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作者:不落的滑翔翼      更新:2021-02-24 20:36      字数:4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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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中流当然坚决摇头,'不会!万万不会!'
  卫秋娘不理会他,凤目轻转,视线停在既尴尬又迷惘的千林脸上,矜持道,'你放心,拜我师,绝对不会吃亏。你家丞相看上的不是我卫秋娘的本事,而是先祖留下来的卫氏军法呢。'
  此话一出,全厅众人具为之一震。
  连向来镇定自若的容恬也不禁动容。
  卫秋娘的先祖,不就是那个百年前叱咤风云的卫潜大将军么?
  '难道卫大将军竟有军法流传下来?'容恬沉声问。
  '不错。'
  厅中传来一个沉闷的响声,原本站在卫秋娘面前的千林,已经双膝一曲,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虔诚的跪下了。
  领兵打仗的将领,谁不将百年前的卫潜大将军视为自己最崇拜的偶像?
  那是消逝在变幻动荡的世上最真实的神袛。
  自己不知撞了什么好运,不但遇上卫潜大将军的后人,而且竟然还阴差阳错的有机会见识到卫潜大将军秘而不宣的军法!?
  经过几代的流传,当年卫潜大将军挥军横扫三国的战役只剩下一些大概的传说故事,具体的战况却多是后人臆想揣测。
  如果卫潜真的在逝去前留下手书,那将是何等珍贵。
  只是遥想一下,就足以让人梦遥神驰。
  '千……千林,拜见师傅。'千林激动得上下唇不断颤抖,带着无比的崇拜,对卫秋娘一丝不苟的行了一个大礼。
  卫秋娘大模大样受了他的一个大礼,静静瞅着他,半晌轻道,'起来吧。'看着千林从地上站起来,仔细端详他的模样行为,见他鼻梁挺直,眼神坚毅有神,显得敏捷而又忠勇之人,不禁暗中点头。
  烈中流看人的目光,当然很不错的。
  自从卫潜去后,卫家空自秘存了卫潜苦心写下的兵法,却没有足够天资的后人研习这部兵法。
  当然,失去了永殷王族的重视,卫家人也没有运用这部兵法的机会。
  子岩见千林得了这么一段奇缘,深为千林高兴,走过去拍他肩膀,笑道,'你当了卫大将军的传人,再没有别人可以和你沙场上一拼了,日后为大王打天下,我就归你指挥啦。'
  '子岩这话就错了。'烈中流听了,却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兵法是诡变无常之道,就如同文字,学会写字只是第一步,学会了写字,却不一定就能写出绝妙的文章。我之所以选择千林守卫越重城,学习卫家兵法,当然是因为觉得他有这个天分,却也因为他性格和当年卫潜将军有相似之处,比起你,千林更能领会卫将军的兵法谋略。至于你么……'
  子岩被烈中流说的额头冒汗,一脸羞愧,听烈中流说到自己,连忙低头拱手,恭敬道,'请丞相教训。'
  '你的性格和千林又有不同,论细致周密,你不及千林,但若论心思灵动,于异常困苦的局势中寻找生路,千林却不及你。'烈中流顿了顿,目光落于子岩身上,变得温和慈爱,柔声道,'所以我选你跟随大王,冒险潜入绍北。越恶劣越变化难测的情况,才越能激发出你的潜力,说不定将来,你可以另辟蹊径,发展出一套属于你自己的战法。'
  他语中殷殷期待,子岩听在耳里,心中又烫又热又感激,眼圈已经微微发红。当即喉咙哽咽,什么也说不出来,向烈中流身行了一个大礼。
  凤鸣看的心生感慨,也是感动的不得了,眼看人人都要为将来的赫赫风云露上一手,一时豪情壮志尽起,忍不住开口道,'丞相,能不能也派我一个任务?!'
  烈中流回身看向他,笑道,'鸣王怎么会没有任务?不用急,最重要的任务是留给你的。'
  容恬脸色猛变。
  秋蓝奇道,'鸣王不是随太后和丞相你一起回东凡么?!'
  目前来说,东凡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不是。'
  '啊?那么丞相要派鸣王去干什么?'
  容虎生怕烈中流一旦把话说出来,要驳回就不太容易了,赶紧在烈中流开口前劝道,'大王虽然说了丞相可以差遣鸣王,但是关于鸣王的去处,请丞相万分谨慎。鸣王已经是各国虎视眈眈的目标,从前以西雷之势大,大王之威重,尚且有人敢冒险对鸣王下手,害鸣王三番两次险遭毒手。现在这种局势,我们一定要更小心保护鸣王才行。总体看起来,东凡却是是最适合鸣王的地方。'
  轻松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烈中流心中早有定计,不为容虎言语所动,反而走近凤鸣,对上凤鸣清澈无尘的晶眸,微笑道,'鸣王,我有一个又好玩又刺激的是给你做,你怕不怕?'
  凤鸣一听'又好玩又刺激',顿时心内大痒。
  容恬见他眼睛闪闪发亮,知道要糟,暗中扯了他一把,轻咳一声,吸引了烈中流的注意力,'请问丞相,可以先告诉我们你打算派给凤鸣什么任务么?'
  烈中流当了这个西雷丞相才一天,但所言所思,处处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这当然是件好事。
  但是如果同样的匪夷所思出现在处理凤鸣的身上,那可就不怎么妙了。
  众人知道烈中流行事不同一般,听见容恬发问,都屏息静待,听烈中流打算怎么发落凤鸣。
  人人盯着烈中流微抿含笑的唇。
  他掀着睫毛,微往上瞅,像念诗歌一样,抑扬顿挫地缓缓道,'大王已经答应了,不但大王,连鸣王也归我烈中流指挥。呵呵,王者若不守承诺,怎么有资格掌一国之政,统管一方百姓?'
  众人见他把刚才容恬的话搬出来,一愕之后,都明白过来,又好笑又好气。
  原来烈中流刚才在三刺激容恬,不是为了让容恬乖乖去绍北,确实为了准备应付派遣凤鸣所遭遇的压力。
  容恬脸色又变,烈中流既然想到要预先设他一个圈套,让他发下这样的声明,不用说,他打算让凤鸣去做的事,一定是自己决不会答应的。
  '本王记得本王说过什么。'他犀利的眸子盯着烈中流,不太自然的道,'丞相到底要凤鸣去做什么,痛快点告诉我们吧。'
  '大王请放心,这件事不但刺激,而且舒服。'烈中流淡淡道,'我要请鸣王到其他的国家走动走动。'
  烈儿色变道,'丞相是要鸣王潜入其他国家?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秋月等侍女也是拼命摇头。
  '不是潜入,而是大张旗鼓,前呼后拥,以萧家少主的身份视察各地产业。'烈中流悠然道,'招徕萧家豪华大船,从永殷延阿曼江而上,到同国,然后弃船登岸,入博间、北旗,到达东凡,稍作休息,在别入朴戎、宴亭。鸣王意下如何?'
  他说了一串国家名,说一个,凤鸣就屈指数一个,努力和记忆中的天下地图相呼应,到最后,张口结舌道,'这……这简直就是环游世界啊'
  除了绍北、西雷、离国、繁佳外,其他地方都算上了。
  '不错,够有趣吧?'
  '有趣是有趣……'
  '太危险了。'烈儿道,'现在大王尚未归国,和我们一向关系不错的国家都未必会看我们大王的面子善待鸣王,何况同国北旗这样有敌对关系的国家?'
  容恬沉声道,'我不答应。'
  '哦?'烈中流问,'难道大王要反悔?'
  '只要危机凤鸣安全的事,本王决不答应。'
  烈中流敛起了笑容,'大王真的打算不守承诺?'
  '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丞相,只有涉及凤鸣安危的事,要大家商量着来办。'
  '好。'烈中流点头。
  一直担心他们冲突的秋蓝送了一口气,趁机缓和气氛,柔声道,'那么丞相是答应好好商量了?'
  '好,我们这样商量。大王如果反悔,烈中流立即辞去丞相一职,大家从此陌路,互不相干。'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死一般安静。
  众人连呼吸都停住了,人人脸色苍白。
  容恬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他向来霸气十足,脸色稍有不悦,周围一干人等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再三求饶,烈中流这样不怕死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身为臣子,居然敢威胁堂堂西雷王。
  '你在威胁本王?'心理越怒,容恬脸上反而渐渐平静,俊脸上挤出一丝冷笑。
  烈中流知他发怒在即,却怡然不惧,脸上流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连诺言都不能守信的君王,又怎么配拥有天下?烈中流何苦为这样的人殚精竭虑,苦苦谋划?'
  容恬被他驳得猛然一滞,一时无话可说。
  谁让容恬刚才豪气大发,大大方方地说了鸣王归烈中流指挥的话呢?
  凤鸣就坐在容恬身边,正面站着烈中流,最深切感受到两大低气压正在剧烈碰撞,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连忙安抚道,'大家不要吵架,有话好好说么!丞相别生气,你是一国丞相,怎么可以说不干就不干呢?容恬你是大王,说过的话要算数,反悔是绝对不行的。'
  也只有他干把容恬和烈中流都各打五十大板,又故作轻松地吩咐道,'这里火气太大了,口干舌燥的,谁去端点新鲜茶水上来?'
  秋月秋星虽然吓的脸色发白,但还是非常伶俐,立即跑着去小茶房,赶紧冲了两碗热茶过来。凤鸣亲自端了,递给容恬。
  对这凤鸣的笑脸,容恬在大的火气也只好忍着,接了茶碗过去,低头喝闷茶。
  一触即发的火爆场面,总算稍微抑制。
  凤鸣又去捧另一碗,走到脸色一样难看的烈中流面前,露出央求的笑容,低声道,'丞相,先喝一碗茶消消气吧。'
  升起袅袅热气的清茶,地道烈中流眼皮底下。
  烈中流盯着那茶片刻,叹了一声,伸手过去,接了那茶,却没有往嘴边送,就势在旁边的桌上一搁,沉声道,'鸣王请跟我来,我们私下谈谈。'拉着凤鸣转身出去。
  '慢着。'容恬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两人背影都是一凝。
  容恬放了茶碗,飞快走到凤鸣身边,大掌把凤鸣一直手握住,却不作声。
  凤鸣叹道,'我只是和丞相说两句话。'
  容恬沉着脸,'有什么话,一定要私下说?我是大王,没有我管不着的事。'
  烈中流沉声道,'国家大政,人人各司其职,各做好各的事,才能天下太平。大王如果什么事都要管,何必设丞相和文武百官?'
  众人听见两人说话口气,刚刚才稍放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
  眼看空气中看不见的弦又越绷越紧。
  '就算不能管,听听总可以吧?'一直没作声的卫秋娘忽然站起,伸个懒腰,姿态随意闲适地走过道,'这里毕竟是我的副将府,大家请一起随我到府中游览一圈。烈中流你尽管和鸣王说话,我来做担保,西雷王在你们谈话过程中,决不会插口或者打断,其他人当然也不会。这样不就和私下聊天一样么?'
  身边众人赶紧配合的点头,纷纷道,'对,对,我们决不插话。'
  '一个字也不说。'
  '保证不咳嗽。'
  '连屁也不放。'
  秋月摒眉回头,'烈儿,你真是的……'
  既然是娘子开口,烈中流也没胆子驳回,便目视容恬。
  凤鸣暗中拼命扯容恬的衣袖。
  '那就按照烈夫人说的办吧。'容恬不自然的道。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当即一起动身。烈中流站在凤鸣左边,容恬一副母老虎看着小虎崽的架势护在凤鸣的右边,三人并肩而行,其余人三三两两根在后面。
  出了前厅,转入副将府的小花园,迎面假山过后,一汪碧池跳入眼帘,虽然失于精致,但在艳阳印照下闪耀波光粼粼,也颇为喜人。
  两三株无花的绿丛,婷婷立在小池旁,温婉动人,不由人不心情舒畅。
  烈中流一边缓步观赏园中初春的自然美景,一边问,'鸣王觉得,是得天下易,还是治天下易?'
  凤鸣心中一紧。
  虽然大家都在身边,容恬还暗中握着他的手,不断传递来熟悉的体温。
  但是根据烈夫人的提议,别人都不许开口,所以被烈中流抓来回答问题的,就只有他一个。
  不亚于一次单独考试。
  更可怕的是,烈中流心情正不爽,要是回答得不好,说不定会被他嫌弃,从此一脚踢开,另寻良主。
  这个后果可是可大可小的……
  凤鸣越想,心里越打小鼓,恭恭敬敬道,'得天下不容易,治天下更不容易。'
  这个回答不偏不倚,他担心烈中流嫌弃他取巧,又加了一句,'但是我觉得治天下比得天下更难。因为往往有得到天下的人,却无法治理的好天下,例如秦朝那个……厄……我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