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6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7      字数:4763
  杨元庆一笑,“圣上在拉弓。”
  “拉弓?”
  杨玄感不解问道:“这是何意?”
  “燕山是弓背,辽东是弓弦,数十万大军是弓箭,但他对准的不是高丽,而是中原腹地,他就在等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父亲明白我的意思吗?”
  ……
  杨元庆走了,杨玄感背着手在房间里一步步走着,虽然他觉得元庆说得有点危言耸听,但元庆的弓箭论却触动了杨玄感的心,如果真如元庆所说,那自己确实不能轻举妄动。
  这时杨玄感想到了斛斯政,他觉得有必要再和斛斯政好好谈一谈,听一听斛斯政的意见。
  杨玄感穿了上外衣,他刚准备出门,脚步却又慢了下来,他凝思片刻,觉得还是等一等,再过几天,看一看形势再说。
  ……
  宇文述府邸,宇文智及赤着上身,跪在书房内,旁边兄长宇文化及用鞭子猛抽他的后背,‘啪!’ 一鞭抽下,便是一条血痕,宇文智及低下头,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背上已是血痕累累。
  宇文述则坐在桌案后,冷冷注视着长子鞭抽次子,他眼睛里没有半点怜悯之情,只是燃烧的怒火,他心里清楚,这一次如果再不好好教训次子,将来自己就会被他的鲁莽害死。
  宇文化及抽下最后一鞭,躬身道:“父亲,三十鞭已抽完!”
  宇文述冷冷问宇文智及,“你说吧!这三十鞭让你记住了什么?”
  宇文智及忍住疼痛答道:“孩儿不该在公开场合与李浑家人恶斗,以至于被圣上撞见,孩儿以后再也不敢闹事。”
  “还有呢?”
  宇文智及咬一下嘴唇道:“别的就没有了。”
  宇文述重重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再抽二十鞭!”
  宇文化及无奈,只得再抽了二十鞭,宇文述怒视着儿子,“还有什么?”
  宇文智及扑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还有……不能再招惹杨元庆!”
  宇文述的脸色这才略略好转,一挥手,“自己下去疗伤。”
  宇文化及连忙找来几个人,众人手忙脚乱,用担架将宇文智及抬了下去,书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宇文述父子二人。
  “你呢?你又明白了几分?”宇文述的矛头又对准了长子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连忙道:“孩儿以为,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意外,像今天智及在丰都市闹事,恰好被圣上看到,这就会影响到父亲的地位,闪失不得。”
  宇文述点了点头,回答得不错,长子有点进步了,宇文化及察言观色,见父亲脸色和缓,心中暗喜,又道:“至于杨元庆,现在我们宇文家在考虑大事,暂时不要计较那点小恩怨。”
  他自以为说得不错,不料宇文述的脸又沉了下来,“不对,杨元庆之仇不是小恩怨,是我宇文述必报的大仇。”
  宇文述注视着儿子道:“你要记住了,现在我要的是他死,而且满门抄斩,所以我才让智及不要去招惹他,以免被他所害。”
  “可是父亲,杨元庆圣眷正隆,想让他获罪抄斩,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宇文述冷笑一声,“或许他不会,但是他有一个想造反的父亲,杨玄感若造反,他杨元庆就逃不过这一劫,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宇文述得意地笑了起来,脸上变得格外狰狞。
  ……
  ‘呯!嘭!’随着一声声爆竹声响,大业九年的新年终于到来。
  大年初一上午,杨元庆的府门前点起了两个火堆,几名亲兵将一根根竹筒扔进火中,片刻,竹筒爆炸,发出‘呯嘭!’巨响,驱逐旧年的邪气,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时一辆牛车从远处驶来,风尘仆仆,牛车的赶车人年约五十岁,穿着一件绿色长袍,牛车里坐着一个四十余岁妇人,另外还有一对小夫妻,两人都年约十六七岁。
  “大郎,是这里吗?”中年妇人问道。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府宅上的牌子‘丰国公府’,便点点头,“应该就是这里了。”
  “大郎,元庆会不会不认我们?”妇人有些担心地又问道
  “不会!”
  男子虽然笑着说不会,但他眼睛里确实有点紧张,他将牛车停稳,跳下车,来到几名亲兵们面前拱手道:“请问你们是杨元庆的手下吗?”
  几名士兵听他居然叫大将军的名讳,不由上下打量他一眼,一名亲兵问:“你是何人?”
  男子笑着拱手道:“在下姓李,是杨总管的舅父,从南方来。”
  听说是大将军的舅父,亲兵们不敢怠慢,立刻跑进府中去禀报,片刻,杨元庆快步迎了出来。
  “舅父,你怎么来了?”
  杨元庆给舅父见礼,他着实感到惊讶,这时又看到了舅母周氏,他连忙上前见礼,“舅母!”
  周氏笑道:“大年初一上门,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舅母怎么说这种话,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时,裴敏秋和出尘也闻讯出来,一起给舅父舅母见礼。
  李大郎对年轻男子道:“福儿,还不快给表兄见礼!”
  年轻男子连忙躬身施礼,“李福参见表兄!参见两位表嫂!”
  杨元庆想到那年见到他时,还是个一脸福相的孩童,想不到竟长得这么大了,好像还娶了媳妇,杨元庆笑着点点头,又给裴敏秋和出尘使个眼色,两人连忙把舅母和弟媳请进内府。
  杨元庆忽然又想起舅父长子李贵,便问:“舅父,大表弟呢?”
  李大郎苦笑一声,“说来话长,哎!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来投靠你了。”
  杨元庆想起他的舅父还被封为县尉,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不解,便连忙招呼道:“舅父先进府再说,到我这里,就是到家了。”
  ……
  书房里,李大郎喝了一口热茶,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南方也要大乱了。”
  杨元庆眉头一皱道:“舅父别急,请慢慢说。”
  “哎!都怪我不该答应贵儿去荆州求学,他去荆州求学两年,一个多月前,贵儿突然回家,让我参加什么南华会,我得怪异,详问之下,才知道是梁朝后裔萧铣组织的复国会,贵儿两年前就加入了,他说已有十几万会众,我感觉事关重大,便向县令告发,不料县令居然说我要谋反,把我抓了起来,多亏一名衙役夜里偷偷放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县令也参加了南华会,县丞也是,他们怕我告密,所以才抓我,我只好连夜带着妻儿逃出京山县,不敢停留,一路逃进京。”
  杨元庆点了点头,原来是萧铣,竟然已十几万人的规模,一旦南华会起事,杨广的底线就破了。
  李大郎又小心翼翼问:“元庆,我想向朝廷告发他们,你看行不行?”
  “不妥!”
  杨元庆摇了摇头,“舅父有所不知,圣上现在非常忌讳这种事,谁来告状就杀谁,连大将军李景也被杀死,这件事舅父就别再管了。”
  李大郎吓得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说,杨元庆又微微一笑,“舅父来得正好,今天我要祭祀母亲,舅父就和我一起祭祀吧!”
  卷十二 风云激荡第九年 第一章 齐郡大战
  大业九年二月,黄河解冻,一艘艘被寒冰冻结了一个冬天的船只又重新出现在河面上。
  在黄河北岸的豆子岗,数千艘渔船正整装待发,桅杆遮天蔽日,岸边,十几万黑衣军正陆陆续续上船,密密麻麻的军队一望无际,所有叛军的眼睛都盯着黄河对岸,露出兴奋而期待的神色,而滔滔黄河水的对岸正是齐郡。
  大战将至,风雨欲来,一队骑兵纵马在官道上疾奔,官道两边在田地里照顾麦苗的农民皆惊讶地站起身,望着风驰电掣般奔过的骑兵,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们心中再次升起。
  一个时辰后,骑兵队冲进了历城县,一直奔到郡衙前,骑兵们甩蹬下马,对郡衙前的守卫大声道:“速去禀报太守,黄河北岸贼军来袭。”
  守卫们转身便向郡衙内飞奔而去,自从大业七年张须陀率军击溃王薄部后,齐郡境内的匪患基本上平息,在张须陀的治理下,农业生产开始逐渐得到恢复,历城县内的各种商铺又陆续开业,齐郡又渐渐有了几分生机。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去年年底,皇帝杨广宣布发动第二次高丽战役,在河南、山东及河北各郡征骁果五十万,再征民夫二百万,这个消息使天下民情激荡,谁也不愿去辽东送死,第二次大规模的造反又再次在各地爆发,齐郡内被平息的匪患再起,形成了数十股造反的力量,其中以长白山左君行部为最大,短短一个月内,便纠集了近万名乱匪。
  这一切都令太守张须陀头痛不已,他现在也顾不上剿匪,朝廷压下来的任务令他难以完成。
  朝廷将募兵及征集民夫的任务分解,到齐郡这里,便是要募骁果五万,同时征用十万民夫,另外,张须陀的两万五千郡兵也必须分出一万五千人赴辽东。
  房间里,手下大将秦琼忿忿道:“朝廷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就算扫地为兵也没有这么多骁果和民夫,除非把女人也征用为民夫。”
  张须陀叹了口气,道:“我估计朝廷还是根据大业五年的户籍来做征兵依据,灾害加上匪患已使齐郡人口损失了近六成,哪里还有民夫,若真把最后的一点人口征完,齐郡就变成荒漠了。”
  罗士信急道:“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大不了把我张须陀的人头送给朝廷认罪,我完不成任务。”
  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所有官员和将领都低下了头,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疾奔而至,“禀报使君,有紧急军报。”
  张须陀一怔,立刻令道:“进来见我!”
  片刻,一名队正走来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太守,豆子岗乱匪十五万大军正在北岸登船,先头部队千余人已经在邹平县北面登陆。”
  这个消息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张须陀表情凝重,快步走到墙边地图前,他注视地图片刻,回头对郡丞和郡司马令道:“你二人立刻组织人力,将历城附近的民众全部转移进城,同时下令各县一样迁民进城,坚壁清野,动作要快,现在就去!”
  两名官员施礼匆匆而去,张须陀又对部将罗彩儿道:“我担心会有奸细跟着混进城,你率两千士兵在城内巡逻,若有人煽动造反,就地斩杀!”
  “卑职遵命!”
  这时秦琼建议道:“使君,敌军十五万人渡黄河,没有大船,必然耗时日,不如趁他们渡河立足未稳,可一举击溃。”
  张须陀凝视地图片刻,他摇了摇头,“我是希望能将十五万大军全部歼灭,你的建议虽好,但诱敌深入却更重要,这一次,我要彻底击溃他们。”
  张须陀回头对齐军水军偏将王晋江道:“你可率三千水军驾船潜伏在芦栅湾,待匪军全部登陆后,你率水军截断他们的后勤运输,断他们的退路。”
  “遵令!”
  张须陀一一下令完毕,他对秦琼笑道:“这一战打完,或许我们就有民夫可以交差了。”
  众将领会意,一起笑了起来。
  ……
  数千艘渔船昼夜不停,用两天两夜时间将十五万大军送过了黄河,这是豆子岗三十万乱匪中的一半,由四支乱匪军组成的联合军,一支是王薄军,一支是孙宣雅军,一支是石秪阇军,还有一支是郝孝德叛军。
  王薄在大业七年惨败后,率领数百心腹逃过黄河,进入乱匪大本营豆子岗,他用一年多的时间,兼并了十几支小股匪众,同时招募逃难而来的乱民,渐渐地,他又东山再起,拥有五万余部众,但王薄始终对齐郡之败耿耿于怀,伺机复仇。
  就在隋王朝宣布进行第二次高丽战争,王薄便知道机会来临,这是他割据山东半岛,与隋王朝对抗的千载良机,隋王朝必将陷入高丽之战而无力顾及他们。
  而对于孙宣雅和郝孝德等人,他们现在面临的危机是生存危机,豆子岗的沼泽地带养不活三十万造反之军,他们必须要走出去,寻找生存空间。
  北上是涿郡,那里即将有隋军云集,北上无疑是送死,西进则是窦建德、张金称的势力范围,也没有他们的机会,只有南下山东,占领整个山东半岛,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王薄的野心和孙宣雅、郝孝德等人图谋一拍即合,四方联合十五万大军,渡过黄河,准备发动对山东半岛的全面进攻。
  黄河南岸,十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在一座大帐内,王薄站在一幅地图前,给其他三人解释他的作战计划。
  王薄心中得意,轻捋一撮焦黄的三羊胡子,眯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亮色,只要把军队带进齐郡,那下面就是由他来做主了,他就是齐郡人,无论天时地利人口,他都占据着绝对上风。
  “我和张须陀作战多次,深知其人作战谨慎,一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