第 11 节
作者:
猜火车 更新:2021-02-24 21:18 字数:5159
到槐树范围外的人之外,所有人的脚踝都被抓住了。
对了,还有一个人。王先生。他既没有看见那些手,更没有跳出槐树范围,却也没有被抓住。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他的下属都在惨叫并且拼命地跳,可是他却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跳。
“小周!怎么回事?小刘!别跳了!你在干什么!小吴!那里是电线!不要踩你们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温乐源和温乐沣没有跳,他们好像已经认命一样,既然那手抓着,那他们就站在原地,看着周围像在拍恐怖片的人。
“这位王先生是迟钝吗?”
“不是吧?哪有这么迟钝的人?其他人都看见了,没理由他看不见。”
“哦,”温乐沣似乎发现了什么,稍微一愣,伸手指了一下王先生的身体,“看来是有理由的,你看。”
王先生身上又出现了那种白色的气,袅袅环绕在他的周身之外。然而这次和之前有些不同,白气流转了片刻之后,忽然变得非常浓烈,就好像他的身体内有产生白气的物质一样,白色的烟雾蒸腾着从他体内散发出来,几乎遮掩了他的身体。
但那些白气并不像以前那样始终围绕在他的身边,而是在他周围翻滚,自动凝结成一条烟雾的细线之后向老槐树飞去,钻入槐树树干之内。
白气如抽丝剥茧般逐渐离他而去,终于完全抽离,一丝不剩。
在白气完全消失的同时,那些手抓住了王先生的脚,王先生也看到了它们。
他大叫了一声
“谁在这里恶作剧!”
温乐源和温乐沣无言。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这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鬼,他居然还不承认,非要自欺欺人。
那些手在找的人似乎就是王先生,一发现他的所在,纠缠在别人身上的手便都顺势放开,断腕从泥土里露出来,用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向他爬去。
被松解的人们连滚带爬地逃出槐树下,惊魂未定地看着那几百只手爬向王先生,爬上他的身体,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的情景,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去救。
“那些是什么……”
“鬼……”
“好恐怖……”
“要不要用照相机拍回去……”
“不要!你想死吗!据说这样会把鬼带回家的!”
大家一边腿肚子转筋一边颤抖地讨论,有人已经打算爬着逃走了。
温乐源和温乐沣依然站在原地,这种壮观的情景不算什么,反正又不威胁到他们。
不过很奇怪,虽然温乐沣一直觉得恶心,但是他们两人却没有感觉到那些手的恶意,只是觉得那些手苍白而美丽,充满哀愁的意味。
王先生已经被那些手完全固定住了双腿,一动也不能动。但是他倒很镇定,望着逃得远远的下属们用领导性的语气道:“这到底是谁干的?要是让我查出来究竟是谁的恶作剧,我绝对不会轻饶他!”
温乐沣无力地低头。
为什么这个人认准了什么就是什么?这已经不是“证据”摆在面前了,而是活生生的“事实”就抓着他的裤子,他居然还能继续自我欺骗下去。
下属们没人敢回答,大家只在考虑逃走事宜,才不在乎他的惩罚条款。
槐树下,几盏灯的照耀中,一个黑色的头颅从土地中钻了出来。那颗头上有着长长的黑发,就像温乐沣在梦中见到的那些可怕水草,在头颅下浮现出来的是一双细白圆润的肩,之后长而优美的手臂,饱满秀美的胸,盈盈一握的细腰,完美得像艺术品一样的双腿。
那是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女孩,美丽得光彩照人。
但她只有一只手。
只有一只右手。左手齐腕的地方就断了。
“鬼呀”有人鬼叫一声,跳上车拼命打火,其他人也惨叫着纷纷跳上汽车,但不管他们怎么打火,汽车就是没办法启动。
就像所有白烂的恐怖片一样,重要的东西总是坏在最重要的时候。
赤裸的女人不,那是个女孩站了起来,挡在脸前的长长黑发向两边分开,露出下面小小的、精巧的脸。
“老师……老师……”她透明的身影缓缓走向王先生,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那么伤害我……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漂亮……”
“果然是外遇?”温乐源低声说。
温乐沣耸肩。总觉得似乎不对……但这种情况又怎么解释?
挤在车里想逃又逃不走的人中有一个忽然指着那女孩叫了起来:“啊!薛文竹!她真的死了!真的变成鬼了!哇我们死定了!救命啊”
听到薛文竹的名字,所有人都齐声惨号起来,汽车被他们的惨号扎得左右摇晃,好像快爆了。
“薛文竹?那是谁?”温乐源问。
温乐沣摇头表示不知道。
温乐源啧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到汽车跟前,一把拉开门,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男人拖了下来。那男人像杀鸡一样惨叫,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挣扎几下意思意思罢了。
“薛文竹是谁?”温乐源叼着烟,惨淡的月光和槐树下的工作用灯光从后面照来,把他照得是一脸横肉、满脸凶残,眼睛似乎还闪着绿光(这是幻觉)。
本来就有一个鬼,现在又多一个,那男人真想就这么昏过去算了,但闭了几次眼睛也没用,只有掩着自己颤抖的小心肝回答:“薛……薛文竹是王老师的一个模特……模特……”
“模特?他们有外遇吗?”
“没……没有!不可能有!王老师甚至没让她做他上次摄影的主角啊!”
“没让她做摄影主角……?”
“他说他决不可能拍她那样的人,那之后就……她就没有再来过杂志社,听说她自杀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温乐源和温乐沣忽然想起了男化妆师在白天说过的那个雪什么竹的女孩,难道就是这个薛文竹?
“为什么……老师……我不够漂亮吗?”薛文竹慢慢地走向王先生,双手前伸,像要掐死他,“我不够有气质吗?为什么不用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说……为什么……”
王先生的镇定让其他人简直无法相信,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他的声音居然还是波澜不惊。
“我说过了,你不是我要的那种模特,我不可能用你。”
“我才不信!”女孩尖叫,右手抓住他的脖子,用力地抓,几乎要抓出血来,“你用的那个女人甚至没有我漂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漂亮不是一切。”王先生冷静回答。
温乐沣心动了一下,忽然将视线转向那棵老槐树,心中有点怪异的感觉。
“她干吗一定要让他拍?”温乐源奇怪地问仍然在自己手里挣扎的人,“她找个更好的摄影师把她拍得漂漂亮亮的把这老头气死不就完了?干吗一定要他?”
那人用仿佛看到他脖子上又长出一颗脑袋的表情看着他,连害怕也忘了。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王老师是摄影界的大腕!只要他拍出来的人和景物没有不打动人心的,只要是他参加的摄影大赛没有不拿第一的!找别人?能拍出那种像妖精一样完美的效果吗?有他那么深的内涵吗?”
妖精?温乐源想一想,王先生拿的那些照片也就是普通漂亮嘛……这些人眼睛有问题吗?他没想过,只是自己的审美观有问题而已。
爬在王先生身上的其中一只左手回到了女孩的手腕上,其他的左手变成了灰尘,啪啦啪啦落在地上。
“漂亮不是一切!那我缺少什么!”她紧抓着他的脖子尖叫,指甲扣进了他的皮肤里,“美貌!知识!气质!聪明才智!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
王先生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痛还是不赞同她的话。
“你说你漂亮,我看过那么多美人,没有觉得你特别漂亮。你说你有知识,只因为遇到了一点小挫折就去死,硕士毕业又如何?你说你有气质,在这里像疯子一样追问就是你的气质?你说你有聪明才智笑话!七窍玲珑心的姑娘多了,我为什么一定要用你?”
女孩脸上满满地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那么自信那么自得的优点在这位摄影大师的面前竟会一文不值。她透明的身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波动,像被风吹过一样,异常不稳定。
温乐沣看看那棵槐树,抬脚向它走去。
“我有一个非常想拍的女人。”王先生淡淡地说,“她非常美丽,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是。我想把她的影像留在世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绝无仅有的美丽,可是我拍不到她,我不能拍。她也曾一度要求我为她拍照,但我却不敢,直到她去世,我也没能留一张她的照片。你明白吗?”
“不明白!”女孩叫,“你想拍就去拍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先生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看着那棵槐树继续说道:“我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拍到这世间最美丽的人,可是我错过了。我也梦想和一个最美丽的女人相守到老,可是我失去了。于是我对自己说,我决不能再放过可能得到美丽的机会,不会再错过任何的美丽。”
女孩呆呆地听着,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明白吗?”王先生怜悯地说,“如果只以外貌而论,你的确是少见的美人,但我要的不只是外表美丽而已,我要的是从内而外的完美。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只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坚强的姑娘,你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没有摔倒过,没有受过挫折,性格的柔韧度很差,一点委屈就受不了。这样拍出来的你决不是完美的作品。你不是最美丽的,也不是我的首选,所以我那时候不会用你,今后就算再有机会,我也不可能用你。你对我来说,不是错过之后就不会再有的东西。”
女孩的眼泪像河流一样哗啦啦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
“你……好……好过分!太过分了!”她哭着,忽然向前猛推,将王先生推倒在地,自己骑在他身上,抡圆了手臂左右开弓猛抽他的耳光,“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居然这么说我!你知道我为了外表的美丽经过了多少艰苦的努力吗?你知道我为了内在的学习付出了多少汗水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模特!成为你这个能把一个普通女人拍成女神的摄影师的模特!可是你却把我的自尊在大庭广众之中丢在脚下踩!现在又要这么做,你觉得心安理得吗!我也有脸面!我不是无耻的人!你伤害了我的自尊明白吗!我崇拜你!可是你回应了我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说一句就抽他一巴掌,在清脆的巴掌声中,大家可以透过她的身体看到王先生逐渐肿起来的脸。
温乐源放开了手中的人,摊手:“看来这个王先生还真是罪有应得。”
“这话不对,”被他放开的那个人已经忘记了正在打他们老师的是个女鬼,反而很认真地向温乐源分辩,“其实他那天最满意的就是她,只是他不能确定她性格怎么样。所以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但他那样做只是在试验,如果她当时能进行坚强有效反击的话,他就算跪下道歉也要把她留住,但她却跑了……”
“哦……”温乐源好像明白了一点点,用手指摸着下巴,眼睛溜向了老槐树那边,“好像能理解一点了……”
温乐源走到老槐树旁,一只手抚摸上了粗糙的树皮。
“我就说奇怪,一只左手能干什么……”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原来是有东西在帮它啊?”
老槐树簌簌抖动起来,树干上浮现出一只眼睛,一道精光闪过,眼睛又复消失,看不出半点痕迹。
“不想说吗?有难言之隐?”
老槐树没有反应,那只眼睛也没有再出现。
温乐源走到了他的身后,伸着头看那棵树:“怎么?罪魁祸首是这个啊?”
“是啊。”
“没恶意嘛。”
“没恶意就不能做这种事吗?”温乐沣拍拍自己肩膀道,“推我一下,我要强占地盘了。”
“强占?你别回不来吧。”虽然这么说着,温乐源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是还有你在吗?”温乐沣微微一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