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1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6      字数:4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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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有人振臂高呼,“与其死在高丽,不如反了,还有一条活路。”
  “反了!”
  数百人一齐高喊,浩浩荡荡向县城粮库奔去,无数饥民跟着他们,窦建德率领手下砸开了粮库,开仓放粮,窦建德带领数百名骁勇之士去高鸡泊投奔高士达,拉开了他的造反序幕。
  卷十 高丽鼙鼓初响起 第二十二章 庶叔积善
  四月中旬,正是春意最盎然之时,一辆牛车缓缓驶进了崇业坊,牛车里,杨积善脸色有点紧张,他是去找杨元庆,尽管他不想去见杨元庆,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找杨元庆。
  因为他儿子杨巍年初率领庶孙闹事,这几个月来杨积善承受的压力极大,杨家的嫡子们都把怨气发泄到他的头上,谁也不给他好脸色,大嫂郑夫人更是恨他入骨,已经连续两个月扣发他的月钱了。
  虽然他现在也不缺这点钱,但这种成为家族公敌的感觉却很难受,儿子杨巍就坐在他身旁,又高又胖的身躯占去了大半个座位。
  杨巍是跟杨元庆一起回来,他依然是丰州府的鹰扬郎将,只是因为杨家的事情,杨元庆比较倚重他,他也是刚回来几天,一直住在岳父康巴斯家中,今天特地去杨府把父亲接来。
  “父亲,不用紧张,他不会记小时候的仇!”杨巍感觉到父亲有点紧张,便笑着劝父亲道。
  “紧张你个头!”
  杨积善伸手便在杨巍头上抽了一巴掌,恨恨骂道:“你给捅了多大的漏子,你一拍屁股跑了,最后却让我来给收拾烂摊子,现在我都被折磨得焦头烂额了。”
  “父亲,我回来也是为了处理这件事,你其实不用管。”
  “你不是我儿子,我就不用管!”
  杨积善又是一巴掌抽去,他从小抽儿子后脑勺习惯了,现在也改不了。
  杨巍捂着头,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
  杨元庆回来已经三天了,杨广也准了他十天假,在家休息十天,他将正式上任,赴河北齐鲁监察。
  见一见刚出世的儿子,好好陪一陪妻女,去见见岳父岳母,这几天杨元庆一直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书房里,一名从清河郡逃进京的崔家子弟正在给杨元庆讲述乱民造反形势,崔家子弟叫做崔杞,是崔伯肃的族侄。
  “我回来的前两天,清河郡都尉魏少生率三千郡兵去围剿反贼,却中了贼兵埋伏,被杀得大败,魏少生也战死了,现在清河郡已经乱作一团,各县城门每天只开一个时辰,城里住满了各乡逃来的大户,我们崔家各房也都逃进县里,不敢再呆在乡里。”
  杨元庆又问道:“现在高鸡泊有几支反贼,势力如何?”
  “原本只有高士达和张金称两支反贼,但最近崛起一支新的反贼,颇为抢眼,便是他们将郡兵杀得大败,首领叫做窦建德。”
  “哦?”
  杨元庆颇有兴趣道:“给我说说此人的情况。”
  “此人是漳南人,是上个月才举旗造反,先投靠高士达,出任他的司兵,窦建德有一个朋友叫孙安祖,是张金称部下,和张金称发生火并,孙安祖被杀,他的手下全部投奔了窦建德,窦建德力量由此壮大,便脱离高士达独立,此人势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击败郡兵时听说有五六千人,现在应该破万了。”
  “此人名声如何?我是说窦建德。”
  崔杞想了想道:“具体我不是很了解,毕竟他崛起时间不长,不过在清河郡有一种说法,叫高士达抓,张金称杀,窦建德不抓又不杀,估计此人比较会笼络人心。”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家丁禀报,“老爷,杨巍将军带着他父亲来了。”
  崔杞见杨元庆有事,便起身告辞,“今天打扰杨御史了,学生先告辞!”
  杨元庆也站起身,拱手回礼笑道:“多谢崔贤弟,假如崔家还有最新消息,请及时告诉我。”
  崔杞只是一名太学生,杨元庆称他一声贤弟,令他心中暖烘烘的,虽然礼贤下士的高官不少,但像杨元庆这样和对坐饮茶相谈却少之又少,崔杞心中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几分感动。
  “若有新消息,一定转告使君!”崔杞又深深行一礼,告辞离去了。
  片刻,杨巍将父亲杨积善领进了书房,杨元庆笑着行礼道:“几年不见四叔了,身体可好?”
  杨积善是杨素的四子,曾在宫中做过几年宫廷侍卫,后来又从军做了两年团主,然后便赋闲在家,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现在他也四十余岁,也算是杨元庆从小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叔父。
  杨积善也是在杨元庆叛出杨家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眼前这个大气沉稳的年轻高官竟让他想起了初见元庆时的情形,元庆来杨府的第一天便将自己教训一通,那时他才三岁,但他那俨如十几岁少年的眼色与语气却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难忘。
  杨积善不止一次后悔过,那时元庆饱受杨家歧视和压迫,如果自己能早识货,好好善待他,这该是一笔多好的买卖,偏偏自己也瞎了眼,好在巍儿现在和他的关系很好,使杨积善多多少少寻到一点安慰。
  “元庆,好久不见!”杨积善有点拘谨,干笑了一声。
  “四叔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随意一点。”
  杨元庆热情地请杨积善坐下,又给杨巍使了一个眼色,杨巍会意,对父亲笑道:“我去倒茶,父亲想要喝茶还是酪浆,或者来一杯大利蒲桃酒?”
  杨积善拉了儿子一把,低声斥责他,“坐下!别像猴子似的乱跳。”
  杨积善不喜欢儿子没上没下,在上司面前,一点下属的态度都没有,这可不行。
  杨元庆给旁边一名丫鬟笑道:“倒三杯茶!”
  丫鬟下去了,杨元庆和杨积善又聊了几句家常,丫鬟便端了三杯热茶上来。
  “四叔,请喝茶!”
  杨元庆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目光迅速瞥了杨积善一眼,见他低着头心事忡忡,又看了一眼杨巍,杨巍用大拇指指了一下自己,意思是说父亲是为自己的事情发愁,杨元庆心中便有数了,便开始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四叔,现在杨家还是郑夫人掌财权吗?”
  杨积善点点头,“目前还是她,不过听说大哥已经有换人的意思了,只是必须要他回来,召开族会后才能换。”
  “换郑夫人是大家的一致要求吗?”杨元庆又问。
  “那当然,大家都对她忍无可忍了。”
  杨积善叹了口气,“如果再不换,杨家真的就要分裂了,二叔那一房已经明确表态,如果今年之内不换,他们就要求分家,还有文思、文纪那两房,他们也是这个态度。”
  其实杨元庆倒不希望换郑夫人,郑夫人的强势存在,是杨家内部不和的根源,只要杨家内部不和,甚至分裂,父亲杨玄感的造反就不会那么顺利,也就不会那么着急造反。
  杨元庆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拖住杨玄感的后腿,让他有所顾忌,家族不和是一个很重要的手段。
  除了郑夫人留任是一个家族不和的导火线外,嫡庶平等,也将是一个造成家族内部矛盾的冲突点,杨元庆今天把杨积善请来,就是为了这个。
  “四叔,有一件事我先挑明态度,就是关于我父亲有趁乱起事之心,我绝不赞同。”
  杨积善一惊,他没有料到杨元庆竟然会这么坦率地说这件事,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喃喃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听你三叔偶然说起,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杨元庆很早就了解这个叔父,平庸、胆小怕事,所以他决定用这件事为突破口,说服杨积善配合自己。
  “四叔,我父亲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无非是圣上这些年一直在打压杨家,令他心中不忿,可杨家想过没有,无缘无故,圣上为什么要打压杨家?”
  “这个可能和你祖父有关,我们都认为是你祖父过于位高权重,所以遭圣上所忌。”
  “如果你们这样想,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杨元庆叹了口气,他见杨积善一脸愕然,便摇摇头道:“乐平公主告诉过我,祖父曾经有过一些不臣的言论和举动,才深被圣上所忌讳,开皇二十年,祖父和当时还是晋王的圣上一同出征突厥,晋王曾经答应过祖父,他若为太子,将来封祖父为越王,承认弘农杨氏为远房皇族,祖父欣然答应,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杨家宅第奢华,制拟宫禁,已经超出了为臣者宅邸占地,连皇族都比不上,杨家却茫然不知,圣上焉能不忌?”
  杨积善叹了口气,低下头,他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杨家屡屡被打压,确实是事出有因。
  “圣上对杨家极为提防,父亲还想着谋逆,他可能成功吗?一旦失败,那可是灭九族的后果,不仅四叔性命难保,就是四叔的孙子也难逃一死。”
  杨积善脸色大变,他最疼爱的就是杨巍给他生的孙子,简直是宠爱得无以复加,这是他最大的软肋,想到孙儿也难逃一死,他再也忍不住了,“元庆,那你说怎么办?”
  “四叔,我本不想过问,但我也会受到牵连,我们应该一起想办法制止父亲的疯狂念头。”
  “我明白了,你说法,我们该怎么办?”
  杨元庆见时机终于成熟,便说出了他的思路,“四叔,我认为让三郎再一次率领庶孙们闹事,要求嫡庶平等,这就是制止父亲头脑发热的最好办法,家族内部不靖,他自然无心举事,但仅靠庶孙的力量还不够,这一次我希望庶房长辈们也一起站出来,这样力量更大,就由四叔来承这个头。”
  “由我吗?”杨积善有些胆怯道。
  杨元庆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了起来,“四叔忘记了吗?有我在后面撑腰,四叔尽管放开手脚施为,而且我可以答应四叔,将来由三郎为杨家家主。”
  杨元庆的家主承诺使杨积善的眼睛顿时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自己的儿子成为杨家家主,这可能吗?
  杨元庆明白他的心思,便微微笑道:“当年四叔能想得到,我杨元庆会有今天吗?”
  杨积善心中顿悟,当年他就失去了一次机会,现在他不能在失去第二次机会,终于,杨积善毅然点头答应了,“好!我会全力以赴。”
  卷十 高丽鼙鼓初响起 第二十三章 杨家祸根
  自从杨素最心爱的顾恺之名画《斫琴图》出现在郑家书房里后,郑夫人便饱受杨家责难,尤其是杨府嫡房,对郑夫人更是恨之入骨,杨素各种珍宝字画一般和庶房无关,都是由嫡房继承,分家之声日益喧嚣,在杨府中闹得沸沸扬扬。
  郑夫人现在在杨府内已变得深居简出,极难看到她一面,只有大帐房每隔两天去她那里一趟,报账审批钱物。
  西厢房内,郑夫人阴沉着脸慢慢喝一碗燕窝粥,她的脸一直阴沉着,从今年以来就没有过笑容,她本身就是一个心胸狭窄,待人刻薄的女人,她心中总是充满了怨恨,对每一个人她都不会那么爽快,总是要刁难对方一番,她心里才舒服一点,而且她尤其记仇,芝麻大的事情她都会牢牢记在心中,十几年耿耿于怀。
  郑夫人今年已近五十岁了,她刻薄的心性从相貌上就能看得出,高颧骨、薄嘴唇,身体偏瘦,眼睛里充满精明和怨毒。
  一名丫鬟匆匆走进,行一礼道:“夫人,郑家派人来了。”
  提到娘家,郑夫人就是一肚子气,那幅画是她悄悄送给大哥,特地叮嘱他不要声张,结果他偏偏炫耀,弄得满城风雨,她还得想办法把画要回来,否则丈夫回来她无法交代。
  “让郑家人进来!”
  片刻,一个中年妇人被领了进来,这是她大哥郑善愿的小妾,由于大嫂已去世,这名小妾实际就是郑家内宅的主事人。
  “给夫人见礼!”中年妇人进门便给郑夫人施一礼。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郑夫人冷冷道。
  “夫人,老爷派我来说一声,今年收成不太好,郑家想问夫人借点粮食。”
  ‘借点粮食?’
  郑夫人冷笑一声,前年借了两万石粮食,去年又借了五万吊钱,可压根就没有还过,今年又要借粮食,当她是什么?
  郑夫人忍住气问道:“他又想借多少?”
  “老爷说,今年就少借一点,一万五千石。”
  “一万五千石!”
  郑夫人心中顿时恼怒起来,现在京城粮价翻了数倍,他还好意思要这么多。
  “不可能!”
  郑夫人断然拒绝,“今年杨家也欠收,拿不出这么多粮食。”
  中年妇人胆怯地看了她一眼,“老爷说,如果实在为难,那就一万石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