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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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40 字数:4752
宫女一惊,太后七十二件首饰是当年圣上钦定,七十二有圆满之意,她从未送给任何人,甚至连南阳公主也没有给过,现在居然要送出去当贺礼,宫女急忙道:“太后,手镯送走,首饰就只有七十一件了。”
萧后也舍不得,可是首饰再宝贵,也没有她的性命宝贵,还有她晚年的荣华富贵,她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如果保养得好,她还能活三十年。
可是住在后宫的精细保养,只能杨元庆给她,现在又是乱世,以她曾经是大隋皇后的身份,如果没有杨元庆的庇护,她不知早被人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萧后非常清楚杨元庆对她的重要,就像她孙子所说,她像狗一样地跪在他面前,其实也没有说错,如果杨元庆愿意,她甚至把身体献给他也无妨,只是……
萧后叹息一声,“去吧!把它交给楚王妃。”
宫女知道太后必然已是深思熟虑,便点点头,接过象牙盒子走了,这时萧后又坐起身,对另一名宫女道:“取笔墨来!”
两名宫女搬来小桌子,又取来笔墨,萧后摊开弹劾令,沉思片刻,便提笔在后面写道:“小罪不宜重罚,可免去楚王太师之职,罚俸半年,以示警诫!”
写完,她放下笔,取过太后宝印,在批示旁重重盖上了印章。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五十九章 心有不满
夜晚,杨师道再一次来到了崔君素的府上,一进崔君素书房门,他便苦笑道:“老崔,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辞呈要回来才行。”
崔君素笑而不语,命家人端来几盘小菜,又取来一壶上好蒲桃酒,他亲自给杨师道倒一杯酒,这才笑眯眯道:“还是舍不得离开朝堂,对吧!”
杨师道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是真希望楚王殿下索性死倔到底,不肯低头,我就真的去寒江钓鱼,也就罢了,可偏偏他改错了,真是少有的明君,在这样的君王座下为臣,我也能做一番事业,名垂青史,若真的辞职走人,心中不甘啊!”
崔君素端起酒杯细细吮了一口,淳厚的酒香使他眼睛眯了起来,他索性将酒一饮而尽,又问道:“贤弟认为楚王殿下是被我们二人逼迫,才不得不认错吗?”
杨师道摇了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受任何人胁迫,再说大隋人才济济,也不差我们二人,我认为他是认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这也说明他是真正重视法度,而不是摆摆样子,情愿以身作则。”
“你说得不错,先朝二世而亡,他是深深吸取教训了,重视民生诉求,重视相权分治,避免独裁,这些都是长治久安的保证,其实李唐也做得不错,实行多相制以分君权,也是吸取了隋亡的教训。”
“我并不看好唐朝。”
杨师道并不赞成崔君素的看法,“唐朝分封李氏诸王,不敢动关陇贵族的利益,虽然唐朝因此得到支持,但也培养出一个大权贵阶层,现在因为隋末战乱,人口稀少,还可以分给普通民众一点点利益,等百年之后,人口增加,这些宗室权贵的圈田占地必然会愈演愈烈,迟早会出大乱子,当然,前提是唐朝取得天下才行。”
说到这里,杨师道情绪显得有点低落,一方面他为楚王的知错改错而欣慰,另一方面,他为自己即将离职而失落,他是主动辞去相位,一但离职,他很难再回仕途,除非是太子即位。
可楚王比他还年轻,实际上就是退仕了,杨师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叹了口气,“如果因为我的辞职,而使楚王殿下不再违反制度,我就算后半生落魄,也无怨无悔!”
他这句‘无怨无悔’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崔君素注视他,忽然笑了起来,最后仰头哈哈大笑。
这种肆无忌惮的笑声令杨师道也有些恼怒了,他将酒杯重重一放,“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起初一往无前的勇烈,但达到目的后却又后悔,从你这里就可以看出什么叫人心难测。”
崔君素摇了摇头,起身从书橱里取出一本奏疏,递给了杨师道,“今天下午杜相国来找过我了,这是给你的。”
杨师道一下愣住了,他认出这本奏疏正是他的辞呈,他缓缓接过来,翻看两页,正是他的辞呈,但后面批注了几句话,正是杨元庆的笔迹。
‘为相者,当谨其言,慎其行,公勇烈有余而谨慎不足,居高位而妄言,公可知错否?’
“这……”
杨师道脸涨得通红,有些局促,杨元庆竟把奏疏还给自己了,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崔君素叹息道:“我们应该想得到,楚王殿下的心胸不可能那么狭窄,如果连我们二人都容纳不了,他何以容纳天下?”
杨师道沉默片刻道:“可无论如何,我们要给他一个面子,楚王有错,我们也有错,既然他能改错,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改错,就为‘高位妄言’四个字,我也应该去向他道歉。”
崔君素一竖大拇指,“今晚和你说了这么多,只有你这句话令我心悦诚服。”
……
楚王府内,两根蜡烛使房间里光线明亮,墙角的香炉中青烟袅袅,使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榻上,杨元庆正伏案批阅奏折,他离开太原一个多月,积累了大量的奏疏,使他不得不把一部分带回府中,抽出晚上的时间批阅。
今天下午,萧后的懿旨已经出来了,轻罪轻罚,免去他太师之职,罚俸半年,杨元庆不得不佩服萧后会做人,对自己意图心领神会,很善于揣摩人的心思,这样一来,这件事就算完结了。
这时,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妻子裴敏秋的声音,“夫君,我找你有点事。”
“进来吧!”
裴敏秋推门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只象牙盒,正是萧后命人送来的盒子,这件事让她有点难办,便来找杨元庆商量。
“有什么事?”杨元庆放下笔笑道。
“哎!”
裴敏秋叹了口气,在杨元庆对面坐下,把盒子放在桌上,推给了丈夫,“这是中午太后派宫女送来的,说是给佩华的贺礼,佩华不敢收,又给了我,我也很为难,你帮我参详一下。”
“是什么?”杨元庆有些好奇,连江佩华也不敢收的贺礼会是什么?
裴敏秋打开盒子,小心地取出了一只手镯,手镯上镶满了金刚石,在烛光照耀下璀璨夺目,尤其一颗大如鸽卵般的金刚石,竟闪烁着海蓝色的光芒。
杨元庆接过手镯,看了片刻,他眉头微微一皱,“这手镯是很名贵,但也不至于让楚王侧妃不敢收,让楚王妃感到为难,有这么严重吗?”
“佩华说,这是萧后七十二件首饰中的一件,她的七十二件首饰从不会从给任何人,包括南阳公主生下宇文禅师,向她求一件首饰给禅师镇邪,她都不肯,据说是受过天台宗智顗大师开光,七十二件首饰一件都不能少,可是她却送了一件给巧郎,这个人情太大了。”
杨元庆却笑了笑,并没有王妃所说的人情放在心上,萧后拥有七十二件首饰又怎么样,如果自己不管她,估计她的首饰半天也保不住,全被乱匪抢走,恐怕连她本人都会被抢去做压寨夫人,萧后看起来妖艳成熟,保养得很年轻,正合那些乱匪的口味。
正是自己庇护她,才使她后半生有了倚靠,能继续保住荣华富贵,给自己儿子一件首饰,正说明这个女人的聪明,杨元庆心里很清楚,这其实是萧后在向自己示好。
“不过是一件首饰,你就让佩华收下,就说是我说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裴敏秋也明白丈夫的意思,她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就收下它,不过我还是要亲自去谢谢她,再还她一礼。”
杨元庆取出一支玉笔,递给妻子,“这支笔也是名贵之物,就把这支笔还她个人情。”
裴敏秋抿嘴一笑,接了过玉笔,“我正发愁没东西给她,你送支笔正好,省了我一件好首饰。”
这时,门外有管家婆禀报道:“启禀老爷,杨相国和崔相国来了,在大门外求见,说是来向老爷请罪。”
紫微阁里有两个崔相国和两个杨相国,但现在来向他请罪的只有杨师道和崔君素,杨元庆想了想道:“告诉他们,就说我已经休息了,明天再见吧!”
“等一等!”
裴敏秋叫住管家婆,她秀眉轻蹙,低声劝杨元庆道:“夫君,这样不太好吧!他们毕竟是相国。”
“我已经够宽容了,他们俩竟敢用辞职来威胁我,我还是饶恕了他们。”
“既然已经宽恕,那又为何不见一见,这样他们心中也不会有芥蒂。”
“可我心中不舒服!”
杨元庆脸色阴沉下来,“他们用辞职来威逼我认错,从大局上,我有心胸,可以不计较他们,但我不是木偶,不等于我没有脾气,我心里不痛快,现在我不想见他们。”
裴敏秋无奈地叹口气,又对管家婆道:“就按老爷说的话去做吧!”
管家婆走了,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两人都没有说话,裴敏秋低低叹息一声,“夫君忙吧!我不打扰了。”
她转身要走,杨元庆却拉住了她的手,“坐下吧!陪我说说话。”
裴敏秋脸上露出笑意,娇笑一声,“我让丫鬟煎了参茶,估计已经好,夫君稍坐,我去给你端来。”
她转身脚步轻快地走了,杨元庆心中确实有些恼火,但他不想把心中的不快施加到家人身上,望着妻子出门,他轻轻摇了摇头,又提起笔,翻开下一本奏疏。
……
王府外,崔君素和杨师道站在台阶前,耐心地等着杨元庆的接见,他们都是聪明人,杨元庆以宽容的心胸接受了他们的劝谏,以免去太师一职,罚俸半年的方式,承认了自己擅杀县令的违规。
但杨元庆的认错不代表他心中没有不满,尤其在卢豫和崔弘元也在用辞职来施压之时,可以想象,四个相国的同时辞职会引起杨元庆怎样的震怒。
崔君素和杨师道也意识到他们用辞职方式施压的不妥,他需要上门道歉,给杨元庆一个面子。
这时,门开了,管家快步走出来,向两人拱手施礼道:“两位相国,真是抱歉,刚才内宅传来消息,老爷身体有些疲惫,已经早早休息了,明天老爷会正常上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崔君素和杨师道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苦笑,看来杨元庆真的有点生他们气了。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六十章 赵郡太守
次日天刚亮,二十几名骑兵押送着一辆囚车出现在晋阳宫大门前,此时正是上朝的高峰期,两百余名大臣正准备进晋阳宫,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后面有囚车!”
大臣们纷纷回头,只见二十几名手执长戟的骑兵护卫着一辆囚车向大门而来,囚车上,一名四十余岁男子身着白衣,手上带有镣铐,头露出囚车外,披头散发,神情呆滞。
众人立刻闪开一条路,默默注视着囚车从身边经过,有人低呼一声,“这不是赵郡张太守吗?”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赵郡太守张冀北是相国崔弘元的妹夫,前两天楚王下了旨意,张冀北涉嫌受贿渎职,和房子县贪污义仓粮库有密切关系,责令大三司会审,没想到张冀北竟在此时被押进京了。
大门外的官员中有不少是河北系的人,他们中有不少人和张冀北关系还不错,见张冀北被囚车带来,有人悄悄溜出人群,骑马飞奔去向崔弘元禀报。
这时,晋阳宫城上有士兵跑了下来,一名当值校尉高声问道:“囚车去何处?”
押送人冷冷道:“奉命押送御史台!”
一名士兵奔进宫去向御史台禀报,不多时,御史中丞韩寿重带着几名御史和十几名侍卫匆匆出来,他拱拱手,将自己鱼牌递上,“我便是御史中丞韩寿重,奉旨主审张冀北一案,你们把他交给我吧!”
押送军官验证了韩寿重的鱼牌,把鱼牌还给他,一摆手,“把囚车给他们!”
十几名侍卫上前接管了囚车,又有一名御史上前接交文书,囚车被侍卫们带进了晋阳宫,就在这时,囚车内的张冀北忽然挣扎起来,他奋力向官员们大喊:“杨元庆卸磨杀驴,要清洗河北官场……”
话音未落,一名士兵用矛杆狠狠一杆砸在他的脸上,一声惨叫,鼻血喷出,张冀北被砸得晕死过去,官员们一阵低呼,纷纷后退一步,韩寿重阴沉着脸喝令道:“把他带进御史台地牢!”
囚车被推进宫内,官员们在大门前议论片刻,这时晋阳宫内钟声敲响,这是三声上朝钟的第一声,官员们纷纷进宫,晋阳宫大门前再次安静下来。
仅仅半个时辰后,发生在晋阳宫前的这一幕便传遍了朝廷内外,几乎成为朝廷所有官员议论的话题,张冀北的案件虽然只是一起简单的受贿渎职案,但官员们想得却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