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7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2      字数:4757
  房玄龄隐隐明白了什么,他连忙劝道:“殿下,现在巴蜀危急,事关整个大唐安危,暂时不要考虑其他之事,应该先应对危机。”
  李世民眼睛眯了起来,闪烁一种骇人的杀机,随即杀机消失,目光变得平淡起来,“好吧!就暂时不提此事,先生今天找我有事吗?”
  “本来属下是想让殿下劝圣上迁都巴蜀,但现在巴蜀又出了事,属下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属下主张,无论如何要保住巴蜀。”
  “支援巴蜀之事,朝廷已达成一致,父皇命礼部尚书张长逊火速率军三万支援齐王。”
  “非也!”
  房玄龄断然否定了李世民的观点,令李世民愕然,“先生觉得哪里不对?”
  “殿下,我听说杨元庆是派韦云起为主将,王君廓为副将,这韦云起是何许人?当年镇守辽东,屡屡以弱胜强,威震契丹、高丽,连杨广也赞他有安邦定国之才,可见他有真才实学,是文武双全的大才,而且徐世绩也在荆襄,杨元庆却不让心腹徐世绩去攻打巴蜀,而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韦云起,足见杨元庆在用人上的处心积虑,反观我们,却一败再败,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殿下没有看出来吗?”
  李世民半晌才缓缓道:“你是说,我们用人有问题?”
  房玄龄点了点头,“非至亲宗室不用,太原初败是因为齐王元吉,河东再败是李叔良,会宁之败是李神符,荆襄之败是李孝恭和柴绍,巴东之败是李孝基,并非我冒犯殿下,第一次中原之战,如果全权交给屈突通指挥,我们不会败。”
  李世民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房玄龄所言非虚,任人唯亲确实是父皇的一个大问题。
  “可这一次是派张长逊,他曾是益州行台右仆射,非常了解巴蜀的情况,在蜀地很有威望,用他领兵也是萧瑀极力主张的结果,他会有问题吗?”
  “殿下,问题不是出在张长逊的身上,张长逊只是文官,而益州的军事主帅是齐王,齐王才是益州行台总管,殿下认为,最后统兵者是齐王还是张长逊?”
  房玄龄的最后一句话令李世民幡然醒悟,齐王,由齐王元吉镇守巴蜀,巴蜀焉能不败?
  李世民也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道:“我这就进宫,劝说父皇换帅。”
  ……
  当李世民又返回太极宫时,太极宫内已乱成一团,圣上晕倒,人事不醒,令文武百官格外紧张,尤其在大唐面临生死危亡的关键时刻,圣上的倒下,就俨如擎天之柱倾斜,大唐的天都快塌了。
  在太极宫养心殿内外,站着二十几名重臣,他们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现在圣上依然在抢救之中,不知他能否度过这一劫,官员们低声议论着,虽然没有说明,但他们的意思已经在考虑后事了,圣上若有三长两短,他们将立刻拥戴太子建成登基。
  李建成从中午起便在父皇的病榻外等候,他此时比谁都紧张,父皇还有很多重大事情没有交代,尤其是军权,如果父皇不明确把军符交给他,一旦父皇西去,就会出现秦王军权独握的局面,就算他掌握朝廷,也无法再驾驭大唐了。
  “殿下,去休息一下吧!有情况,我会立刻通知殿下。”
  一名宦官小声地劝说李建成,李建成点点头,他已经站了三个时辰,着实有些累了,他来到了隔壁房间,这里是父皇平时的静坐修禅之室,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一张厚厚的毛毯。
  李建成在毛毯上坐了下来,心中却在思虑这次父皇的离奇晕倒,还有这么长时间的昏迷,很显然,父皇并不是因为时局不利而受刺激晕掉,巴东郡战败父皇上午就知道了,当时自己就在他身旁,他虽然吃了一惊,但也不至于痛心疾首而晕倒,而且后来还商量出兵巴蜀一事,不可能是因为时局。
  “殿下!”
  这时相国陈叔达出现在门口,“我有件事要告诉殿下。”
  李建成点点头,“进来吧!”
  陈叔达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他走到李建成面前坐下,低声道:“刚才我遇到王御医,得到一个消息,圣上从前天晚上就开始尿血了,很严重,这件事圣上封锁了消息,今天圣上的晕厥极可能与此有关。”
  李建成一惊,他却不知道此事,连忙问道:“那后果有多严重?”
  陈叔达轻轻叹了口气,“王御医说,圣上可能熬不了几个月了。”
  李建成的心中一下子沉重起来,如果是这样,后果真的严重,自己的父皇快不行了吗?李建成心中乱成一团,叹了气道:“陈相国,我该怎么办?”
  陈叔达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殿下应该问一问,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因为这可能和将来圣上不幸西去后的局势有关。”
  李建成一怔,便问道:“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造成父皇尿血并晕厥?”
  “殿下,我追问了王御医,他说,这很可能是一种慢性中毒。”
  “中毒!”李建成一下子惊呆了。
  这时,李建成忽然想到一事,一股寒气顿时从他的脊椎骨上冒起。
  卷二十 长风破浪会有时 第五十九章 兄弟分权
  陈叔达见李建成神色异常,连忙问:“殿下知道什么吗?”
  李建成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缓缓道:“大概在去年年底,宫中药师张秉直离奇死亡,后来御医检查他炮制的丹药,发现药中有毒性,这他炮制的丹药,父皇一直在服用,我怀疑这次父皇尿血晕厥,就和此人有关。”
  这个结论令陈叔达眉头一皱,“可是此人早已死去,所有线索都断了,这要怎么查?”
  李建成摇了摇头,“其实线索没有断,张秉直的妻子失踪了,我派人去老家找她,也没有消息,这个女人应该是知情者,不过就算找不到她,我也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
  说到这,李建成一咬牙,“他连自己的兄弟都敢动手射死,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陈叔达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殿下,此事没有证据不能妄下结论,再说,也可能是隋朝所为。”
  “哼!”
  李建成冷笑一声,“陈相国认为会是隋朝吗?”
  “殿下,微臣的意思是说,现在若激化矛盾,对殿下不利。”
  这个观点,李建成还能接受,他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他手握兵权,现在若激化矛盾,确实对我不利。”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殿下,圣上醒来了。”
  李建成和陈叔达大喜,一起站起身向隔壁病房而去。
  ……
  李渊已经慢慢苏醒了,晕倒近三个时辰,他的神智有些模糊,很多事情都一时想不起来。
  尹德妃正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粥,她心中充满了悲戚,这个时候她才忽然觉得圣上的衰老,圣上眼看已是风烛残年,而自己才二十出头,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这时,一名宦官进来禀报,“启禀圣上,太子殿下和陈相国想探望陛下。”
  李渊吃力地对尹德妃挥一下手,尹德妃会意,连忙放下粥碗从后门离去,可走到屏风后,她又犹豫了一下,悄悄地躲在屏风之后。
  太子李建成和陈叔达走了进来,两人在李渊的榻前跪下,李建成握住父亲的手,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父皇!”
  李渊摸了摸他的头,吃力地笑了一下,“痴儿何必如此?”
  他又对陈叔达道:“去把几个相国都请来,朕有话要说。”
  陈叔达起身要出去,李渊又想起什么,嘱咐道:“还有秦王,一并叫来。”
  李渊感觉有些疲惫,慢慢闭上了眼睛,片刻,五名政事堂相国匆匆走了进来,众人听说李渊醒来,都感到无比欣慰,只要李渊无恙,那大唐的天就塌不下来。
  “各位爱卿……请坐下吧!”李渊的神智开始一点点恢复。
  宦官搬来了几指坐榻,众人在李渊身边一一坐下,李渊示意两名宦官,宦官连忙把他扶坐起来。
  李渊只是短暂晕厥,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当他神智渐渐恢复后,便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了。
  不过李渊本人却心知肚明,他的眩晕感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晕倒的地步,令他心灰意冷,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一下了。
  他叹了口气对众人道:“朕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朝廷政务恐怕朕就顾不上太多了,以后朝中政务皆由太子暂时总揽,不用再向朕禀报。”
  其实朝廷政务一直就是由太子李建成总揽,只不过从前是替李渊分担政务,朝中群臣还是向李渊汇报政务,而现在李渊算是正式将朝政移交给了李建成,以后群臣就要去东宫向太子汇报,两者的性质完全不同。
  众臣面面相觑,众人竟听出李渊话中有深意,似乎有让位之意,这时,陈叔达小心翼翼建议道:“陛下,为何不直接封太子殿下为监国太子,以正名分。”
  李渊只是让李建成总揽政务,并没有提军务,而陈叔达提议封监国,则是把军务也包含在其中,变成了军政总揽。
  李建成脸色一变,刚要反对,李渊则叹了口气,“人的精力总是有限,所有事务都交给太子,朕恐怕他一时承受不起,太子暂管政务,军务由秦王负责。”
  此话一出,在场的五名相国,包括李建成在内,都忍不住暗暗叹息一声,李渊最终选择了妥协。
  萧瑀躬身道:“陛下决策英明果断,臣坚决支持殿下。”
  萧瑀的表态令众人都吃了一惊,如果是裴寂这样表态还可以理解,毕竟裴寂是秦王之人,而萧瑀是出了名的中立派,一向公正无私,他怎么也支持这种会留下隐患的妥协。
  其实萧瑀很明白圣上这样决策的无奈,目前关中地区还有十三万大军,其中八万精锐分布在扶风郡,被秦王牢牢掌握在手中,如果让太子掌握军政大权,秦王首先就会反对,势必会再次激发他们兄弟之间的内斗。
  而现在荆襄战败,巴蜀危急,大唐已到岌岌可危之时,这个时候稳定是第一要务,只有承认他们兄弟间的各自利益,才能让他们团结一致对外,所以李渊做出军政分开的决定,虽然很无奈,但也是明智之举,萧瑀才会明确表态支持。
  李渊点点头,还是萧瑀知他的心,这时,门口宦官禀报:“陛下,秦王已到,在殿外候见。”
  “宣他进殿!”
  不多时,李世民匆匆走进病房,他也在父皇面前跪下,泣道:“父皇龙体有恙,儿臣恨不得以身相代。”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李渊虽然一度想把李世民废除军权,关入深宫,但在他体虚病重之时,舐犊之情不免油然而生,他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又想到了他小时候的情形,眼睛也有点湿润了。
  “皇儿,你好好协助皇兄吧!”
  这句话令李世民心中猛地一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父皇已经传位给皇兄了吗?
  李渊又向李建成招招手,“太子,你也过来。”
  李建成和兄弟世民肩并肩,一起在李渊面前跪下,李渊望着这兄弟二人,想着他们从小亲密无间,想着建成带着世民四处游玩,那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最大欣慰。
  可自从他们饮下权力这种毒酒后,兄弟之间便渐渐反目,变成了你死我活的斗争,还不如一户农家的兄弟,李渊心中忍不住生出无限感慨。
  “为父身体欠佳,体质嬴弱,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朕决定把军政大权交付你们兄弟二人,建成主政,世民掌军,朕希望你们兄弟二人同心协力,护佑大唐共度难关。”
  李世民这才明白父皇的深意,竟是把军权交给他,他心中大喜,却不敢表露出来,脸上依然充满了悲戚,重重磕一个头,“谨遵父皇之命!”
  太子建成心中也叹息一声,父皇既然已明说,已无法挽回了,他也只得磕头谢恩。
  李渊又命宦官把军符和国玺拿来,他将国玺交给建成,“朕虽未封你为监国,但你可行监国之事,此国玺依然由符玺郎掌管,但你可以随时调用。”
  “谢父皇信任。”
  李建成再一次磕头谢恩,目光又忍不住瞥向玉盒中的九枚虎符,那才是天下之权,‘得军者,得天下’,他焉能不懂,只是父皇竟然把它给了二弟,令李建成一阵黯然。
  他当然也能理解父皇的良苦用心,危急关头,以稳为重,只是二弟拿到这些军权,他真的会首先考虑维稳吗?
  李建成心中思绪万千,不胜担忧。
  李渊又将兵符玉盒推给了李世民,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从盒子里取走了四枚虎卫符,那是京城四万驻军的兵符。
  这个细微的举动令在场之人都感到一阵惊愕,圣上的这个举动直接暴露了他的心思,圣上骨子里还是不相信秦王,这李建成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线希望。
  李世民郑重接过兵符,他心中一阵苦笑,现在大唐二十一万大军,巴蜀五万军在齐王元吉手中,兵符调不动他,三万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