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4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6      字数:4751
  这一切都是他和裴家联姻后起的变化,他已经进入了一个势力集团,杨广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信任他了,或者说他不会再成为杨广手中的刀……
  “元庆!”
  后面有人叫他,打断了他的思路,杨元庆一回头,只见二十余步外有名朝官在向他招手,一根龙蟠石柱挡住了他的视线,向前走两步,竟然是裴蕴。
  杨元庆愣了一下,他快步迎了上去,“二祖父,今天不是旬休么?”
  杨元庆是随妻子的称呼,这一声‘二祖父’喊得很自然,让裴蕴心中竟生出一丝暖意,他对杨元庆一直是不冷不热,固然是因为杨元庆不是他的孙女婿,但也和他对杨元庆心存一丝偏见有关,他总觉得杨元庆的心机太深,裴门会被其所累。
  但半年未见,杨元庆第一句话便是称他二祖父,这让裴蕴有些意外,同时也有点感动,他微微笑道:“旬休也不能每个人都休息,朝廷总要留人,今天正好是我当值。”
  他见杨元庆依然身着军服,便用拇指向偏殿指了指问:“还没有回家就来面圣吗?”
  杨元庆点点头,“刚回京,来没有来得及回府,现在正要回去。”
  裴蕴沉吟一下道:“你今晚来一趟裴府吧!有些事想和你说一说。”
  “嗯!”
  杨元庆答应一声,“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我和敏秋直接过来。”
  杨元庆行一礼,便告辞而去,裴蕴望着他的背影走远,又想到了最近露头的一些事情,心中着实有点担忧,他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想到近半年未见的娇妻,杨元庆心中也热了起来,在定鼎门大街上一路快马加鞭,片刻便来到了崇业坊,进了坊门,一直到自己的家门前才停下,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杨元庆心中有些疑惑,这会是谁来了?
  他翻身下马,只见门口多了一名门房,年纪约五十多岁,长得一团和气,坐在门槛上,正全神贯注地编一只草鞋,门房忽有所感,一抬头看见了杨元庆,笑着起身施礼,“是姑爷回来了!”
  这一声‘姑爷’,杨元庆便知道,他是裴府的下人,杨元庆也拱拱手,指着马车问:“这是谁来了?”
  “是宫里的两名女官,来教夫人学习宫中礼仪,已经连续来了两天,说今天是最后一天。”
  杨元庆一转念便明白了,应该是妻子要去觐见萧皇后,在习宫礼呢!他笑了笑,快步进了大门,却迎面看见绿茶拎着一只篮子匆匆走出来,比从前长胖了一圈,也长高了一点,绿茶一眼看见元庆,顿时又惊又喜,高兴地蹦了起来,“公子,你回来了!”
  杨元庆见到她,也格外欢喜,原以为她会在五原郡自己嫁人了,没想到她竟然也来了京城,毕竟是一直伺候他的丫鬟,多少也有点感情了。
  杨元庆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道:“你这个小丫头,还没有嫁人么?”
  绿茶脸一红,低下头委屈道:“公子,你不是说陪皇帝去榆林郡巡视,然后就回来吗?结果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问几个亲兵,说你被贬官了,我也不知该去哪里寻你,幸亏你写信来,要不我真的嫁人了。”
  “哦!嫁给谁?”杨元庆好奇地问。
  绿茶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吓得低下头,脸更红,有些扭捏道:“公子真的希望我嫁人吗?”
  “你这个傻丫头!”
  杨元庆笑着揪一下她梳成环状的辫子,快步向内宅走去,“夫人在内宅吗?”
  “嗯!夫人在内堂。”
  绿茶想追上去,忽然她又停住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扭头便向府门外跑去,“阿福叔,我出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
  【说明一点,山东士族的‘山东’,指的崤山以东,也就是今天三门峡附近】
  卷九 青海长云暗雪山 第十七章 路遇李渊
  ……
  内宅大堂,两名宫中来的女官正在教习裴敏秋礼仪,这已不仅仅是为了觐见皇后,这是裴敏秋从一个新婚少妇向官场夫人的转变。
  女官要把完整一套官方礼仪都教给了她,仪表化妆,服饰、头饰,步履、用语,甚至包括用膳等等,每一个环节都有很繁琐的细节,这些都要在三天内学会。
  裴敏秋天资聪明,再加上她的刻苦,她已经掌握了九成的礼仪,虽然不是尽善尽美,但已经让两礼仪女官对她啧啧称赞了。
  “对!上前一步半,最后不能走一步,需走两个半步,就这样施礼,手臂要稍向下,防止袍袖滑落,露出手臂。”
  两个女官一丝不苟地教习裴敏秋,裴敏秋也学到极其认真,杨元庆站在窗外,他不想打扰妻子,他知道这种礼仪学习很重要。
  女人要比男人更加讲究细节,像他参见皇帝,有时行军礼,有时躬身礼,至于步伐更是随意而行,只要大致差不多,杨广也不会在意细节是否到位,但女人却不行,她们不会讲什么军国大事,关注的就是礼仪细节,稍微失误一下,就会被人耻笑去。
  ‘她觐见皇后时多走了半步云云’,整个夫人圈里都会谈论这件事,很让人抬不起头。
  杨元庆见妻子走得全身关注,他便悄悄转身,走下台阶,在院子里找一块大石坐下,此时回到家,看见了妻子,杨元庆内心深处那种战争后的疲惫和面圣时的紧张便完全消失了,内心十分舒适,就仿佛远航船只回到了宁静的故乡港湾,这种家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你回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惊喜的女人声音,杨元庆愣了一下,这个声音不像是敏秋的声音,他一回头,只见身后穿着一个穿女裙的少妇,原来是裴幽,她画了淡妆,可杨元庆总觉得她脸上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
  他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大姐!”
  其实裴幽比他还小一岁,这声‘大姐!’叫得裴幽脸有点发烫,心中怦怦直跳,却又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半天,她才吱吱呜呜道:“我和敏秋住在一起,我不知你今天回来,真是对不起!”
  杨元庆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你能来陪敏秋,我还求之不得。”
  杨元庆的目光落在她的眉毛上,他忽然发现裴幽哪里不对劲了,她原来略有点粗的眉毛竟然剃掉了,重新用细笔化了眉,虽然是比从前漂亮,可从前那种大大咧咧的感觉没有了,使杨元庆略感遗憾。
  裴幽见杨元庆注意到自己的眉毛,脸蓦地一红,慌忙解释道:“我昨天和敏秋一起学化妆,要把眉毛剃掉的,我不知道你要回来……不!不!这和你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
  裴幽心中慌乱成一团,说得语无伦次,解释最后,她实在支持不住,转身便慌慌张张向内院奔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杨元庆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姐,我没什么意思啊!”
  裴幽更加慌张,脚踩在裙摆上,险些摔一跤,这两天所学动静有序的礼仪早丢到了九霄云外。
  “夫君!”
  台阶上传来裴敏秋惊喜的喊声,她听见了院外传来丈夫说话的声音,她顾不得学礼仪,转身便奔了出来,一眼看见了相别半年的丈夫,她惊喜交集。
  杨元庆笑着向她张开了手臂,裴敏秋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提着长裙奔下台阶,一头扑进了丈夫的怀中,失声哭了起来,她所学的喜怒要不形于色,也忘得干干净净。
  杨元庆搂住她柔美动人的娇躯,抚摸她光滑的头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小别胜新婚,那种心中的欢喜也令他难以自抑。
  两名女官走出内堂大门,见他们夫妻久别重逢,她们对视一眼,都会意地笑了,她们所教的礼仪只是对外,对自己丈夫就没必要那样讲究了。
  裴幽躲在院门后,见他们喜极相拥,而自己却影单行孤,无人关心她,她不由黯然,心中难过地转身而去。
  杨元庆见门口站着两名女官,便扶起敏秋小声笑道:“你先去学礼,学完礼我们再说话。”
  裴敏秋点点头,取出手绢擦去泪水,笑道:“你也是,回来不先说一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嗯!你的手下安排好房间没有,别让人家在外面傻站。”
  这倒是个问题,他的手下还在外面客堂等着,杨元庆连忙笑道:“你继续学吧!我去安排。”
  “这种事情不用你考虑,我估计这两天你要回来,早就都安排好。”
  “王大娘!”敏秋向院外喊了一声,只见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快步走进来,显得颇为精干,她上前行一礼,“老爷,夫人,请吩咐!”
  杨元庆见她有一点眼熟,好像是杨丽华府上的一名内府管家,敏秋笑着吩咐她道:“和老爷一起回来的人,把他们带到东院去,前两天咱们收拾出的房间都是给他们的,看看人数,如果被褥不够,再去拿几床新的,还有,叫厨房赶紧准备饭食。”
  管家婆答应一声,转身便匆匆去了,敏秋这才对杨元庆歉然笑道:“现在府里有六十几名下人,有几个是我从裴府带来,其他都是乐平公主安排的,我实在推辞不掉。”
  杨元庆笑了笑,“内宅事你决定就行了,不用问我,快去习礼吧!”
  敏秋展颜一笑,转身盈盈进了内堂,宫中规矩很严格,三天内必须教完,尽管两个女官知道此时不宜再教,但也没有办法,觐见皇后时裴敏秋礼仪出错,她们是要担责任的,两人一点都不敢大意。
  内堂又开始了习礼,现在还是下午,时辰还早,杨元庆不放心手下,便匆匆去了东院。
  ……
  傍晚时分,二十几名士兵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了崇业坊,向裴府驶去,马车也是杨丽华的三驾马车之一,她送给了裴敏秋,车内十分宽大,俨如一间移动的屋子,同时坐六人也绰绰有余。
  车内布置符合杨丽华的风格,崇尚自然清雅,车壁铺着上等的香樟木,木质厚实,做工精细,两张靠窗的小桌子也是用紫檀原木做成,没有上油漆,完全保持着木质本色,整个车内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品,唯一显示身份的,便是地板上铺着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敏秋另外准备了松软的靠垫,坐在上面非常舒适。
  杨元庆独坐一边,另一边是敏秋和裴幽对坐,裴幽感觉很难受,插在他们夫妻之间,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尴尬,如果是去别处,她不会跟去,偏偏是去裴府,裴幽心中叹息一声,只盼时间快点过去。
  敏秋心中明白裴幽的尴尬,她尽量不冷场,刻意找一些话和她说,两人低声说着礼仪之事。
  杨元庆坐在另一边,出神地望着窗外,脑海里还在想着小儿歌谣之事,‘荆襄羊,元日生,走西域,要称王!’
  说得严重一点,这就是谶语,谶语的出现很容易,也很简单,找一些孩童,花点小恩小惠,便可以迅速推广出去,正因为谶语很容易炮制,一般上位者也不会轻易相信,一般还需要类似章仇太翼这样的术士来卜卦确认,一旦术士确认是真,那上位就会极其重视此谶语。
  历史上,李渊就是因为出现了谶语而险些被杀,李浑和李敏便是因为谶语而被杀,而那条历史上著名的谶语正是经过章仇太翼卜卦确认为真。
  从今天杨广对自己的态度来看,他已经知道了这条谶语,而且杨广生性多疑,他肯定已经向章仇太翼确认过,结果应该是没有通过,否则自己就不可能那么容易离开御书房。
  想到这里,杨元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谶语之事,他可以不用过多担心,不过这条谶语究竟是何人所编?最有可能是元寿,杨元庆知道他迟早会向自己动手。
  就在这时,杨元庆忽然看见窗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似乎车轮有点坏了,两个人正围在车轮旁查看情况,其中一人的背影非常熟悉。
  “李使君!”
  杨元庆喊了一声,马车前的两人一起回头,正是李渊和他长子李建成,他们的马车车轮出了一点问题,车夫正在紧张地修理。
  杨元庆的马车也停下了,杨元庆吩咐一声,他下了马车,快步向李渊走来,拱手笑道:“李使君,好久不见了。”
  李渊没想到会正在这里遇到杨元庆,他心中涌起一种荒诞的感觉,他刚刚才从元寿府中出来,正是参与商议对付杨元庆之事,没想到竟在半路遇到了杨元庆。
  他眼睛里隐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他想到了杨元庆的狠辣,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在背后暗算他,他会怎么对付自己的家人?
  但李渊心中的不安却没有表露在颜面,他满脸堆笑道:“杨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怎么,车轮出问题了?”杨元庆看了一眼忙碌的车夫,又向李建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什么问题,只是车轮有点松了,紧固一下便可以了,杨将军这是去哪里?”
  “去岳父岳母家,既然回来了,总是要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