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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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氏0度 更新:2021-02-17 05:34 字数:4746
“第一次见娘娘必须下拜,第一次见娘娘必须下拜,你记住了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好像杨元庆会在这个问题上犯错误,杨元庆瞥了他一眼,厌恶地说道:“这些我知道!”
“不要打断我的话!”
宦官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愤怒,大声尖叫道:“对娘娘也是一样,娘娘最反感别人打断她的话!”
杨元庆着实厌恶这个宦官的声音,更反感他那种带一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将头扭了过去,这时宦官的小眼睛里射出一道恶毒的光芒,迅速瞥向杨元庆,他忽然一指前方,“杨将军,那人是你祖父吗?穿金甲的那个。”
杨元庆一惊,顺着他手指望去,就在这时,宦官的另一只手上忽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猛地一刀向杨元庆的腰间捅去。
杨元庆只觉腰间一阵顶痛,他一扭头,看见了腰间雪亮的匕首和宦官那惊骇的目光,几乎是一种战场上的本能,杨元庆抓住他的手,将他腕骨扭断,随即一拳砸在他咽喉上,‘咔嚓!’一声,喉骨竟被砸碎,宦官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倒地,惨叫声也喊不出来。
杨元庆的军服已经被刺破,他伸手到腰间,慢慢从腰下摸出了被他叠成方块的防身宝衣,他叠了八层,直接掖在腰带上,非常侥幸,宦官一刀正好刺在这件宝衣上,尽管这是宝衣,但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两层,说明这件所谓的宝衣还是防不住近距离的刺杀,或许能对付远距离的冷箭,五十步以上,但无论如何,这件宝衣救了他一命。
杨元庆蹲下身,一把撕开了宦官的袍子,从他腰间的革带上抠下一块小铜牌,这是宦官铭牌,以证明他的身份,正面是姓名、职务和等级,背面是他的服侍场所,杨元庆翻过铭牌,背面果然是一个‘齐’字,这不是皇后派来的人,而是齐王派来暗算他的宦官,真就像晋王所言,齐王为杀他已不择手段。
杨元庆翻转过宦官身子,这才发现他竟已窒息而死,这让杨元庆有些意外,他本想把这宦官交给晋王,却没想到这宦官的身体这么脆弱,一拳就了帐。
他沉思片刻,见四下无人,便拎着尸体快走几步,拨开荆棘,露出荆棘下的废井,井口一边已经坍塌,井壁长满了青苔,蠕动着几条蜗牛,杨元庆直接将尸体塞进井中,半晌才传来‘咚!’一声闷响,井很深。
杨元庆拍了拍手,眼中杀机迸射,既然齐王想卑鄙杀他,那他就以杀止杀,看谁更狠更毒。
一棵大树后,一名正巧躲着灌木丛里拉肚子的小宦官看到了这一幕,他吓得将手塞进嘴里,眼睛里惊恐万分,他紧紧躲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前方门口出现了几名宦官,一个个急急匆匆,杨元庆心念一转,便高声问道:“你们去找谁?”
“我们去找杨元庆,这位将军认识他吗?”
杨元庆慢慢走上前,一拱手道:“我就是杨元庆!”
为首宦官脸色肃然,他立刻取出一面玉牌,高举宣道:“传皇后娘娘口谕,宣飞狐县子爵杨元庆觐见!”
这才是真正的皇后派来的宦官,应该是不认识他才对,刚才那名宦官居然认识他,这就不正常,而且他也没有玉牌。
杨元庆当然不用关注这个,这应该是晋王的手下来验证,应该是验证了,他们才去禀报晋王,杨元庆猛地停住脚步,暗叫一声‘不好!’他拔足就向后奔去,几名宦官急喊:“杨将军,你去哪里?皇后娘娘在等你。”
杨元庆奔跑如迅雷,他已经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刚才那名宦官既无太后的信物,也不是太后身边熟人,那晋王的人为什么要替他禀报,他们久在宫中,会不知这里面的规矩?
这说明晋王身边也有齐王的人,这样的话,晋王可就危险了。
杨元庆一路疾奔,片刻便跑到了刚才晋王召见他的地方,正好看见侍卫首领于庆嗣从侧门里面走出。
“于将军!”
杨元庆叫住了他,于庆嗣愣了一下,“皇后娘娘不是召见你吗?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里面有个问题!”
杨元庆上前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于庆嗣脸色一变,眼中顿时又惊又怒,居然有这种事,他们一直不知,还好,既然露出了马脚,就可以查出来,这也是一种运气,若不是齐王想杀杨元庆,他们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晋王身边居然有人被齐王买通。
他拍了拍杨元庆肩膀,心中感激不尽,“多谢将军通报,这件事我会立刻处理好,你先去见皇后娘娘。”
杨元庆向他一抱拳,转身对几名气喘吁吁跑来的宦官笑道:“辛苦几位了,我们走吧!”
走了几步,杨元庆又想起一事,他借口如厕,走进侧门脱去衣服,迅速将那件宝衣贴身套在自己身上,他现在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卷四 漫天外云卷云舒 第二十九章 萧后召见
主殿的后半部分隔成几座小型宫殿,每一座小宫殿都布置得富丽堂皇,正中间挂着一架来自西方的银质吊灯,东方的能工巧匠又在上面镶满夜明珠和宝石,在烛光的映照下,吊灯上的宝石璀璨夺目,美奂绝伦。
宫殿四周的每一个角落放着精美的瓷器,或是花瓶,或是容器,一只只瓷器如冰似玉,在灯光下流动着玉一般的晶润,宫殿里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中间放着两张象牙坐榻,坐榻上铺着锦缎坐垫。
此时,在璀璨的宝石光耀下,大隋帝国的萧皇后正背着手来回踱步,她头梳成半月髻,青丝间点缀着宝石,一根长长的碧玉簪子穿着发髻,面容修长俏丽,涂一层淡淡的脂粉。
她穿着一袭非常合身的黄色锦缎长裙,长裙上用金丝线绣了一幅百鸟朝凤图,她虽已三十有五,生了三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非常好,苗条而高挑,曲线起伏,显得风姿绰约,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
萧后和皇帝杨广已经到了半个时辰,杨广因为身体疲倦,去隔壁宫殿小睡片刻,萧后则来宫殿里来回踱步,想着心事。
大约在近两个月前,杨元庆在仁寿宫救了天子杨广一命,萧后一直对他十分感激,在杨元庆没有得到赏赐时,萧后还不断吹杨广的枕边风,埋怨丈夫知恩不报,也正是萧后不断提及此事,才最终促使杨广决定效仿父亲,赐剑给杨元庆。
但对于一个女人,丈夫并不是第一重要,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萧后生了两子一女,其中她最疼爱次子杨暕,不仅是杨暕从小聪明可爱,长得英俊潇洒,更重要是杨暕酷似她的父亲。
人人都说杨暕长得像他父皇,但萧后心里清楚,实际上她的次子长得酷似自己的父亲,西梁孝明帝萧岿。
萧后虽然幼时生活艰难,但她毕竟是华族公主,对故国一种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她也知,故国已如水中之月,不可复归,她便把这种对故国的思念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对这个次子宠爱有加。
正是萧后的归于溺爱和骄纵,才使杨暕像匹脱缰的野马,日益放荡不羁,最终成为京城首恶,可就算这样,萧后依然对他宠爱有加,对他所犯恶事不但不斥责,反而替他掩盖,替他打压,不准任何人向圣上提起这些事,正是母亲的纵容和撑腰,才让杨暕更加肆无忌惮,敢大白天闯入民宅抢人。
可以说,萧后就是杨暕的后台靠山,当杨暕对母亲的一番哭诉后,萧后心中对杨元庆的印象便改变了,不再是感激,而是一种厌恶和恨意。
此时,杨暕就跪在母亲脚下,泪珠儿一颗颗从眼角流出,滚落在地毯上,他从小哭到大,很清楚该怎么对付自己母亲。
“母亲大人,杨元庆拿着父皇之剑到处宣扬,说这是因为他在仁寿宫有救驾之功,父皇才赏他,孩儿觉得他这话不妥,便当众斥责他张狂,他恼羞成怒,竟用这柄剑逼孩儿下跪,因是父亲之剑,孩儿不得不跪,孩儿遭遇奇耻大辱,求母亲大人为孩儿做主。”
萧后看了一眼儿子,儿子的眼泪让她异常心疼,同时也有一种恨铁不成钢。
“他只是一个子爵,一个小小的上镇将,你是堂堂亲王,是大隋天子之子,难道你还对付不了他?还要向为娘求救,你真的没出息,让娘感到羞耻。”
“可是母亲,那是父皇的天子剑啊!”
杨暕哭了起来,“孩儿不敢啊!孩儿冲撞了父皇之剑,若被御史看见,又会弹劾孩儿藐视父皇,有取代哥哥的野心,会给母亲带来烦恼,母亲,人言可畏,孩儿正因为是亲王,才活得比别人更加憋屈,有的时候,孩儿也恨……”
“你恨什么?”萧后霍地回头,注视着儿子,她体会到了儿子语气中的悲怅。
杨暕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在地毯上,他颤抖着声音,“孩儿也恨……恨自己生在帝王家。”
“我的儿啊!”
萧后眼中的泪水汹涌而出,她想到了自己年幼时的苦楚,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和儿子抱头痛哭起来。
萧后怎么也想不到,她的儿子在泪如雨下的同时,嘴角竟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杨暕心里很清楚,他又一次成功了。
杨暕的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旁边宦官,两人交换了眼色,彼此会意。
杨暕擦去眼泪,扶起了母亲,他按着胸口道:“母亲,孩儿心口有点痛,想休息一下。”
萧后也知道儿子有这个问题,每次一哭,心口就痛,有的时候她也怀疑儿子是装的,可毕竟是她的心头肉,她也说服自己相信了。
“那你到侧殿休息一下。”
她立刻吩咐左右宫女,“还不快扶殿下去休息?”
几名宫女上前,扶着杨暕到旁边侧殿去了,萧后脸色阴沉如水,她又冷冷问道:“怎么杨元庆还不来?”
“回禀娘娘,已经去宣了,估计人太多,须找一找。”
“再派人去催!”
“是!”
一名小宦官奔出去了,这时,萧后的心腹宦官赵进贤上前道:“娘娘,要不要补一补妆?”
赵进贤今年五十余岁,他原来是西梁朝的宦官,一直服侍萧后的父亲,西梁灭国后,他便来投靠当时还是晋王妃的萧后,便开始服侍她,十几年来忠心耿耿,是萧后最信赖的人。
正如萧后要在两个儿子间选择一下,赵进贤也需要在两个小主人之间进行选择,当他得到齐王一千两黄金和五百顷良田的重贿后,他便倒向了杨暕,常常在萧后面前说杨暕的好话,而杨昭稍有不当,他便会立刻汇报,并夸大杨昭的缺点。
日久天长,萧后受他的影响,也开始对长子厌弃起来,继而更宠爱次子。
萧后摆摆手,“等会儿吧!我接见完杨元庆再补妆。”
“夫人,老奴敢断言,杨元庆一定在晋王那里。”
萧后点点头,“我想也是,昭儿颇看重这个杨元庆。”
“娘娘,老奴有一句心里话,一直想说,可总找不到一个合适机会。”
“你说就是了,在我面前,你随时可以说,要找什么机会?”萧后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满。
赵进贤叹了口气道:“老奴是看着两个小王子长大的,老奴还清晰记得,他们两人在一起读书写字的亲密场景,那种手足情深让老奴记忆深刻。”
“是啊!我也记得,有一次暕儿调皮摔倒,鼻子流血了,昭儿便把他扶起,用袖子给他擦去鼻血,劝他别哭,可现在他们怎么变得这么冷漠,难道就因为生在帝王家?”
萧后叹息一声,心中很难过,两个儿子关系恶劣,一直是她心头之病。
“娘娘,血浓于水,手足情深,这是天性,老奴觉得两兄弟不和,很大程度就是他们手下挑拨,尤其是杨元庆,老奴也听晋王宫中小宦官说起,他仗着自己是杨素之孙,时常替晋王出谋划策,如何夺取东宫之位,如何对付齐王?”
不愧是萧后的心腹,赵进贤对萧后的心思了如指掌,这几句话比齐王哭诉还要管用得多,任何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之间能和睦友爱,相互扶持。
萧后只有两个儿子,她当然希望长兄爱幼弟,幼弟敬长兄,这是一个母亲的最大心愿,尽管她也知道兄弟之间有帝位之争,但她的心愿是这样,希望两个儿子有手足之情,尤其她目睹了丈夫和几个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她更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步长辈的后尘。
赵进贤的话使她脸色一寒,眼中怒火燃烧,她心中对杨元庆的极度不满便几乎要克制不住,如果说,杨暕的哭诉是使萧后开始厌恶杨元庆,那么宦官的话便使她开始仇恨杨元庆。
这也是大多数女人的通病,不管平时再怎么精明,再怎么大度温婉,可一旦涉及到儿女,女人的精明就会被亲情蒙蔽,大度温婉就会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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