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3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8      字数:4737
  她话音刚落,李京便出现在东院门口,呵呵笑道:“我哪里睡得着,就在这里等元庆回来呢!”
  杨元庆连忙上前躬身施礼,“元庆见过舅父!”
  李京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你现在是王爷了,不能再和从前一样。”
  “现在是外甥见舅舅,和我王爷无关。”
  杨元庆又笑问道:“舅母呢,已经休息了吗?”
  裴敏秋从旁边走上来笑道:“你的福表弟喜得第四个贵子,舅母要照顾孙子,所以这次没有一起过来。”
  “第四个?”杨元庆有些愕然。
  “唉!福儿就是生儿子的命,他媳妇肚子就没有停息过,一连生四个都是孙子,我已经快麻木了,家里发生的事多着呢!我慢慢给你说。”
  杨元庆点点头,带着李京来到了自己的外书房。
  两人来到书房坐下,一名侍女给他们上了茶,李京苦笑一下道:“我不知该怎么提这件事,但有些话还是得说,我不妨坦率,我现在是梁朝的鸿胪寺少卿。”
  杨元庆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愕之色,在家事上,听见李京一连得了四个孙子,他是有点惊愕,但在政治上,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不露声色。
  “舅父是几时加入梁朝为官?”杨元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问道。
  李京见杨元庆并没有表现出惊怒之色,他一颗心稍为放下,微微叹息道:“半年前,圣上亲自到我家里来请,我感于他的诚意,便答应入仕了,而且你母亲的坟墓又重新被梁朝修建,占地百亩,按照皇室的规格,气势宏大,有专门的看陵人,当地人都把你母亲的墓称为太后墓……”
  杨元庆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李京的述说,但他脑海里却在迅速思索舅父的来意,很明显,舅父是以梁朝使者的身份前来,包括萧铣笼络舅父,重修母亲墓地,这些都可以视为是对自己的示好,萧铣是有很强的政治目的。
  “圣上说,当年你和他的私交很好,而且在江都,你们还曾经合作过,他很希望这种友情及合作能延续下去。”
  杨元庆的沉静让李京十分紧张,他忽然意识到,他们甥舅之间那种单薄亲缘关系不足以承受得起他所带来的使命,杨元庆不可能因为他是舅父而答应他的某种要求,必然是根据北隋的利益来考虑,他很担心杨元庆如果婉拒了他的提议,他回去怎么交代。
  杨元庆点点头道:“确实很感谢萧铣在江都对我的协助,不知这次舅父来,萧铣给了你什么样的期望,我是说,你带着什么样的任务?”
  杨元庆的直言不讳使李京忽然不紧张了,他也冷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他是梁朝的鸿胪少卿,至少应该完整地表达出梁朝的意愿,而且还要维护梁朝的尊严。
  李京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也坦率地说道:“这次我来,是作为圣上的特使前来,一是希望隋朝能承认新梁朝对原来西梁朝的正统继承,其实是希望我们两朝之间能结为盟友,共同对付唐朝。”
  ‘共同对付唐朝?’
  这句话令杨元庆很感兴趣,虽然他和唐朝刚刚达成和解协议,但和解只是对过去双方敌视的一种缓和,或者说只是一种停战协议,并不意味着将来他们就不会兵戎相见,而且协议上说得很清楚,一年之内互不侵犯,也就是说,隋唐两朝之间的和解协议只有一年的有效期,一年后,唐朝已经稳定了关陇局势,开始向东扩张,而自己也应该平定了河北。
  而且隋唐间的和解协议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双方都有意忽略了,那个协议只是保证互相不侵犯彼此领地,但并不保证他们在领土以外的地方也会和睦相处,比如隋军攻打洛阳,而唐军也在攻打洛阳,那么两者之间为争夺洛阳而爆发的激战,就不在协议范围内,这是一种刻意的忽略,双方都不愿意受到这个协议的太多束缚。
  如果能和萧铣结为盟友,倒是有利于抑制唐朝对南方的扩张,如果梁朝和唐朝发生激战,他可以派军队赴梁朝参战,或者他在背后支持梁朝。
  想到这,杨元庆微微笑道:“当年舅父舅母对我有抚养之恩,既然是舅父亲自来出使,我焉能不给舅父面子,另外,我和萧铣确实是多年的交情,我也愿意和他延续过去的友情,这样吧!作为对他派舅父出使太原的回应,我们也会派一名特使代表隋朝出使西梁,先答应你们的第一个要求,承认梁朝合法,然后我们再慢慢谈结盟之事。”
  李京大喜,“那么我们明天就可以出发!”
  “不急,舅父难得来一趟,就多住几天,好好了解一下太原的风土人情,明天我陪舅父去逛逛太原北市,看看能不能给舅母买点什么礼物。”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 第五十八章 北市偶遇
  太原北市是整个河东乃至黄河以北最大的市场,占地数百亩,有三十几个行当近八百户商铺,上至牲畜骡马,下至柴米油盐,从贵重的黄金珠宝,到廉价的针头线脑,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从业掌柜伙计有上万人之多,这里也是河东十五郡的商品集散之地,河东各郡的小商小贩几乎都是从这里进货。
  杨元庆带着李京乘坐马车进了市场,喧嚣热闹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此时临近新年,家家户户都忙碌着采办年货,北市内人来人往,临街店铺前,伙计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辆辆满载粮油的牛车驶向北市码头,北市有一条漕河直通汾水,流通南北的货物都是靠汾水来运输。
  杨元庆在北市门口换了一身装束,以微服私访的方式带着李京进了市场,虽然是微服私访,但两百名亲卫却在前后左右保护,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般也看不出来。
  “掌柜的,你这米多少钱一斗?”
  李京是小地主出身,对米价格外地关注,走到一家买米的店铺前,他抓了一把白米,忍不住问道。
  掌柜笑呵呵走了上来,“这是绛州米,今年刚收的新米,八十钱一斗,如果你要的得多,十石以上,七十五钱也可以。”
  “那麦子呢?”李京又指旁边的小麦问道。
  “麦子便宜一点,六十钱一斗,同样十石以上,便宜五钱。”
  李京很惊讶地回头对杨元庆道:“元庆,你们这里的米价不贵啊!”
  杨元庆笑了笑,“今年南方丰收,所以粮食价格比较便宜,你们江陵斗米多少?”
  “江陵是鱼米之乡,斗米也要百钱,比你们这里还贵。”
  旁边掌柜笑着接口道:“这位客人,江陵用的大业钱,当然要贵一点,我们是用新钱,一文新钱可以兑两文大业钱,如果按大业钱算,我们这里米家就是斗米一百六十钱,要比你们江陵贵。”
  杨元庆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把新钱递给了李京,一入手感觉就不一样,北隋的新钱更加肉厚澄黄,果然是好钱,而江陵流通的大部分是大业五株钱,明显地要差得多。
  李京点点头,“这样说起来还是太原的米更贵一点,江陵毕竟是鱼米之乡,不过江陵的牲畜很贵,一头牛至少比这里贵两倍,水牛更贵,各有所长吧!”
  两人又来到了珠宝行,这里有大大小小二十几家店铺,都是卖各种金银珠宝首饰,一般人拿着金银也是来这里换钱。
  杨元庆带李京来到了一家太原城有名首饰店,名叫‘百翠笙’,杨元庆的妻女们都在这家店买首饰,店掌柜常去杨府送首饰,他认出了杨元庆,吓得他连忙迎出来,躬身施礼,“楚王殿下怎么亲自来了,给小人说一声,小人自当上门送货,不敢耽误殿下处理公务。”
  杨元庆也认识他,便指了指李京笑道:“就不麻烦高掌柜了,我带舅父来看看,想给舅母买几件首饰,可有适合的首饰?”
  高掌柜听杨元庆说是给舅母买首饰,心中迅速盘算,连连点头道:“有!有!殿下请跟我来。”
  众人走进里屋坐下,高掌柜取出一只尺许高的象牙宝盒,放在桌上,打开盒子,里面薄薄地放了八层,每一层都是一件首饰,都是放在象牙盘中,李京见这么宝贵的象牙盒居然只放了八件首饰,他心中有些不安,便低声问道:“这种首饰多少钱一件?”
  高掌柜微微笑道:“这盒子里的首饰最便宜的一件是二十万钱,瞧!就是这件。”
  高掌柜将一对手镯取出来,笑道:“这是上品祖母绿,是用完整的一块祖母绿磨制而成,没有瑕疵,但光泽度略略逊一点,所以只要二十万钱,其实这是因为战乱,开皇年间,这样一对手镯至少三十万钱。”
  二十万钱就是两千吊,而且一定是新钱,若是大业钱的话,至少要四十万钱了,吓得李京一咋舌,他可买不起,他也不想让杨元庆花这么多钱,便轻轻拉了他一下,“元庆,我们去别家店看看吧!”
  杨元庆却拾起盒子最下面的一对手镯,也是祖母绿,但这对手镯明显比刚才那对更加晶莹剔透,高掌柜一竖拇指赞道:“殿下好眼力,这是极品祖母绿,是从宫廷里流出,无论光泽还是品相,都是绝无仅有,这是本店最好的三件首饰之一,我不说原价多少,如果殿下要,一百万钱。
  杨元庆点点头,“就要它了,找个好盒子装起来,钱你去问王妃要,她会付你黄金。”
  李京吓了一大跳,这么昂贵的东西他怎么敢收,他连连摆手,“元庆,你舅母最贵的首饰也不过百吊钱,这手镯我绝对不能要。”
  杨元庆却不理他,让高掌柜装盒子,高掌柜连忙取出一只精美的象牙盒,把玉镯装了起来,杨元庆将盒子硬塞进李京怀中,对他笑道:“这是我给舅母的心意,将来舅母可以拿给别人炫耀,这是我楚王外甥送的,若是一对银钗子,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舅父就收下,替我转给舅母。”
  李京再三推托不掉,只得收下,他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跟你来了。”
  就在这时,外面街上传来一声破锣嗓子般大喝:“小贼!这次看你往哪里跑?”
  杨元庆微微一愣,这声音好耳熟,很像程咬金的声音,不过程咬金在雁门郡,怎么会在太原,他走出铺子,只见从一条巷子里冲出两人,前面一个年轻人摔倒在地,后面一名大汉将他摁住,不是程咬金是谁?
  “大哥,饶了我吧!“
  “小贼,先还老子钱再饶你!”程咬金抡起钵大的拳头便要向他打去。
  杨元庆脸一沉,程咬金好歹是亚将,怎么像个街头无赖一样打架,他重重哼一声,低声喝道:“程咬金!”
  程咬金一回头,看见了杨元庆,顿时愣住了,怎么会是总管大人,地上年轻人趁程咬金一愣神之机,爬起来就跑,却被程咬金一把揪住领子,拎了回来,“小贼想逃,没门!”
  杨元庆见周围人都围了上来,便喝令道:“进来说话!”
  程咬金眼中怒火难平,捏着年轻人的脖子进了珠宝铺,跟杨元庆进了内房,他狠狠将年轻男子摔在地上,上前向杨元庆施礼,“卑职参见总管!”
  那年轻人听程咬金称为总管,他立刻明白眼前人是谁了,吓得他缩成了一团,杨元庆看了他一眼,又问程咬金,“此人是谁,你怎么像泼皮一样和他在街上打架?”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恨恨道:“此人叫向平,是我娘子的堂兄,从小就是我们乡里出了名的坏种,他从老家跑来给我娘子报信,说我丈人丈母和两个舅子在老家因为我的缘故被官府抓进了监狱,秋后要处斩,我娘子急了,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还有她的首饰,让他去打点关系救人,结果却被这贼全部私吞,他根本就没有回去,就在太原,估计是想过段时间再来骗钱。”
  说到这里,程咬金恨得眼睛喷火,抡起拳头又要打他,杨元庆看这年轻满脸惊惶,估计程咬金说得是真,又问程咬金:“那你是怎么发现?”
  程咬金狠狠在他后腰踢了一脚,这才道:“我一直在雁门郡,这件事我并不知道,前些天我娘子找秦琼娘子玩,看了秦娘子的首饰,无意中发现她的一件首饰竟然在秦琼娘子的首饰盒里,问了才知道,这是秦琼娘子从珠宝铺买来的,我娘子又赶去珠宝铺打听,才知道这小贼一直就在太原城,变卖我娘子银两首饰,在太原吃喝嫖赌,我娘子写信给我,我前两天请假才赶回来,一直守在这里,今天终于抓到他。”
  杨元庆见这男子长得獐头鼠脑,一看便不是善类,便冷冷问他道:“程将军的丈人真的要被斩首吗?”
  男子跪在地上,拼命打自己的脸,哭求道:“小人该死,没有这回事,是我堂妹写封信回老家,二叔拿出来炫耀,我看了地址,便跑来骗堂妹的钱,是我该死,王爷饶我一命!”
  程咬金见他终于承认了,一把揪住他脖领骂道:“老子的银子在哪里?还回来!”
  “银子……全输了,就剩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