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作者:
丁格 更新:2021-02-24 20:38 字数:4790
耳边有骨节撞击的钝声,以及魅魔挥鞭的脆响,左臂上有撕裂的疼痛传来,脸颊被什么划了两道,我无暇顾及,只拼命跑着。
突然漫山遍野的骷髅们动作缓慢下来,像是缺少了润滑的机械,又像是被扯断了线的木偶,迈开的步伐停在半途,举起的骨爪滞在空中。
我停下脚步,身后的法师和猎人赶上来,远处存活下来的人们战斗渐缓。
最后所有人放下了武器,望着面前白花花一片僵直在原地的天灾,愣愣发呆。
一切,静止了下来。
就在这时,西北方某个山坡的高处,一颗淡绿色的火光直冲上天。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短暂的沉默后,欢呼的声浪潮涌起来。
然而还没等欢呼声歇止,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那些僵直的骷髅们微微颤动了起来,而后颤动得越来越剧烈,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像是被生生扯住了手脚,缚住了身体,却又不死心地挣扎,挣扎着前行,挣扎着进攻。
蠢蠢欲动的天灾们面前,是劫后余生的人们惊恐绝望的面孔。
而那颗淡绿信号的下方,重重天灾骷髅们的身后,有什么正在激战,远远传来兵刃的击响,在此时的寂静中尤为突显。
我与法师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开始朝那里跑去,猎人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如果不能帮助偷袭的小队杀掉巫妖,那么至今为止努力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只是片刻的踯躅,很快有更多人行动起来,不同的方位,却是朝着同一个目的地。
所有存活下来的人,只要还能移动的,都执起武器,冲入了骷髅们之中。
血阳当空,以某座山丘为中心,密密布满了天灾的骷髅,像一张白色的巨大蛛网,覆盖在希尔斯布莱德苍翠的原野间。
边缘却有几缕不协调的深色,细细长长,缓慢地蜿蜒着,向着蛛网的中心纵深。
我挡开拦在身前的一只骷髅,魅魔的鞭子随即卷起它甩了出去,顺带撞倒了右边的另三只骷髅。眼前突然有白色东西一扫而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后的法师已经一杖削飞了它的头颅。
骷髅们虽然因为接受不到巫妖的命令而停止了攻势,但对靠近的活物依然有着本能的反击。想要突破它们的层层包围去到巫妖所在的位置,依然是困难重重。
法师的灵力已经用尽,此刻他只能挥着法杖进行物理攻击,效果比起魔法差的太远。一旁的猎人虽然持剑,却不是他所擅长的技能。而我虽然还留有灵力,但前方路上的骷髅越来越密集,这点灵力根本不可能支撑到目的地。
我突然站住,念咒命令魅魔退回虚空。几乎浑身浴血的魅魔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而后消失在骤然升起的黑雾中。
法师和猎人停下来,迷惑不解地望着我。
身后累累残骨一路,一直延伸至脚下,前方是无数天灾森然林立,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它们在眼前蠢动着,锋利的骨爪在风中微颤,只要有活物靠近,它们就会蜂拥而至,将猎物撕个粉碎。
只要有活物靠近。
深深吸一口气,我高高举起魔杖,开口念起咒语。
那是很久不曾用过的召唤咒语,我从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个人类身躯,再一次念出它。
在法师和猎人无比震惊的注视中,以部落通用语念出的咒语回响在耳边。
逐字逐句,发音清晰,咬字准确,我要确保它万无一失。
魔杖顶端赤色的玉石迸发出耀眼的红光,紫黑色的烟雾从脚下升腾而起,浓厚沉重,将我团团包围。
第49章 暴露
那尘曾经抱怨过,他怎么会收了我这么一个不够务实的学生,因为我时常会把精力和财物花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像是研习一些看起来华丽震撼,实则没有多少杀伤力的魔法,或者会花上大笔金币买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为此他不知训斥过我多少次,可每次训斥过后,他又会在我练习时不露痕迹地给出一些关键的提点,或者暗地里溜出去补上我的亏空。
比如,此刻从浓浓黑雾中显现而出的骷髅战马。
巫师本是不需要这种坐骑的,巫师用魔法召唤出的恐惧战马不论速度与耐久,都可以与之媲美。而作为亡灵专属坐骑中最上乘的一类,骷髅战马的价格异常昂贵,所以大多数亡灵巫师都不会选择它。
然而我却看中了它。
我还记得在提瑞法斯林地第一次见到这种坐骑时的情景,马厩最后面围栏里的那一匹,身披用骸骨装饰的战甲,头骨上有着长长的犄角,四蹄环绕着暗紫火光,安静得好像与世隔绝。
就像此刻。
除了刚召唤出来时的那阵黑雾,它再没任何其他动静,甚至连一般坐骑常有的甩头刨蹄的动作都不曾有过。
它只是安静顺从地承负着一个人类的全部重量,然后,在我踢上马镫的一瞬间,腾跃而起。
迎面而来的疾风扬起了我的头发和衣衫,成片成片的白色在眼前一晃而过,来不及看清,就掠到了后面。
身后有碰撞追赶的声响传来,骷髅战马身上的亡灵气息并不能在这天灾重重包围中完全隐藏住我,可对于这些暂时脱离巫妖控制的僵硬骷髅们,却能令它们本能的反应稍稍滞后。虽然短暂,但以骷髅战马的速度,已经足够。
法师和猎人是怎样的表情我没有回头去看,那已经无关紧要。耳边不断响起骷髅们被马蹄蹬踏后骨骼碎裂的声音,我无暇顾及,只勒紧缰绳,全力向前。
我的眼睛,我的全部心神,都只集中在前方那个越来越近的山丘上。
控制着这里所有天灾骷髅的巫妖就在那里。
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所有人生死的决定就在那里。
凉夏就在那里。
越过一大片灌木,天灾们包围的中心,几个缠斗着的人影陡然撞入视野,混乱之中那一抹冰蓝是唯一的亮色。
黑雾环绕的火焰从手中燃起,落到人影间那个灰衣斗篷上,腾的一下爆裂开来。巫妖的施法被打断,反手一挥,几只僵硬在附近的骷髅围了过来。
我纵马跃起,连续的暗影箭越过骷髅们的阻隔,笔直朝着巫妖飞了过去。
法袍的一侧被撕裂开来,腿上多了几道血痕,沾染血迹的骨爪在眼前挥舞着。我不去理会,心无旁骛,将仅剩的灵力汇集而成的法术,全部投向了巫妖。
曾经在噩梦里无数次回顾过的情景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一时间我分不清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
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奔腾而出。大脑停止了运转,所有的思维到最后只剩下一件事:
杀戮。
杀掉巫妖。
杀掉天灾的亡灵。
似乎有遥远的声响传来,我无法听辨,什么时候从马上跌落而下,我也不知道,全凭本能的动作,直至灵力完全耗尽。
我跪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气。脚下是七零八落的骷髅散骨,几步开外巫妖的尸骸在黑雾中慢慢陨化成灰,风一吹就不知所踪,只留下残破的灰色斗篷,以及已经焦黑的地面。
抬头环视,找到那抹冰蓝,我吃力地站起身,蹒跚着朝他走过去。
或许是灵力耗尽的缘故,我的视线模糊,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黑色的人影正和队友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真好,他没事,也没受太重的伤……真好。
刚走近,一把明晃晃的长剑突然抵在面前,持剑的,正是和凉夏相互搀扶着的人。我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他们。阳光下的剑刃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我依旧看不清面前精灵的表情。
这时候才发觉四周安静得异常,我慢慢转过身。
天灾的骷髅们已经被消灭,白色的骨骸遍布山野。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围满了人,象征联盟的蓝色旌旗被高高举起,旗下数人中,有一头淡紫条纹的霜刃豹,驮着月白头发的精灵女子,一身亮银铠甲耀眼夺目。
是小泥。
我想迎上去,刚挪开步,脚下就被什么绊了一下。我低下头,这回看清楚了,是我那匹骷髅战马的一只腿骨,似乎是在我跌落马下后,代替我成了天灾们骨爪下的祭品。
我愣了愣,低头看看脚下的骷髅战马,再看看周围的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一切寂静得近乎诡异。
丢开手中的魔杖,我找了附近一块岩石,慢慢靠过去坐下来。
天空中大概有云飘过,遮去了少许太阳直射的光线,阳光不再那么刺眼,我却依然不敢回头。
肩臂,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麻木,竟然感觉不到痛楚。
只是觉得疲惫,非常疲惫,像是身体被完全抽空,血肉筋骨什么也没有剩下,又像是从出生起就积累了的负重在此刻全然坍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视线朝侧面瞥了瞥,骷髅战马的遗骸在一片狼藉的白色中十分醒目。
心里却隐隐觉着一丝奇异的轻松。
隐藏了那么许久,这么些年的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到今天终于可以结束了。
不需要再瞻前顾后一言一行时刻遮掩,不用再频繁地从一个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也不用对任何人都小心防备。
这样解脱了也好。是吧。
我微微仰头,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容,隔着云层的阳光洒在脸上,柔软和煦,暖得让人想哭。
终于有士兵得令上前,我伸出双手,合作地让他戴上镣铐。
又有牧师模样的人走过来,几道光圈落下,我身上浮现出淡金的禁锢法阵,除非法阵被解除,我再无法使用灵力施法。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宣布着临时的决定,我茫然看着人们纷纷行动起来,救治伤员,确认人数,清理战场,搜寻失踪者。
被士兵押送着离开战场的时候,我终于回头望了一眼凉夏。高挑的黑色身影静静立着,只有冰蓝的长发在微风中间或一撩,明明是近在眼前,却像是遥远得不可触及。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一句也没有。
——————————————————————————————————————————
那个……我知错了~~我爬上来领罚了~~
筒子们尽情抽飞我吧~~
那啥,这阵子确实冲60去了,顺便刷紫豹子……然则到现在还是离60差那么一点点,所以黑龙MM关上门不见我……
跟着公会的人下FB,人家对我的路痴严重无语……我还是去刷熊升级算了|||||||
昨天跟花花讨论剧情,结果发现照这么YY下去后面十来章压根打不住……花花说干脆开第三部,于是我抽搐鸟……
第50章 审判
艾尔文森林的雨一直连绵不休。
进入暴风城后,我被关进了运河边的地下监狱。手上的镣铐已被除下,但身体上的禁锢法阵依然还在。没有受到什么身体上的刑罚,只是被关起来而已。一日三餐固然及不上自由的时候,但也不至于粗败到完全难以下咽。
想起曾经在幽暗城里也见过被俘虏的人类和矮人,通常会被送到皇家药剂师协会充作试验对象,往往生不如死。这样想来,暴风城的人类给予我的待遇,还算不错了。
门口的卫兵每隔大概三四个小时就会换人,换岗的时候都是默无声息的,只听得到铁门外节奏的脚步声。
没有人来提审,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审问的。
一个亡灵混进了人类,而且还是个巫师,事实清楚地摆在那里,那么多人亲眼目睹,还有什么好审的。
也没有人来探监……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探监?
想到这个问题时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曾想向卫兵打听外面的情况,然而他们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望着我。那样敌视的目光,让我第一次了解到,对于人类来说,亡灵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天灾亡灵们横扫洛伦丹时,有些人类逃往了南方,现在这暴风城中居住的人们有不少就是那时迁移过来的。他们痛恨那些夺去家园残杀亲人的天灾,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像我这样有自我意识的亡灵与天灾们混为一谈,但人类依然对这个种族有着本能的仇恨与恐惧,即便他们曾经同属人类。
这让我想起被捕的时候,那个人类盗贼手中的长剑一直指向着我的咽喉,即使在我已经被铐上镣铐后也不曾落下。
而他身边的精灵只是站立着,默默旁观。
我记得我曾回头望过,然而不知为何,我却想不起当时他的表情。
我记得曾经与他经历过的点点滴滴,他曾在我眼前露出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却唯独想不起那个时刻,一点儿也想不起。
我拼命回想,仍无济于事。
只记得那时的风,风不大,却很凉,来自无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