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冷如冰 更新:2021-02-24 21:05 字数:4792
“江黎夕,你不应该……请我吃饭吗?”
黎夕怔楞了片刻,像是无法相信,这句话,居然出自于江聿琛的口中。
但好像,待客之道,确实是这样的。况且,他还帮了她的忙。
黎夕颇感无奈地,上了江聿琛的车。然后四处指点着,带他去了A大旁的梁记。不知为什么,黎夕觉得,似乎一路上,江聿琛比她更轻车熟路。
或许,是因为,他也曾做过A大三年的学生吧。
黎夕带着江聿琛,走近了摆设普通的梁记。时间已接近12点,梁记里的学生散了大半。人影疏疏落落的,少了些闹腾,反而多了些兴致。
“小姑娘,又来了啊。”老板娘热切地招呼着,黎夕是梁记的常客。久而久之,也就脸熟了。
“嗯,是啊。”黎夕朝她笑了笑。
老板娘拾掇着桌上的杂物,和蔼地问道:“这位……一定是男朋友吧?”
黎夕拢了个尴尬的笑脸,开口解释:“老板娘,你误会了。他是……”黎夕顿了顿,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老板娘收拾好了之后,抹了抹手,走到了黎夕的餐桌前。待看清江聿琛的面容,她却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原来,是这位先生啊。”
老板娘饶有兴致地偷偷笑了笑,为他们斟了各斟了一杯水:“小姑娘,今天要点写什么呀?”
“还是老样子,不过要双人份。”黎夕绽开了一抹温煦的笑脸,没有丝毫的隔阂。
待老板娘走远了,黎夕才禁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询问:“江聿琛,你经常……来梁记吗?”
“没有。”江聿琛从沉默中发声,像是……急于辩解一般。
“哦。”
不久后,老板娘就把所有的东西都送了上来。双份叉烧饭,双份蛋挞,双份柠檬茶,只是今天,多附了一个小盘子。
黎夕忽然觉得,带江聿琛来梁记,好像有些寒酸了。毕竟,江聿琛应该是出入枫园那种高档场合的,跟她蹲在街边的小店铺里,像是有些违和。
江聿琛却倒是自如,取过一把勺子,细致地将蛋挞液舀出,放进那个小盘子里。丝滑的蛋挞液,随着江聿琛的动作,乖顺地躺在盘子里。
黎夕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却,瞬间闪现出惨白的弧度:“江聿琛,你在干嘛?”
“没什么。”
之后,黎夕再也没有跟他说过话。他的动作,太让她觉得熟悉。那时候,她也曾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剜去蛋挞液,把蛋挞皮递给许豫旬。
而现在,那个剜蛋挞液的人,变成了江聿琛。
为什么,隐隐有些心疼?连她,都不知道。
一阵焦灼的铃声,打断了黎夕所有的动作。卢卿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地跃动着。黎夕划开接听键,将手机附在耳朵上。
“喂,卢卿。”
电话那头的声音滞了滞,没有回应。寂静到,如同陷入深渊。
黎夕的心底,不禁升起了一丝不安。她皱紧了眉头,再次发声:“喂,是卢卿吗?”
许久后,她才听到了回应。清丽的女声,属于卢卿。只是,话语中的那股失落与悲戚,不该属于她:“黎夕……是我。”
“卢卿,怎么了?”黎夕捂住手机,试图能够更加清晰地,挺清楚卢卿的声音。
“黎夕,我跟叶景琰结婚了……”
黎夕的指节微微泛白,依稀可见,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卢卿,怎么会这样?”仅是十几日不联系,卢卿,居然跟叶景琰结婚了……
黎夕难以想象,其中发生了什么。
“一言难尽,黎夕,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卢卿的声线里,有难以言喻的疲惫,丝毫不像是之前那个洒脱的她。
“卢卿,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黎夕担忧出声。卢卿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想看见她泥足深陷,从此再无生机:“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黎夕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的卢卿就开始急躁起来:“黎夕,别来找我。让我安静地待一会,过些日子,我就回来,好吗?”嗓音悲切,像是在哀求。
黎夕不忍拂逆了卢卿的乞求,沉着声音说:“好。”
“那我……先挂了。”
黎夕情不自禁地嘱咐她:“卢卿,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我等你。”
chapter 14
“卢卿怎么了?”江聿琛沉着嗓音问她。
黎夕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倾吐而出:“卢卿她……跟叶景琰结婚了。”
“嗯。”
江聿琛,叶景琰,卢卿还有她,都是一起长大的。卢卿突然与叶景琰结婚,令她猝不及防。而现下,江聿琛的反应,未免太过平静了些。
“你回国之后,有跟叶景琰联系过吗?”黎夕犹豫了片刻,疑问出声。
“有。”
黎夕的眉头蹙成一团,不解:“那你也应该知道,他是准备跟别人结婚的。现在,结婚的对象变成卢卿,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江聿琛缓缓站起,迈开了几步,背向着她。两人如同逆道而迟的火车,愈行愈远:“不会,卢卿对叶景琰是一种执念。照她的性子,什么事,都做得出。”
黎夕沉沉地叹了一声,江聿琛,居然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
卢卿的故事,最普通,却也最刻骨铭心。一个女孩,花了整个青春去爱一个男人,不过如此。
叶景琰出生高干世家,父亲是C市军区的司令,可以说,红色旗帜的光辉,在他的这一代提现地尤为显著。
而卢卿,则是卢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政商结合,不是没有前例。
卢卿自小就性格开朗,大大方方地告诉所有人,她喜欢叶景琰,非叶景琰不嫁。但事实永远不像理想中那样,她喜欢他,那他,就一定也会喜欢她。
叶景琰从未许诺过她任何,但她就是傻傻地,跟着他,从豆蔻年华,到花信之年。卢卿一直是精明的,但惟独对待叶景琰,她懵懂天真地,像是一个孩童。
卢卿一直本本分分地爱着叶景琰,直到叶景琰听从父母之命,随从入伍。时光,好像从那一段开始被掐断,之后,分崩离析。
黎夕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叶景琰的父母,反对卢卿与叶景琰在一起。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门当户对的军政世家,才能与他们结合。至于卢卿的家庭,不过是蓬门荜户,不值一提。
而叶景琰,则是无声无息地,随从父母的志愿,抛弃卢卿入了伍,整整三年都没有归来。卢卿等了他三年,等到她都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才出了国。
黎夕觉着,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戏,跌宕起伏,却又让人措手不及。
比如卢卿。
比如她。
**
午间的气氛,安静地有些过分了。空气中,像是凝固了一层汽水,黏黏腻腻的,让人觉得喘不过起来。
大约,一切都是出于那个,即将要上任的工程总监。
黎夕慵懒地打开牛皮纸袋,将里面的统计报告取出,仔细校对着。
还未等黎夕真正融入工作,就被一阵火急火燎的嗓音所打断。秘书小郑夹带着一身风火,站在了她的面前。
声音有些许不连贯,还喘着大气:“黎夕姐,工程总监说……下午2点准时到14楼开会。若有迟到,直接解聘。”
解聘二字一出,业务部办公室里的职员们,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瞬间,人人自危的氛围,逐渐弥散开来。
黎夕不以为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新官上任三把火,此话倒是与这位新来的总监,十分适配。
将统计出的数据,一字不落地输入电脑。黎夕这才意识到,离会议开始,仅剩下五分钟了。她拾掇了些会议报告所需要用的资料,赶忙搭上电梯,直奔14楼。
叮咚的一声,电梯停滞。
会议室外,已经空无一人。透过会议室外的磨砂玻璃,黎夕隐约能看见几位主管的熟面孔。偌大的会议室里,已是人头攒动。主会议屏幕已然亮起,一名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负手而立。
黎夕站在外面,望着那人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竟模糊地觉得,他的背影,好像……有些熟悉。
黎夕不敢在会议室外,多逗留一分钟。分针即将与秒针重合的那一霎那,黎夕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微凉的铁质门把手,与她掌心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弧度。黎夕的背后,居然……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黎夕点头微微示意,声线温和。
“嗯,进来吧。”
主座上的男人,从背影中,转身而来。
黎夕想过千万遍与他重遇的模样,却不是这样。
她曾无数次演练过,再遇他,她该如何是好。她是不是应该问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又或是,千帆过尽一样的淡然:好久不见。
可惜,都不是这样。
当他真正站在黎夕的面前时,黎夕才知道。岁月是一把利刃,把人雕琢的毫无棱角。
许豫旬是,她也是。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棱角分明的轮廓,携着些许成功人士的傲气。黎夕觉得,如若不是那一张相似的脸,她一定不会觉得,眼前的男人,会是许豫旬。
那个开朗阳光的许豫旬,那个善良温和的许豫旬,那个……曾活在她少女梦境中的许豫旬。
黎夕从未想过,当许豫旬再次出现地时候。她会这么平静,平静地寻了椅子坐下,平静地打开文件袋,平静到一如往常。
而她,显然也看见了许豫旬眸底的惊讶。那种,像是喜悦,却又像是愧疚的眼神。
**
一场心不在焉的会议,即将结束。
全程中,黎夕听着他谙熟的嗓音,像是从回忆里徜徉而来的声响,不去不散。待许豫旬的那一声“散会”,响起时。黎夕不知为何,竟蹙迫地想要逃离。
众人如蜂拥般退散,不知觉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她与许豫旬。
“黎夕。”许豫旬温和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幽幽转转的声响,支离破碎地飘进黎夕的耳廓。
黎夕背对着许豫旬,勉强拧出一抹浅笑。一气呵成地回头,笑着说:“许豫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黎夕。”
旧时璀璨的回忆,如同幻灯片一样交替更迭,黎夕快要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皎洁的笑靥,不掺杂一点尘滓。黎夕竟恍惚地觉得,许豫旬好像……从未离开过。
为期一载的相恋,八年的分隔。
“这些年,还好吗?”许豫旬谨慎的问她,话音里的歉疚,让黎夕觉得刺耳。
“嗯,还好。”黎夕抬头,澄澈的目光,望进他深邃如波的曈眸里:“你呢?”
“在新加坡待了几年,再后来,如你所见,回国了。”他摊了摊手,如沐春光的笑靥,简单而又干净。
如果许豫旬是黎夕的阳光,那么江聿琛就一定是黎夕的黑夜。漆黑静谧的夜,无论你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他的魔爪。
“挺好的。”黎夕淡淡地敷衍了一声。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她与许豫旬之间,像是竖起了一层屏障。摸不着看不透,却生生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不复交心。
许豫旬没有再说话,他无意地拨弄了一下会议席上的资料。话音低沉,如同自言自语:“黎夕,当年不告而别,你……还恨我吗?”
黎夕不知该如何回复他。
在那件事之后,许豫旬消失的无影无踪。起初,黎夕也有恨。但是,久而久之,也就消散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选择了逃离。他,也是没有错的。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从没放弃过寻找他的念头。但真正重遇了,才发现,往事匆匆,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消散远走。
黎夕眼角弯起一丝释然的弧度,笑着说:“没什么可恨的了,你当时,也必然有你的理由。时间长了,也就放开了。”
黎夕悻悻地想,其实,他离开也好。那样,活在他记忆里的黎夕,就如同白璧无瑕。而不是,那个雨夜,那个肮脏的她。
“黎夕,当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许豫旬满含歉疚,黎夕甚至有些不懂,他的这种歉疚,源于何处。
脑中的思绪一闪而过,她突然想起,那天周潇满目疮痍的恨。她说,是她跟许豫旬毁了江聿琛的信仰。为什么,会是许豫旬?
“许豫旬……”黎夕话音清浅,轻声细语地唤着他的名字。熟悉的字眼,却带了些陌生的情绪。
“怎么了?”
黎夕顿了顿,说:“你知道……江聿琛的左手断了吗?”
提及江聿琛,许豫旬脸上的血色,迅速抽离,略显惨淡。他犹豫着,极力想要带过这个话题:“是吗?不记得了。”
许豫旬的表情,无声地兆示着,他知道些什么。黎夕攥紧了手指,夹带着些薄怒再次发声,追根究底:“许豫旬……”
咚咚咚,敲门声适时宜地响起,不紧不慢韵律有致,倏然打破了一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