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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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5 字数:4744
归根到底,她认为是儿子无官无职的缘故,心中苦闷才会这样,她便开始向丈夫施压,命丈夫无论如何要在今年内将长子调回京,给次子谋到职。
上午,郑夫人听说虞世基第二次来给公公吊孝,相信丈夫一定给他讲了两个儿子任仕之事,等丈夫刚回到书房,郑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刚走到院门口,正好看见丈夫的小书童铭心向这边跑来,她便知道一定是铭心有要紧事要向自己汇报。
郑夫人当然也很清楚,丈夫养书童是一件令她恶心的事,但朝廷风气如此,她也不好过于干涉,不过她很快便发现了这个书童的巨大作用,有了这个书童,丈夫的一言一行她都可以知道,在她的威逼和利诱之下,小书童铭心很快便甘心成了她的耳目。
“夫人!”
铭心气喘吁吁跑来道:“老爷刚才和三老爷说到杨元庆之事了。”
郑夫人给铭心规定了三大必须立即汇报的事项和八件可以事后汇报的事情,铭心也深知他的小命是捏在郑夫人手上,因此他一直忠心耿耿地替郑夫人监视杨玄感的一言一行。
郑夫人给铭心规定的三大必须立即汇报事项是:丈夫和外面女人的交往;涉及到她娘家的事情;还有就是杨元庆的事情。
今天杨玄感弟兄说到了杨元庆之事,铭心便立刻来向郑夫人报告。
“他们说什么?”郑夫人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丈夫不谈两个儿子的官职前途,倒提起那个私生子,令她心中极为不满。
这就是人的一种嫉妒之心,如果杨峻和杨嵘混得很好,官场得意,仕途如锦,而杨元庆混得落魄,那么丈夫偶然提起杨元庆,她倒不会太在意了,她有心理上的优势。
可偏偏是她的儿子都仕途不如意,而杨元庆却混得风生水起,总管、伯爵、开府仪同三司、名震天下,每一样都令她无比嫉妒,杨元庆越是出名,就越显得她的儿子无能,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使她心中对杨元庆充满了敌意。
“到房间里来说,详详细细告诉我,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郑夫人带着铭心进了院子,这时,一棵大树后闪出了次子杨嵘,杨嵘是来找母亲要钱,远远看见铭心在对母亲说什么,隐隐提到了杨元庆的名字,他心中一动,想起夏侯俨吩咐过他之事,夏侯俨对杨元庆颇感兴趣。
杨嵘一心讨好夏侯俨,他便加快脚步,跟进了院子。
……
马车里,杨昭靠坐在车壁上,没有打扰杨元庆的沉思,看得出,杨元庆依然沉浸在对祖父的哀思之中。
杨昭也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昨天皇姑去给父皇说情,父皇同意他再留洛阳一个月,这一个月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最重要是,他要稳固自己太子的地位,兄弟杨暕在沉寂几年后,又强势复出,气势咄咄逼人,偏偏这个时候,一名老太医查出了他肥胖的原因,竟然是一种病,一种很难治愈的病,意味着他活不了几年了。
他的病情已经被泄露出去,这便使得拥护齐王的重臣越来越多,很明显,他如果去世,父皇就只剩齐王一个儿子,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而且从父皇这一年多来对齐王的格外器重也说明了这一点,并不是皇姑所说,浪子回头,而是父皇已经在考虑他死后的东宫权力过继问题了。
杨昭也曾绝望悲伤过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他已经从自己的生死中解脱出来,如果他的去世无法避免,那他一定要给自己的三个儿子留下点什么。
杨昭的三个儿子,长子杨倓被封为燕王,次子杨侗被封为越王,三子杨侑被封为代王,三个儿子都是他的希望,是他血脉的延续,如果让齐王登基,他们必然都会被齐王所杀。
杨昭在深思很久之后,他决定要将太子之位留给长子,即使他去世,他也要让父皇立皇太孙,而不是立齐王为嗣。
半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支持,只是杨昭不敢过于和朝臣接触,怕引起父皇的猜忌,半年多来,他接触的人并不多,皇姑杨丽华对他表示了支持,韦阀因为是太子妃娘家,也对他大力支持,而裴阀则含蓄地对他表示了一定程度上支持,像关陇贵族,他还不敢接触。
今天一早,他接到皇姑的口信,一起去杨府为杨元庆撑腰,他这才知道杨元庆回来了,杨元庆年纪轻轻便升为丰州总管,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军方重臣,这是他无论如何要拉拢的心腹。
这时,杨元庆已渐渐从拜祭祖父的伤感中恢复,他见杨昭一直愁眉不展,便笑问:“殿下一路忧心忡忡,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胡思乱想。”
杨昭现在还不想对杨元庆说自己的病情,他笑了笑问道:“元庆,你现在住在哪里?”
“卑职住在丰都市,一个粟特朋友的店铺里。”
“那你就搬到我的京城别府吧!房子很大,一直空关着。”
一般太子应该住在东宫,起居出行都很严格,但杨昭却是住在西京长安的东宫,洛阳新都没有他的宫室,他只能像亲王一样住在京城别府,丝毫没有享受到太子的待遇,这一点,杨元庆在五原郡也有所耳闻。
他摇摇头笑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卑职明天去给祖父祭墓,后天就要返回边塞,最多只住两晚,就不想再搬家,怕麻烦。”
“好吧!”
既然杨元庆后天要走,杨昭也就不勉强,他又笑道:“那你明天晚上到我府上来,我设一个家宴,我们叙叙旧,可不准你推迟。”
杨元庆想了想,明天晚上也正好没什么事,便点头答应了,“卑职明天一定会来。”
卷七 小荷初露尖尖角 第十章 善度圣意
今天是七月十五日,传统的盂兰盆节,今天朝廷休朝一日。
虞世基在吊唁完杨素后,并没有回府休息,而是直接去了皇宫,今天在杨府门前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认为有必要让圣上知道。
虞世基曾是陈朝著名的书法名家、文学家,他的文采和书法深受同样酷爱文学和书法的杨广欣赏,使他仕途一帆风顺,并做到了内史侍郎的高位。
但他最终成为内阁七贵之首,虽未明言,但实际上就是隋朝七名宰相,他以内史侍郎之职行宰相之权,专典机密,并不是靠书法和文学,而是靠他的另一样本事,揣摩圣意,他揣摩圣意的本领可以说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几追当年的杨素。
作为一个皇帝,很多事情都不能说出来,心中所思所想,不能让大臣知道,但皇帝又希望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把一些他想做而无法开口的事情替他妥妥帖帖做好。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如此,历朝历代善于揣摩圣意的能臣也是层出不穷,登峰造极者如萧何、杨素、魏征、李林甫等人。
虞世基无疑也是此道的绝顶高手,他知道隋帝杨广对现有的选官制度深恶痛绝,所以他才敢收受重贿,利用职权卖官晋升,打压异己,他知道只要是他肯打破九品中正制的禁锢,他就能深得圣意,至于卖官报复之类的小事,圣上不会放在心上,水至清则无鱼,做官太清廉了,会让圣上觉得他无把柄可抓,反而不敢用他,这和当年萧何侵占民田,自毁名声如出一撤,做事情要稍微留点把柄给上位者,才是高明之举。
虞世基能读懂杨广心思的第二件事便是杨家,杨素病重期间,杨广三天两头派宦官去探病,这不是关心杨素的病情,而是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甚至连封杨素为楚国公也是杨广听了术士之语后的一种诅咒,隋有分野之灾,分野之地在楚,所以改封杨素为楚国公,就是要把分野之灾转嫁给杨素。
虞世基从杨广厚死人薄活人便可看出他对杨家的忌讳,他便决定第二次去杨府吊孝,好像是对杨府的敬重,实际上他已准备对杨家动手,以迎合圣意。
而杨家和杨元庆的内斗,以及太子和乐平公主双双去为杨元庆撑腰,他相信这件事圣上一定会很感兴趣。
虞世基的马车迅速驶进了端门,端门是皇宫的主门,相当于长安的朱雀门,端门中轴线两侧分布着朝廷的各个官署。
端门继续向里走便是宫城,虞世基的马车停在了宫城应天门前,等候着圣上宣召他入内。
宫城大门叫应天门,主要的议事大殿都位于宫城内,乾元殿是宫城第一大殿,也是每天早朝的地方,而杨广日常办公之地在宣政殿偏殿,位于乾元殿西北角,是一组占地数十亩的建筑群,这里离内史省和门下省很近,杨广可以随时传召内史拟旨。
杨广登基已经两年多,他已渐渐稳固住了自己的帝位,下面该是他大幅改革各种制度的时候了,杨广已经将所有的计划都排定好,首先就是出巡江南,向长江以南昭示大隋皇帝威严,凝聚江南民心,这也是大隋皇帝第一次巡视江南,对南方民众归心具有重大意义。
通济渠已经在去年挖掘完成,邗沟也疏浚完毕,可以乘船从洛阳直通江都,半年前,杨广便下令工部侍郎鱼俱罗制造数万艘大船,此时大船已经制造完毕,内部装饰也进入尾声,很快他便要启程江南,开始他登基后的第一次出巡。
今天是盂兰盆节,杨广刚从洛水边的法华寺参加完水陆法会回来,已经休息了片刻,他正在地图前研究他即将开始的江南之行,他曾在江都坐镇十年,对江南充满了感情,这次出巡,他颇有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令他心中充满了期待。
正思虑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虞侍郎来了,等候召见。”
杨广知道虞世基这时候找他,必然有什么事,而且他也正想让虞世基写一篇告江南书,以告南方各州父老。
“宣他觐见!”
“陛下有旨,宣内史侍郎虞世基觐见!”
……
“陛下有旨,宣内史侍郎虞世基觐见!”
侍卫的一声声高喝传了下去,片刻,宦官带着虞世基匆匆走了进来,虞世基走进御书房,躬身行礼,“微臣虞世基参见陛下!”
“虞爱卿免礼!”
今天杨广参加了法华寺水陆法会,兴致不错,便笑道:“朕刚刚想到要找爱卿,爱卿便来了,可谓巧矣!”
虞世基听到杨广要找自己,他便不说自己之事,躬身道:“请陛下吩咐!”
“是这样,朕已决定不日出巡江南,需要向南方写一篇告父老书,爱卿曾久在南方,应知南方民意,这篇告南方书就由爱卿来执笔吧!”
虞世基心中一跳,圣上要出巡江南,虽然黄河边在造船,可大家都以为南巡是明年之事,没想到圣上不日将南巡,这倒是一个重大的机密。
他不敢表露出知晓机密的兴奋,立刻躬身道:“臣遵旨,不知陛下几时需要?”
“不急,三日后写好即可。”
这时,杨广瞥了虞世基腰间一眼,虞世基腰间的革带上挂了一块极品玉佩,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他忽然想起世坊间的一个传言,便笑问道:“虞爱卿,听闻你兄弟家贫,市坊多有传言,说你富而忘兄弟之义,不肯周济,这是何故?”
虞世基兄弟虞世南也是当世书法大家,兄弟二人关系极为友爱,声名卓著,在江南被称为‘二虞’,与西晋二陆齐名。
但虞世南为人清高,不愿为官场规则屈膝,至今只得一个秘书郎的小官,俸禄低微,家境贫寒,与兄长虞世基位高权重,家境巨富形成天壤之别,虞世基也从不周济兄弟,偏偏两人关系十分友爱,虞世基便被世人讽为‘假义’,连杨广都听说了。
虞世基躬身答道:“臣和兄弟之爱在于情,不在于钱,况且,臣今日之富,全是圣上所赐,以世南之才,他若想富,也是轻而易举,非他不为,而不愿也,虽世人讥讽,臣又焉能将圣上所赐随意予人,就算是兄弟也不能。”
虞世基的回答深合杨广之心,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说得不错,兄弟之爱在于情,不在于钱,是朕失计较了。”
停一下,他又问:“虞爱卿,你要见朕,有事吗?”
“回禀陛下,臣今天去二祭杨司徒,倒发现一件有趣之事,臣觉得有必要告诉陛下。”
虞世基提到杨素,杨广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淡淡道:“你说,什么事?”
虞世基便将今天在灵棚内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杨广,杨广一怔,杨元庆回京了吗?他怎么不知道。
虞世基察言观色,从杨广的表情,他便知道杨元庆是擅自入京,并为奉召,虞世基叹息一声道:“元庆虽然年轻,但毕竟也是手握重兵之边臣,不可随意进京,更不可不让圣上知道,臣觉得有必要告诫他,让他明白自己肩负重任。”
虞世基可谓用心良苦,他在杨广面前告杨元庆擅自进京,其实并不是针对杨元庆,他的剑指的是太子杨昭,他是在告诉杨广,杨元庆和杨昭关系密切,而杨元庆又秘密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