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6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8      字数:4743
  酒肆内顿时响起一片大骂声,三万军全军覆没,绝大部分都是关中子弟,很多人都有亲戚朋友的孩子在其中。
  “他娘的,到底哪个狗屎齐王有没有抢黄君汉的女人,圣旨上不说没有抢吗?”
  中年人刚要说话,一名店伙计挤进来敲了敲桌子,警告中年人,“掌柜叫你说话当心点,别涉及到圣上。”
  中年人冷冷一笑,对众人道:“大家都不是傻瓜,自己去想吧!一个是亲王,一个只是普通将领,谁是诬告者,谁是无辜者?”
  酒肆里顿时一片哗然。
  ……
  贵仁酒肆只是长安一个小小的风波点,这几天长安各大酒肆、客栈、青楼、邸店都在议论这件事,长安民众的情绪也渐渐被调动起来,开始不断有阵亡将士家属抱着灵牌到皇城朱雀门前哭闹,要求朝廷严惩齐王,还阵亡将士一个说法。
  聚集人越来越多,到第三天竟然有数千人之多,他们跪在皇城前哭灵,声势浩大,拦截马车哭诉,阻碍官员上朝,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朝廷运转,就在这时,灞桥驻军传来消息,军营内出现了士兵逃亡现象。
  巨大的舆论压力使李渊焦头烂额,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
  内宫甘露殿,李元吉再次跪在父皇李渊的面前,这一次不仅仅是李渊和李元吉两人,李世民和李孝恭也同时在场,包括李元吉的母亲,皇后窦氏也在揪心地望着儿子。
  “这一次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李渊冷冷地望着儿子。
  李元吉也终于扛不住了,长安突然出现的巨大舆论压力使他处于一场政治风暴的中心,他李元吉也成为千夫所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次很随意地强夺女人,竟出现了如此严重的后果,他嘴唇哆嗦着,可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渊才是面临巨大的政治压力,他之前话说得太满,正式旨意也下达了,现在就算李元吉承认了,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要让他下罪己诏,承认自己袒护儿子吗?这会严重影响到他帝王的形象,一步错,步步错,李渊也知道这件事严重动摇了军心,如果再不严惩儿子,给阵亡士兵家属及军队一个交代,那么士兵的逃亡就会大规模出现。
  李世民见他的兄弟还在那里犹犹豫豫,不愿承认,想到他当初丢掉太原,害得自己差点死在河东,想到他的好色、狠毒和自私导致弘农惨败,他心中积压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李元吉大吼起来,“你还不肯承认!你这个祸害精,你非要让我们大唐亡国,让我们李家灭种,你才肯善罢甘休吗?”
  李建成的怒火也爆发了,他的怒火却是针对李世民,本来已经平息的事情又再度起了波澜,他就怀疑是李世民在背后捣鬼,此时他听出了李世民语气中已经没有一丝兄弟之情,如果有可能,他一定会杀了元吉。
  一股热血冲进李建成脑海里,他也指李世民喊道:“你闭嘴!在父皇面前没有你发号施令的资格。”
  李世民也毫不退让的怒目冷对,“你身为太子,一国储君,你非但没有劝说父亲及时改错,反而怂恿父皇包庇恶人,以致出现今天的严重后果,难道你还不知错,还不悔改,还要包庇他,和他一起毁了我大唐社稷,你才算一个称职的太子吗?”
  两个儿子的内讧使李渊气得浑身发抖,他颤抖着手指着两兄弟,“你们……你们!”
  他忽然眼前一黑,软软倒地,竟晕厥过去,所有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大喊起来,“圣上!父皇!”
  ……
  李渊在病榻中被迫下达了罪己诏,为他没有能及时撤换齐王,导致弘农郡之战大败,他向所有的阵亡将士家属致歉,并削去齐王李元吉的王爵,贬为庶民,他所犯下的罪行交由大三司会审。
  李世民和李建成兄弟也因为这件事而反目,兄弟之间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谁也想不到,一次小小的事件竟引发出了如此严重的政治后果。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 第三十五章 亡国之恨
  按照杨元庆和王世充达成的协议,在弘农郡驻兵三天后,北隋军渡河返回了河东郡,与此同时,北隋王朝和唐之间已经达成了交换协议,用窦诞、宇文歆、刘政会三名重臣换取一万余名唐军战俘的家属,此时这一万余名战俘已经被正式编制成为北隋军,和其他北隋军将士一样,他们的家属也将同样能得到土地和税赋方面的优惠。
  就在杨元庆在河东郡休整了数日,准备返回太原之时,大规模的北隋军家属遣返开始了,按照一名士兵平均三名家属计算,这次遣返将有数万人迁往河东,当然,并不是每家人都愿意东迁,但按照最保守估计,也将有三万人从关陇各地迁来河东。
  第一批一万两千余军属从蒲津渡河,在北隋官员的引领下,赶着牛车,牵着马驴,带着微薄的家产,扶老携幼走过了浮桥。
  就在杨元庆率军在弘农郡作战之时,从太原赶来的数十名官员和三百余名太学生已经在河东郡做好了接收准备,这次军属接收由户部尚书杜如晦全权负责,杨元庆随即又任命刚刚返回河东的元帅府长史李靖率一万军队协助。
  在蒲津渡到河东城之间的十余里空地上已经搭了数千顶帐篷,黄河边数十张桌子前,按照关陇各郡县分别登录,每张桌子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一名官员和一名太学生负责一张桌子,其中官员登记,而太学生在一旁翻阅士兵名册,查找对应的士兵,在名字后面做批注。
  杨元庆在数百名亲兵的护卫下,在黄河边视察家属东迁情况,他马上就要登船启程了,在启程之前,他需要再向杜如晦交代几句。
  杨元庆翻身下马,慢慢走到第三张桌子前,笑眯眯地看着移民们登记,负责登记的官员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姓肖,是户部的一名从事,他和另一名同样年轻的太学生负责登记虢县、陈仓县和郿县三县东迁的军属。
  两人见杨元庆站在他们身后,都吓得站了起来,从事连忙施礼,“卑职不知总管在身后,失礼了。”
  杨元庆摆摆手笑道:“尽管正常登记,不要受我的影响。”
  两人坐了下来,这时轮到了一对老夫妻带着儿媳和孙子,一共四人,老汉躬身陪笑:“我儿子叫宋道武。”
  从事和颜悦色笑道:“老人家不必紧张,请告诉我,您是哪个县哪个乡哪个村的人?”
  “小人是陈仓县板桥乡宋家村人,儿子叫宋道武。”
  从事提笔在一张硬纸卡片上疾书,太学生在一旁翻名册查找,杨元庆目光敏锐,一下子看见了,他伸手点了点宋道武这个名字,太学生脸一红,问道:“老人家是叫宋长弟吧!”
  老汉呵呵笑道:“正是我,我们一家四口前来投靠儿子。”
  从事登记完毕,交给他一块铜牌笑道:“可以了,拿铜牌去后面大帐休息,这块铜牌一定要保存好,一路各郡县的口粮供给都要凭它领取。”
  “一定收好!一定收好!”
  老汉把铜牌贴身揣好,旁边他妻子却嘟囔道:“就一块铜牌,什么都不给吗?”
  杨元庆微微一笑,提高声音对周围所有军属道:“大家先去后面大帐休息,出发时会给每户人家一匹马,一顶帐篷,三张羊皮、五斗米和二十吊钱,会有专门的军士护卫大家北行。”
  周围排队的家属都兴奋起来,居然还能送一匹马,众人议论纷纷,这名老者久历人世,看出杨元庆身份非同一般,居然有这么多随从,他笑着上前将杨元庆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请问这位将军,北隋能给我们多少土地,听说还能免税?”
  “土地要看地方,如果愿意去定襄郡,那每户人家可得一百五十亩永业田,如果安置在马邑郡,是一百二十亩,楼烦郡是八十亩,太原郡只有四十亩,而太原以南各郡都只有三十亩,反正越向北土地越多,免税都是一样,五年免税,后五年减半,若士兵阵亡,军属则终身免税。”
  杨元庆见老汉有点犹豫,便笑问道:“老汉愿意去哪里定居?”
  老汉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想在太原郡定居,听说北方有突厥人,可是北方各郡的土地却又强烈吸引他,一百五十亩啊!那就是一顷半,大户人家也不过如此。
  “这个……我要和儿子商量一下,多谢将军,请问将军贵姓。”
  “免贵姓杨。”杨元庆笑道。
  “哦!姓杨,和北隋皇帝杨元庆一个姓。”
  这时,杨元庆身后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老汉,你面前这位将军就是杨元庆,只不过他不是北隋皇帝,他是楚王。”
  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丹阳公主杨芳馨就站在他身后,带着齐肩帷帽,薄薄的轻纱遮住了面容,隐隐可以看见她的脸庞,很模糊,但她语气中并没有笑意,也没有感到愠意,而是一种很平淡口气,小宫女玉儿站在她身后,倒是满脸笑开了花。
  老汉听说眼前这位年轻将领就是闻名天下的杨元庆,自己还拉他的胳膊,吓得老汉扑通跪下,“小民不知,请皇帝陛下饶命!”
  旁边人都一片惊呼,纷纷后退,几名亲兵上前,挡在杨元庆和队伍之间,
  杨元庆把老汉扶起,笑着安抚他道:“老人家不用害怕,你的儿子是我的士兵,那你也是我的长辈,不过我不是皇帝,下次见我,就称我杨总管好了。”
  老汉心中感激,合掌道:“多谢杨总管把我们全家接来,让我们得以团聚。”
  杨元庆拍拍老汉胳膊,又吩咐一名亲兵道:“把老汉一家人领去大帐休息,告诉那里的官员,就说是我吩咐的,他们一家都是老人妇孺,再多给一头毛驴,让他们代步。”
  老汉千恩万谢,一家人跟着亲兵去了大帐,走出几十步,老汉忽然转过身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大喊:“皇帝陛下万岁!”
  他又再次大喊一声:“皇帝陛下万岁!”
  队伍中开始有人跟着他喊了起来,“皇帝陛下万岁!”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皇帝陛下万岁!”
  喊声响彻云霄,杨元庆笑着向众人高举拱手,表示对大家的感谢。
  这时,杨芳馨冷笑一声道:“杨总管,你好像很陶醉?”
  “他们一定要喊,我也阻止不了。”
  杨元庆手一摊,无奈地苦笑道:“你也亲眼看见了,这不是我的本意,公主殿下!”
  杨元庆目光落在几步外丹阳公主的帷帽上,锐利的目光仿佛看透了覆盖在她脸上的薄纱,杨芳馨并不畏惧他锐利的目光,向前走了一步,眼中的愤怒之火更加炙盛,虽然她只有才十三岁,但国破父亡的打击使她变得坚强起来,不再是从前那个娇养宠溺的小公主,她怒视着杨元庆,从她雪白的贝齿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和宇文化及又有什么区别?”
  杨元庆锐利的目光消失了,变得柔和起来,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倍感温暖的微笑,柔声对她道:“公主应该在船上才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杨元庆目光又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十几名护卫公主的亲兵,脸上笑容消失,眼中闪动烁着不满,黄河岸边人多混乱,他们怎么能让公主随意上岸?
  “他们在忠心执行你的命令!”
  杨芳馨眼中的怒火消失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杨元庆并不希望这些庶民逾规乱喊,只是她心中痛恨,她痛恨任何一个抢走她父亲称号的男人,他们都是杀她父亲的凶手,杨元庆也不例外,她尽量克制住心中恨意,声音依旧很平淡,语气中充满了寒意,“不是吗?而且我是在行使你的诺言。”
  “我的诺言?”杨元庆有些不解。
  杨芳馨手掌中出现一块银牌,语气中多了一丝嘲讽,“你忘了吗?这是你给我的,我可以凭它随时离开,所以我向他们下达了命令,我要离开,他们只能让我上岸,结果我发现你并不守承诺,他们一直跟着我。”
  杨元庆笑了笑,他真的忘了,这面银牌在她刚来时送给她安心,不过是哄孩子的玩具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让她离开,他的目光又渐渐变得有些锐利起来,注视着她道:“你可以离开河东,但我的亲兵不会离开你,而且你也只有三次机会离开,不要轻易浪费了。”
  “再说吧!说不定最后一次,我就彻底离开,再也不回来。”
  杨芳馨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种笑意,但这种笑意并不令人愉快,而是一种冷笑,还有一种被愚弄后的恼火,她今天利用这面银牌做了一个试探,发现她并不是真的能离开。
  杨芳馨停住了脚步,对小婢玉儿冷冷道:“你如果再对他傻笑,以后就不要跟着我,就跟着他傻笑好了,你也可以叫他皇帝陛下。”
  玉儿脸蓦地胀得通红,小声道:“公主,你这话怎么说,杨将军可是我们的恩公啊!”
  杨芳馨回头瞥了一眼杨元庆,依旧用一种冷淡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