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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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8 字数:4749
王世充站起身快步返回了自己的中军帐,进帐便问:“信在哪里?”
一名亲兵将一封信呈给了他,这是从江边联络点直接得到信,杨元庆和王世充在黄河两岸各自设立了一个联络点,只要一艘船过河,便能迅速传递信息,这个联络点便是两人合作逐渐走向深化的一个标志。
王世充急忙打开信看了一遍,果然是他期待消息,具体进攻时间定在今晚一更时分。
王世充轻轻出了一口气,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多时了。
……
陕县唐军大营,黄君汉匆匆地走向中军大帐,由于他情绪不稳,李孝恭便暂时将他调到大营,派另一员大将去守函谷关。
这几天,黄君汉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待,李孝恭毕竟是河间郡王,他的弹劾一定会有效果,就算得罪了齐王,但至少他的女人能回来,他的尊严能保住,但黄君汉心中还有一丝不安,齐王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圣上真的会降罪自己儿子吗?
刚才李孝恭派亲兵来找他,朝廷的御史已经到了,这使黄君汉的心都悬到了空中,他知道自己期盼的一刻到来了。
刚走到中军大帐前,却听见大帐内传来主将李孝恭愤怒的呵斥声,“什么叫证据不足?这种情况首先是要把齐王调京,要先换帅,然后再谈别的事,现在大战在即,圣上却不换帅,要什么证据,这场仗叫我怎么打?”
黄君汉停住脚步,他心凉了一半,证据不足,他哪有什么证据?难道没有证据就不能惩罚齐王吗?
这时又听见了御史的声音,“郡王殿下,毕竟他是齐王,把他撤回长安,不就是告诉朝野他真的抢夺大将之妻吗?那时让陛下颜面放何处,殿下,你也要体谅一下圣上的难处。”
如果说刚才只是心凉了一半,那么现在黄君汉的心彻底坠入了冰窟,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圣上根本不想处罚他的儿子,而是找各种理由来替李元吉开脱,黄君汉脸色露出了一丝凄凉的笑意,难怪李元吉敢肆无忌惮抢他的女人,就是因为王子犯法,不可能和庶民同罪。
大帐内,李孝恭背着手来回踱步,心中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圣上派御史来,不是为了主持公道,而是为了遮丑,他原以为一纸弹劾奏章,圣上就能把李元吉先调回去,换一个元帅,等打完这场仗,然后再调查,这是正常的做法。
但圣上的偏袒使他的希望落空,反而把局势变得更复杂,这种情况下,李元吉怎么可能再配合自己作战,圣上为了所谓的帝王尊严要贻误整个战局。
李孝恭不是皇帝,所以他无法理解帝王之心。
这时,李孝恭一抬头,见黄君汉站在帐门口,心中顿时一阵歉疚,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勉强笑道:“黄将军,于御史奉旨前来调查上次之事,你进来吧!”
黄君汉面无表情走了进来,给李孝恭和于志宁行了一礼,一言不发,李孝恭拍拍他肩膀,忍不住叹口气道:“先坐下吧!”
黄君汉坐下,对黄君汉冷冷淡淡道:“于御史有什么要问吗?”
于志宁咳嗽一声,笑道:“圣上对黄将军的遭遇很同情,对齐王的所作所为也很震怒,所以特命我来调查真相,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严厉惩处齐王,请黄将军放心。”
黄君汉冷笑一声,“我估计我的小妾现在应该死了,被齐王杀人灭口,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于志宁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干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若齐王胆敢那样做,他只会罪加一等,黄将军要相信陛下的宽厚公正。”
黄君汉依然冷冷道:“那你需要问我什么?”
于志宁精神一振,连忙说:“就是关于齐王抢走黄将军爱妾之事,黄将军有没有什么证据?”
黄君汉想了想道:“我的亲兵指认,可以算证据吗?”
于志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黄将军的亲兵恐怕不妥,最好是第三人指证,或者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比如齐王什么贴身之物落在现场,现在又正好在黄将军手上。”
黄君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愤然道:“让于御史失望了,我没有任何证据!或许我真是诬陷了齐王。”
“这……”
于志宁看了一眼李孝恭,表情极其为难,李孝恭心中明白,是他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圣上想处罚,朝廷的一班体谅帝心的大臣也不会让他处罚齐王,比如眼前这个于御史,在他们心中,维持帝王的形象比什么都重要。
最后的结果李孝恭也想到了,无非是圣上给黄君汉某个方面的补偿,然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李孝恭心中叹息一声,人心的难测,官场的复杂,不是他能想得到,他苦笑一声道:“于御史一路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于志宁知道李孝恭是要和黄君汉再谈一谈,他点点头,起身跟亲兵休息去了,大帐内只剩下李孝恭和黄君汉两人,帐内十分沉默,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半晌,黄君汉叹道:“万春我估计也已不在人世,打到他又有什么意义?这件事我认了,谁让他是齐王。”
李孝恭歉然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等打完这一仗,我们回长安,我会好好向圣上说清这件事,我相信圣上会给你一个说法,或许你能得到一个意外的惊喜。”
黄君汉沉默不语,他明白李孝恭所谓的意外惊喜是指什么?他心中涌起一种巨大的耻辱感,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恨,李孝恭又拍拍他的肩膀,“等战争结束,我会去找圣上,但现在暂时把这件事抛开,大战将至,我们要全力对付王世充,杨元庆可能会渡河?”
黄君汉一惊,“杨元庆会渡河吗?”
李孝恭神色十分凝重,“我刚刚得到情报,风陵渡河面上出现了大批渡船,我怀疑杨元庆会从风陵渡过河。”
“可是我们风陵渡的守军还不到两千人。”
“所以我才担心!”
李孝恭忧心忡忡道:“决不能让杨元庆断了我们的后路。”
他看了一眼黄君汉,又道:“你可率本部六千人前去阌乡县防御,那里的两千驻军也归你指挥,必然时,你可以使用火油封锁河面,杨元庆曾经在河内郡点燃火油封锁河面对付李密,效果非常好。”
“函谷关不守了吗?”黄君汉问。
李孝恭叹息一声,“函谷关我会另外派人去防守,关键是阌乡县,那里才是防御的重中之重。”
黄君汉默默点了点头,“卑职这就出发!”
……
夜越来越深,已经渐渐到一更时分了,李孝恭和平常一样坐在大帐内看书,但今天他的心绪格外焦躁不宁,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使他心中堵得慌,想来想去,只能是黄君汉的事件和圣上的态度,可他心中又隐隐觉得自己的焦躁不宁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是有其他事情。
李孝恭背着手在大帐内踱步,当他走到第五圈时,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海里闪过,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他呆立在那里一动一动,他已经想到是什么事让他焦虑不安了,是杨元庆和王世充的沉默,已经七八天了,居然没有一点动静,这非常令人奇怪,难道是……
他心中涌起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他觉得杨元庆也知道了黄君汉的事件,所以他才会这么沉默。
就在这时,帐门外传来亲兵十分紧张的禀报声,“殿下,巡哨士兵禀报,河面上发现了异常!”
卷十五 风起云涌河东道 第二十九章 情理之中
李孝恭带领数百人骑马向黄河边疾奔,他的大营离黄河边很近,相距只有三里不到,只片刻时间,他们便奔到了黄河边,码头上有一千二百名士兵,手执弓箭长矛,都在紧张地注视着河面。
李孝恭的到来使士兵纷纷闪开一条路,李孝恭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河面,他也有些紧张地问道:“在哪里?”
一名校尉指着河面,“殿下仔细看,能看见吗?”
一轮明月照在河面上,河面上波光粼粼,月光将河面照耀得格外清晰,李孝恭凝神看了片刻,在千余步外的河面上有很多黑瞳曈的巨大黑影,那是大船的身影,有百余艘之多,在河面静静地停泊着,在月光照耀下时明时暗,就俨如鬼影一般,显得格外的诡异。
李孝恭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隋军的大船,他们即将发动对南岸的攻势,他急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回禀殿下,现在一更时分刚过。”
一名亲兵刚刚说完,军营那边忽然爆发出一片喊杀声,李孝恭猛地回头,只见军营里出现了火光,刺耳的警钟声隐隐传来,李孝恭大吃一惊,大喊一声‘不好!’调转马头向大营奔去。
他心中懊悔万分,他应该想到杨元庆会和王世充同时发动进攻,河面上已经有了异常,那王世充的军队岂能没有反应?
他应该及时让士兵起来应战,都怪监察御史到来,把自己的心思扰乱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李孝恭心中又是恨又是埋怨,他只希望王世充的夜间偷袭被执勤士兵成功阻击。
李孝恭一路奔回大营,大营内的情况使他稍稍松一口气,大营内虽然混乱不堪,但王世充的军队没有能攻进大营,被大将赵松率两千弓弩手成功阻截。
李孝恭从西门进了大营,西门这里还没有敌军的攻击,进入大营,大将赵松便迎了上来,“殿下,王世充派五千骑兵夜袭大营,被巡哨兵发现,我们成功拦截住了他们。”
李孝恭点点头,指着东南的火光问:“那是怎么回事?”
“回禀殿下,东南角有数十顶大帐被敌军火箭点燃,士兵们都已撤出了。”
“伤亡情况如何?”
“敌军冲营时死伤了几百名弟兄,但他们也被弓箭射死两三百人。”
“传我的命令,各大将立刻整顿军队,制止住混乱。”
李孝恭下达了命令,他催马向东营门奔去,东营门前已经集中了四千名弩手,紧张地注视着大营外的黑暗深处,黑暗中,隐隐可以看见大量的军队,绝不止五千骑兵,应该是王世充的三万军队,他们也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李孝恭心中焦急如焚,他回头向黄河方向望去,他知道王世充是在等什么,王世充并不是想夜袭大营,他只是想把自己的军队牵制住,让北隋军能从容登陆。
“传我的命令,所有士兵做好撤离准备!”
李孝恭心中的危机感异常强烈,他不可能等到善于夜战的北隋军登陆后再撤离,那时他的军队就完了。
……
也同是在一更时分,风陵渡的最后一队北隋军登上了渡船,随着一记沉重的钟声响起,六百余艘渡船起航了,趁着夜色的掩护向南岸进发,千帆林立,声势浩大。
夜晚的黄河内并不安全,充满了杀机,河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漩涡,稍不留神,船只遭遇大漩涡,就会被吸住,乃至船毁人亡。
为了今晚的渡河,隋军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以商船为掩护,一次一次在晚上各个时辰渡河试探,终于确定为一更时分最为安全,而且根据几十年老船工的经验,夜晚渡河虽然视力不佳,但水面却比白天更加安全。
数百艘大船顺着强劲的西北风在黄河上劈波斩浪航行,在中间一艘楼船上,杨元庆站在船头注视着对岸的情形,现在是十月枯水期,黄河水面实际上也就七八里的航程,半个多时辰便可抵达对岸。
此时,杨元庆心中有些担忧敌军使用火油封锁江面,当发现唐军中也出现了火油时,这就成为杨元庆心中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
在哗哗的水浪声中,大船离对岸越来越近,只相隔五百余步,渡河指挥使秦琼手一挥,主船一盏灯笼点亮,高高地挂在桅杆上,这是一种信号,大队船只迅速落帆,减慢了速度,而三十艘百石战船作为先锋,向岸边疾速驶去。
所有人都注视这三十艘百石船向岸边疾驶,对岸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杨师道心中有些不安,在杨元庆身边低声道:“有点诡异啊!五百步的距离,对方应该能发现我们船队,为何没有动静?”
杨元庆抬头看了看月色,月光格外皎洁,将河面上洒满了银色的夜光,他也有经验,如果没有月光,只靠星光也能看见河面上四五百步外的动静,更何况今天没有起雾,月光清朗,岸上守军确实能清晰地看见他们,但他们却没有动静,这让杨元庆也有一点惊讶了。
杨元庆没有急于回应杨师道的疑问,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三十艘先锋船驶向岸边,已经不到百步了,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码头上没有守军不成?”杨元庆心中暗暗忖道。
先锋船终于陆陆续续靠上了码头,三十艘船上千余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小心翼翼跳下船向岸上奔去,可岸上还是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