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5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9      字数:4758
  “咚——”
  隋军大营传来一声沉闷的鼓声,在夜间传得格外遥远,这就是进攻开始的命令。
  ……
  重型投石机已有改装,将绞盘改成后置式,在投石机两侧装了巨大的防御板,是一块三寸后的木板,上面覆盖了一层铁皮和五层熟牛皮,可以防御住对方的床弩攻击,保护操作投石机的隋军士兵。
  绞盘开始吱嘎嘎地绞动,长长的臂杆被拉下,三名士兵将一块近百斤重的巨石放进了投掷铁斗内,经过七天的训练,隋军士兵已经掌握了投石机的力道和距离,他们知道怎么才能准确砸中板墙。
  “放!”
  一名旅帅大喊一声,士兵们同时松开绞盘手柄,绞盘轱辘转动,长长的臂杆将巨石猛地抛出。
  数十块巨石几乎是同时腾空而去,在夜晚中划过一道道弧线,向四百步外、两丈高的墙板猛烈地砸去。
  最后的决战一触即发。
  卷十六 铁马踏雪取河北 第七十章 突破缺口
  ‘轰!’一块百斤巨石砸中了板墙,强烈的撞击力将板墙上方砸出一个大缺口,站在板墙上的四五名夏军士兵被砸得横飞出去,血肉模糊,一架床弩也被砸得粉碎,惊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巨石连续发射,一块块巨石呼啸着砸向板墙,不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支撑木架的断裂声,一处缺口被连续三次砸中,终于轰然倒塌。
  窦建德此时已返回中营,防御战由大将范愿全权指挥,他急得大声吼骂,“床弩发射!”
  早在隋军第一波攻击开始时,一千部床弩便集中发射了,黑暗中,强劲的铁箭密集地射向六十架投石机。
  但隋军也有防御床弩的经验,不仅将绞盘后置,增加了保护士兵的防御板,还用厚厚的熟牛皮将投石机包裹,尽管铁箭依然能洞穿牛皮,但它们破坏力大大降低,就和普通箭矢一样,钉在投石机上。
  一连三轮床弩射出后,也只有四架投石被破坏,杀伤力微小,范愿的声音都喊哑了,却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裂板墙,砸出一个个缺口,已有十几处坍塌。
  但微弱的防御依然存在,那就是拼命修补坍塌的板墙,三千工事兵运来巨木和石块,清理掉损坏的墙面,重新立柱垒石。
  一块巨石轰地砸中正在修补中的缺口,几根刚刚立下的木柱齐根断裂,巨石将几颗人头砸得粉碎,翻滚着向人群砸去,几十名工事兵吓得掉头便逃。
  ……
  尽管投石机在一次次机械地重复,但隋军士兵的兴奋却没有消退,每一次看见板墙轰然倒下,隋军士兵中便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眺望台上,杨元庆依然在关注远处的攻城战,他面无表情,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隋军投石机的一次次攻击,旁边给他送信的记室参军裴青松几次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裴青松自从上次被杨元庆斥责后,他不敢再随意说话,大多时候他都保持着沉默,多看多想而不多言。
  “你想问什么?”杨元庆没有回头,他仿佛知道裴青松心中的疑惑。
  裴青松迟疑一下道:“卑职最近也看了一些兵书,书上都提到尽量避免夜战,主要是难以用军旗指挥,还有夜战中难以辨别敌我,另外也容易被敌酋逃走,可是攻打太原城、李叔良之战、涿县大战,总管都采用了夜战,和兵书上所有不同,卑职不太明白。”
  杨元庆笑了笑,裴青松的进步他看得见,而且他问题也不算幼稚,可以给他解释一下。
  “四次大战我都采用了夜战,难道你没有发现它们的共同点吗?”
  裴青松想了想,有点些反应过来,“总管是说,四次都是攻城或者攻营。”
  “正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夜战最大的问题是指挥和辨别敌我,所以我尽量不在旷野会战中采用夜战的方式,但夜战又是动摇军心,造成敌军混乱的有利方式,攻打窦建德我并不是想杀敌多少,我的目的是击溃敌军,让他的士兵们逃走,各自回家务农,恢复河北的平静,至于窦建德,坦率地说,我并不打算阻拦他的逃走。”
  裴青松有些愕然,“总管不想抓住窦建德吗?”
  杨元庆摇了摇头,“与其面对一个强大的李密,不如留下一个挖他墙角之人。”
  裴青松有些明白了,“总管是想用窦建德来对付李密?”
  杨元庆淡淡一笑,“也谈不上对付,但他至少能分去一部分李密的盘中之食。”
  ……
  大帐内,窦建德背着手来回疾走,俨如热锅上的蚂蚁,尽管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但真的来临时,他心中却充满了害怕,他感觉自己的末日要来临了。
  “大伯!”
  侄女窦线娘疾步走进他的大帐,有些焦急道:“范将军一人难以指挥两线作战,大伯能不能再派一名大将指挥南线,让范将军集中对付北线。”
  窦建德的原配妻子和儿女都在他造反时被官府所杀,而后娶的曹氏也没有能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他便将窦线娘视为自己的女儿,对她异常疼爱。
  窦线娘本来应该呆在漳南县,但她却擅自跑到七里坡参战,令窦建德恼火万分,下令将她禁足,不过漳南县失守后,窦建德又暗暗庆幸她不在那里。
  窦线娘的建议让窦建德深以为然,他点点头,立刻令道:“速令曹旦接手南方线防御,范愿全力负责北线防御。”
  一名亲兵接令飞奔而去,窦建德又对窦线娘道:“线娘,现在形势危机,你可先撤退,不用再等我。”
  “可我能去哪里?”
  “去高唐县,那里有你刘二叔和宋金刚率领的两万精兵,孔德绍和一些文官昨天也走了,如果这边不利,我会很快来和你会合。”
  “不!”
  窦线娘果断地拒绝了窦建德的安排,“我和大伯一起走。”
  说完,她转身向帐外走去,窦建德望着她的背影叹息一声,“唉!这个傻孩子。”
  其实窦建德也明白她不肯先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刘黑闼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刘挚,窦建德也并不很愿意,刘挚性格太暴烈,更重要是窦线娘坚决不答应,窦建德也不想勉强她。
  这时,亲兵领了一人走进大帐,“王爷,都准备好了。”
  “让我看看!”
  窦建德走到此人面前,打量他一下,只见此人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也穿着同样的装束,但气质上比较怯弱猥琐,而且此人的鼻翼有一颗大黑痣,上面还有几根短毛,这是他和窦建德最大的区别,不过在晚上,很难注意到此人鼻翼上这颗痣。
  此人姓刘,是平原郡长河县的一个老农,口音和窦建德也很相似,他报名从军时被军官发现,把他送到窦建德面前,窦建德如获至宝,有此人在,他便有了最好的替身。
  窦建德满意地点点头,对几名亲兵道:“带他去巡视战场,鼓舞士气,他不用开口发令,你们直接替他传话。”
  “遵命!”士兵们将假窦建德带了出去。
  窦建德背着手慢慢走到帐前,凝望着西面的战场,尽管他知道这场大战的胜机不大,但他依然希望能够最大程度地削弱隋军。
  ……
  投石机的攻击已经历了近一个时辰,南北两边的板墙都各自砸开了一个长达数百步的缺口,就在这时,隋军大营内又传来了巨大的鼓声,“咚咚——咚咚——”
  这是新的命令,停止投石机的攻击,发动陷阵战,数十架投石机慢慢地停止了攻击,战场上霎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李靖拔出战刀,回头对副将杨思恩令道:“杨将军,下面是你的陌刀重甲兵出战!”
  杨思恩已经披挂完成,他身披重甲,手执手执长约一丈七尺的陌刀,浑身上下只有双眼露出,眼睛里射出森冷的目光,在他身后列队站着六千名重甲陌刀步兵。
  六千陌刀军百人为一排,一共六十排,前后相隔一丈,全部都已换上了重甲,六千人队列整齐,俨如铜墙铁壁,杀气凛然。
  杨思恩将陌刀高高举起,六千重甲步兵同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声:“杀——”
  杨思恩陌刀一挥,六千陌刀重甲兵发动了攻势,如墙推进,气势凝重如山,向五百步外的缺口步步杀去。
  在南线战场,主将秦琼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五千重甲骑兵在大将薛万彻的率领下也骤然发动,百骑一排,列队五十排,挥动马槊,向长达一里宽的缺口疾奔。
  秦琼则率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兵跟随在重甲骑兵之后,向敌军大营掩杀而去……
  北线缺口处,一万弓弩手堵住两百步宽的缺口,万箭齐发,箭如暴风骤雨,射向一步步逼近的重甲陌刀士兵。
  重甲陌刀士兵手执陌刀和藤盾,迎着箭雨,步履凝重地冲向缺口,箭矢早已射透了藤盾,叮叮当当射在他们的铁铠之上,却无法洞穿铠甲,陌刀军和重骑兵之所以又被称为陷阵兵,就是因为他们的重甲不惧箭矢,是冲击敌阵最犀利的兵种。
  眼看隋军重甲步兵越来越近,大将范愿急得眼睛都红了,他嘶声大吼,“用床弩射击!”
  夏军士兵迅速抬来三百部床弩,范愿亲自指挥,他命令将床弩堵住缺口,并排列在两边未塌的板墙上,士兵们绞盘上弦,放入了铁箭,一根根粗长的铁箭,对准了迎面杀来的陌刀重甲兵。
  范愿一声厉喝:“射!”
  三百支威力强大的铁箭呼啸着射向重甲士兵,强劲的铁箭终于穿透了重甲,第一排的重甲士兵发出一片惨叫,百余人被射倒一大半。
  杨思恩位于第一排中间,两支铁箭同时射向他,他挥动陌刀劈飞其中一支箭,另一支箭却射中了他大腿,铁箭射透半尺,将他腿骨射断,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十几重甲士兵连忙将他拖下去,杨思恩已经无法再支撑,他大喊一声,“李重威将军继续指挥!”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使他一下子晕死过去。
  卷十六 铁马踏雪取河北 第七十一章 血色之夜
  鹰扬郎将李重威是杨思恩的左膀右臂,位于陌刀阵第六排,他同样身经百战,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立刻意识到他们是遭遇到了重甲克星,床弩之箭。
  他们曾经不止一次试验过,只有床弩铁箭才能射穿他们厚实的铠甲,应对床弩之箭只有一个字,‘快!’
  他将陌刀高高举起,厉声大喊:“奔跑起来,冲进敌营!”
  第二排重甲士兵冲到前排,补充阵列缺口,他们开始奔跑起来,向百步外地缺口冲杀而去。
  床弩最大的弱点就是上弦慢,隋军陷阵军冲出二十余步,床弩才上完第二轮箭,范愿再次大喝:“射!
  三百支铁箭再一次密集地射向隋军重甲步兵群……
  相对于北线陌刀重甲步兵遭遇的阻击,南线的情况却稍好,南线的防御床弩在投石机反复打击下,几乎已损坏殆尽,他们只能用障碍和密集的弓箭阻挡重甲骑兵的冲锋。
  大将曹旦也是一员老将,早在窦建德起事时他便跟随左右,如果说王伏宝是窦建德左膀,那他就是窦建德右臂,他负责统帅中军,被窦建德调来负责南线防御。
  曹旦一样身经百战,他手下有一万五千人,是跟随他多年的精锐之军,在当初和杨义臣的对阵中,他就曾经成功地抵御住了杨义臣一万骑兵的冲营。
  曹旦没有参加涿县之战,他奉命守乐寿都城,这也是窦建德事后十分后悔之事,如果当时有曹旦在,他们或许就不会那样惨败。
  曹旦用五百余辆兵车堵住缺口,又调集了一万弓弩手部署在兵车之后,而他的一万五千精锐则手执长矛,在弓弩军之后压阵,兵车、弓箭和长矛兵是他对付骑兵的三大法宝。
  兵车就是运送后勤辎重的车辆,主要是木制,它能有效阻碍战马的奔跑作战,这其实也是中原军队对付骑兵的传统战法。
  但曹旦却没有想到,他这次对付的竟是隋朝举倾国之力打造的五千重甲骑兵,箭如密集的飞蝗,铺天盖地射向重甲骑兵,但密集的箭雨却没有任何效果,普通箭矢射不透坚固的马铠和重甲。
  五千重甲骑兵顶着密集的箭雨列队冲来,速度越来越快,马蹄声似奔雷,气势俨如惊涛骇浪,冲毁一切、披靡一切,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暴烈向密集防御的夏军士兵猛冲而来。
  一万弓步惊恐万分,纷纷调头而逃,人多通道狭窄,混乱成一团,曹旦脸色大变,竟然是重甲骑兵,去年年初他们和幽州军对阵时和这支重甲骑兵打过交道,见识过这支重甲骑兵的强大冲击力。
  曹旦大喊:“长矛顶上去!”
  数千长矛兵列队上前,将弓弩士兵狭小的逃亡空间也封死了,弓弩手更加混乱,有人恐惧得大喊大叫。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将,曹旦知道该怎么应对重甲骑兵的第一波冲击,一万弓弩手就是最好的肉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