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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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1 字数:4763
杨元庆这时想起了杜如晦之劝,儿子正在半懂不懂之时,不良的灌输,只会误导儿子,苏威才华是有的,能力卓著,就怕他有私心。
不过,杨元庆相信苏威的私心只是想和儿子建立良好的关系,倒不至于误导,反倒是卢豫和崔弘元会给儿子灌输世家择优的思想。
杨元庆点点头,“明天是杨内史,后天是杜相国,老崔相国年纪大了,就不要烦扰他,你就找杜相国,卢相国事务繁忙,你也不要去打扰,可以找苏相国,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了!”
杨宁犹豫一下又道:“如果父亲没有什么事,孩儿想回学堂了。”
“去吧!以后不用过来请示,可以直接去学堂。”
“孩儿记住了,先告退。”
杨宁行一礼走了,杨元庆望着儿子的背影走远,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他才深深感受做父亲的不容易。
……
夜幕渐渐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各自回家,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太原城终于安静下来,但裴府内却笼罩在一种不安和紧张之中。
裴矩书房里,裴矩脸色铁青,眼中喷出一种掩饰不住的怒火,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裴青松辞去了记室参军之职,去担任南阳郡长史,这个消息让裴矩几乎晕厥过去。
裴青松跪在地上,低头一言不发,尽管他渴望去地方任职,出任南阳郡长史是他的梦想,但他也知道,很难过家主这一关,他只能接受处罚。
裴矩指着他,声音气得发抖,“你……你这个混蛋,你知道为了你这个记室参军,我们裴家付出多大的代价,我连相国之位都辞去,你却不干了,你……你对得起家族,对得起我吗?”
“祖父息怒,保重身体要紧。”裴晋在一旁小声劝道。
“天啊!我们裴家怎么有如此愚蠢的子弟。”
裴矩捂着头重重倒在靠垫上,他简直要气疯了,此时裴矩已经完全被这个消息气昏了头脑。
他想起当初为了谋取这个记室参军的职务,自己不惜辞去相国之职,完全放弃了朝堂生涯,就是为了给后辈谋取仕途,为裴家将来的朝堂地位打下基础,没想到他的心血就这么白白毁了,毁在这个无知小儿的身后,这一刻,裴矩心中有一种万念俱灰之感。
旁边裴晋却有些暗暗欢喜,裴青松一直是他在家族的大敌,如今裴青松自毁前途,使裴晋心中一直压着的石块一下子被搬掉了。
他心中不由冷笑,这个裴青松确实愚蠢,天下记室参军只有两人,而长史不知有多少,孰重孰轻,连这个都分辨不了,他还混什么官场,若是自己,至少要做三年记室参军,再去大郡为太守,五年后再回朝廷,这才是为官之道,可是此人……真是个官场白痴。
裴晋心中蔑视,但脸上没有一点表露,只安慰祖父道:“或许这是楚王殿下想磨练一下青松,未必是坏事,祖父不要太生气,孙儿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长孙的劝说使裴矩慢慢冷静下来,其实他也意识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只是他正气头上,没有仔细考虑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一旦冷静,他便有些回过味来,难道……难道这是杨元庆对自己的警告?
越想越有可能,他刚要细问,这时,门口管家禀报,“家主,卢相国来访。”
居然是卢豫来了,裴矩连忙对裴晋道:“你替我去把卢相国请到这里来。”
裴晋快步出去了,裴矩这才对裴青松恨声道:“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我也不能再说你什么,你走吧!只怪我看错了人。”
裴青松不敢争辩,含泪磕了一个头,“家主保证,孙儿告辞了。”
他站起身,慢慢退了下去,裴矩长长叹了口气,自己一念之间,做错了一件大事,惹出了无尽的后患,令他悔之不及,让他心中有点万念俱灰之感,觉得裴家的前途就从此完蛋了。
不多时,裴晋把卢豫领到了祖父书房,范阳卢氏和闻喜裴氏百余年来一直便有联姻,彼此之间互有扶持,卢豫和裴矩还是亲家,裴矩的次孙裴著,也就是裴敏秋的亲兄,所娶的妻子就是卢豫的女儿,所以在辈份上卢豫比裴矩要低一辈。
离裴矩书房还有百余步,远远看见裴青松从另一个出口离去了,卢豫便低声问裴晋,“我没猜错的话,你祖父现在心情一定很糟糕吧!”
裴晋点点头,叹息道:“青松辞去记室参军,对祖父打击很大。”
“嗯!我就是来劝劝他,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坏。”
他们来到书房门口,裴晋禀报道:“祖父,卢相国来了。”
“请进来吧!”房间里传来裴矩无比惆怅的声音。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夜回乡
卢豫走进房间,见裴矩拄着拐杖,无力地坐在榻上,神情十分沮丧,连一丝勉强的笑意都没有。
想到从前裴矩何等老奸巨猾,天大的事都不露声色,而现在……卢豫心中叹息一声,裴矩真的已经老了。
“裴叔,请受小侄一礼!”
卢豫上前一步,深深施一礼,裴矩仿佛这才从梦中惊醒,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身体不适,站不起来,卢相国别怪我失礼。”
“哪里!哪里!裴叔是长辈,我应当礼敬裴叔。”
裴矩点点头,对裴晋道:“还不快请相国坐下!”
裴晋连忙搬来坐榻,又铺上坐垫,恭恭敬敬道:“卢二叔请坐!”
卢豫拱拱手,坐了下来,他对裴矩笑道:“青松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青松,并非他主动提出,而是楚王殿下鼓励他去郡县磨练。”
“我就知道他傻!”裴矩咬牙道。
其实裴矩已经想通了因果关系,这肯定就是因为玉玺事件惹恼了杨元庆,他对裴家的一记警告,如果仅仅是警告倒也罢了,他就害怕杨元庆决定对付裴家,打压裴家在新王朝的地位。
直到此时,他才想起当年他和裴蕴之争,现在看来,裴蕴是对的,裴家是裴家,杨元庆的杨元庆。
作为一个帝王,是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家族威胁到他的地位,自己居然还要想控制世子,杨元庆可能准许吗?
裴矩陷入深深的懊悔之中,根本原因并不是埋玉玺事件,埋玉玺事件只是一个引子,根本原因还是在自己当年和裴蕴的路线争执上,自己走错了。
他裴矩押准了杨元庆,却把杨元庆也变成了他的红利,问题就在这里。
只是现在想改,已经有点晚了,裴矩这一刻就觉得自己成了裴家的千古罪人。
卢豫却看出了裴矩的心思,其实他来找裴矩也是有很深的忧虑,他觉得杨元庆在刻意打压山东士族,虽然上一次打压卢家和崔家的外围利益已经过去。
但今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他心中十分不安,杨元庆竟然不准他和崔弘元教授太子,这明显是怕他们给自己灌输世家思想。
这就从一个侧面看出了杨元庆对世家的态度,这让卢豫心中很忧虑,特地赶来请教裴矩,不料裴矩却被打击得更深。
不过卢豫知道,裴家其实还是有希望,只是裴家的希望在将来,他便婉转说:“今天发生了紫微阁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不知裴叔是否已知悉?”
裴矩从自怨自艾中清醒,无精打采地问道:“什么事?”
“今天楚王殿下把世子带去了紫微阁,请七相国教授世子见政,每天一个时辰,连续三个月。”
卢豫说完,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裴矩,他不相信裴矩对这个消息不感兴趣,如果裴矩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那他就真的是老朽了。
裴矩先是一怔,随即眼睛蓦地亮了起来,变得神采奕奕,惊喜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卢豫点点头,“当然是真!”
裴矩干涸的心田里俨如流进了潺潺清泉,他当然很清楚这里面的深意,这就是说明杨元庆没有放弃世子,只要世子能保住,那敏秋的皇后之位也就能保住。
那么就算裴家暂时被打压,那么只要将来世子登基,那么裴家就还有起来的希望,尽管这会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但还是让裴矩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一刻,裴矩就像枯木逢春一样,浑身上下有了生机,头脑又恢复了一贯的精明。
裴矩回头瞪了一眼长孙裴晋,“这么重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向我汇报?”
裴晋连忙躬身道:“孙儿也不知此事,孙儿不在紫微阁。”
这句话明显是把裴矩的不满引向裴青松,裴矩刚刚平息的怒火蓦地又升起来了,这个青松真的是没有一点官场头脑,这么重大的事情,他竟然不说,还要卢豫来告诉自己,这样的裴家子弟不用也罢。
裴矩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他看了一眼卢豫,感觉卢豫有心事,裴矩知道卢豫不会为了告诉自己世子之事而上门,他必然是另有所图,他的语气也变得亲切起来。
“卢贤侄有什么烦心事吗?”
“不是我有烦心事,而是我们山东士族都有烦心事。”
卢豫叹了口气,“殿下竟然不准我和崔弘元教授世子,明显是对世家不信任啊!”
这个问题裴矩心知肚明,他笑了笑道:“关于将来山东士族的地位,卢贤侄倒不用太担心,他就算再不喜欢世家,但他还是要用,他现在打压山东士族,其实只是为了给将来的关陇贵族及关陇士族留出位子来,只看韦纶被升为记室参军,就应该明白了。”
……
卢豫告辞走了,裴矩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地思考着对策,此时他足够的冷静和理智,他相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对于裴家而言,几十年时间不过千年家族中的一瞬,只要人才不失,那么裴家就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裴矩深深叹息,很多年前他就想亲自去抓家学,可直到今天也没有成行,称自己最后的几年,他必须要回闻喜本族,必须要把大部分财源都用在对后辈的子弟的培养之上。
杨元庆一朝不能得志又如何,只有裴家有足够的人才,那么世子即位后就将是裴家的春天。
想到这,裴矩取出一张纸开始提笔疾书,这时裴晋送完卢豫回来,他不敢说话,静静地站在祖父身旁。
不多时,裴矩写了一封短信,把墨迹吹干,放进了信封里,小心压上了火漆,他把信递给长孙,“明天把这封信替我交给杨元庆,告诉他,我已连夜返回闻喜老家。”
裴晋一惊,“祖父,这是为何?”
裴矩淡淡一笑,“这是我向他服软,他今天既然警告了我,那我就得做出认输的姿态来,所以我今晚会离开太原,只有这样,裴家才会暂时逃过这一劫。”
裴晋黯然低下了头,裴矩又微微笑道:“这或许是好事,我可以专注教育裴家子弟,这是我多年的心愿,也算如愿以偿。”
裴矩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也变得伤感起来,“这一别,或许和他就是永别了,你替我转告他,我一直很怀念在乐平公主府上和他初次相见。”
裴晋默默点了点头,接过了信。
……
裴青松并不住在裴府,在他担任记室参军后不久,裴矩便给了他一座小宅,占地只有两亩,但足够有他们一家人居住,小宅离裴府不远,步行一炷香便可走到。
裴青松心事重重地返回了家,走到家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人,他愣了一下,“是谁?”
“是我,裴参军。”
来人上前向他行一礼,“殿下请你去一趟紫微阁。”
裴青松认出了此人,是楚王身边的亲兵,他看了看夜色,已经很晚了,不由迟疑了一下,“现在吗?”
亲兵点点头,“殿下让你现在过去。”
裴青松答应了,“好吧!我这就去。”
亲兵牵上来两匹马,裴青松翻身上马,跟着亲兵向晋阳宫疾速奔去。
……
夜色笼罩着晋阳宫,百官们早已放朝回府,宫内格外寂静,紫微阁三楼的楚王官房内依然亮着灯光,杨元庆还没有回府,今天是他上朝第一天,政务格外繁忙,有数十份紧急的奏疏需要他批阅。
房间里光线柔和,杨元庆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奏疏,在他身旁已经堆了厚厚一叠,从早上到现在,他已处理了大半,只剩下十几份,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便可以完全处理好。
这时,门敲响了,外面传来记室参军张亮的声音,“殿下,裴参军到来。”
今晚正好轮到张亮当值,张亮也即将离职,出任谯郡太守,将由西河郡长史韦纶来接任他的参军一职,而裴青松的参军职务则由马邑郡长史褚遂良来接任。
“让他进来!”杨元庆没有抬头,继续批阅他的奏疏。
裴青松心事重重走进了房间,他不知道这么晚楚王还找他做什么?尽管他现在没有正式离职,还要等褚遂良从马邑郡赶来交接,但今晚不是他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