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4 19:51 字数:4739
沈有怀见好不容易出现空当,立即表现出自己勤学好问的求知态度,插口问道:“我听说汤盟主是武当派高手,他妹妹怎么去了峨嵋派?”
南宫真道:“武当派不收女弟子,峨嵋派不收男弟子。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沈有怀心想:又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花杏对他道:“少林也不收女弟子的。下次你别看到少林和尚就问怎么没见少林尼姑,小心被打又怪我们没告诉你哦。”
大家忍不住笑出声来。沈有怀满脸通红,恨不得取出泪牡丹示威。
花杏忽然叹了口气道:“峨嵋双秀是早就见识过的,确实美艳过人,名不虚传,只可惜那美人中的美人,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极乐宫主柳眉儿,却是始终无缘一见,令人好生遗憾呐!”
李远登时抬起头来,眼中闪闪发光,道:“武林第一美人?你们也没见过?”
花杏点头,又叹了口气,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传说这位美人艳冠群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凡是见过她的人,都甘心为她而死。听说曾有某位扬州盐商,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在目睹了这第一美人的芳容之后,竟然回家就把一干妻妾全部休掉,变卖所有家产投入极乐宫门下当了一名杂役,为的就是每天能见到柳美人一面而已。”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字本是汉语里面形容绝代佳人的最最精辟精练精粹精彩的形容。但也因为实在太形象了,所以搞的人人耳熟能详,造成的结果就是两个字——泛滥。现在只要是个美人,很容易就能从她们的心仪者口中听到这样的赞美。
所以李远听到这八字的时候也没什么反映,直到听到后面的一段才不觉惊诧起来,而后就是悚然动容,悠然神往,这时耳边却传来沈有怀不以为然的声音道:“这不是红颜祸水嘛。”
几人立刻脸现不满,花杏更是忍不住为心目中的绝色佳人争辩,义愤填膺的道:“什么祸水?说穿了还不是臭男人自己爱慕人家的美貌,自己控制不住干下的蠢事,怎么能把罪责归到女人头上?什么妲己,褒姒,扬贵妃,还不都是君王自己无能,他们自己贪恋美色不思朝政断送了大好江山却让女人来背这个千古骂名,简直就是混帐!”
沈有怀看了他一眼,慢慢道:“‘祸’,就是灾祸,祸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之常情,无法抵挡。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但如果这美人非但有貌更且有德,谦恭节俭,谏劝克己,于国于家未必没有好处。反之,如果恃宠而骄,贪奢淫逸,而其影响又大到关乎民生国计,怎么不是祸患?怎么不是祸水?再说,从古到今也并未因为归她们为祸水而让男人们逃脱该有的责任,商纣之残虐,周幽之无道,唐玄宗老年之昏聩,不是一样被载于史册,遗臭万年吗?所以,个人认为,美人有德才是佳人,美人无德就是祸水!勿庸置疑!”
沈有怀一向很少与人争辩。他相信古人说的一句话——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所以就算听到别人因为某个观点而争论不休时,他大都缄口不言,大家也都习惯了他此点,没想到突然会听到他这么斩钉截铁,头头是道的一番见解,一时都不由哑口无言。
好半天,花杏才回过神来,道:“但,也不能说极乐宫主……”忽然说不下去了。
齐飞插口道:“巫山极乐宫乃是天下第一销金窟,柳眉儿身为极乐宫主,就算未必是祸水,恐怕也不是什么清茶了。”
花杏不出声。柏子衣嚷道:“别吵了!管她是清茶还是祸水,反正咱们又喝不上一口!”
沈有怀张了张嘴想问“销金窟”三字何解,但立刻想起才刚遭人取笑,马上紧紧闭上嘴巴,装作很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偷偷瞥瞥吴明,见他正一脸忍笑的表情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装模作样的样子定瞒他不过,脸登时“唰”的就红了。
李远发现他脸红,凑过去细看一阵,沈有怀被他看的身子不住往后仰,只听他坏笑的道:“哟,这大白天在想什么呢?瞧瞧,大伙儿瞧瞧,咱们这乖孩子可真学坏了不是?”
所有人的眼光立刻投注在沈有怀脸上,而且个个面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奸笑,沈有怀到底也不是傻子,此刻已隐隐猜到销金窟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了。不明白还好,这一明白过来就自然想到这些家伙心中误会自己的龌鹾念头,又羞又急,顿时面红耳赤,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明在此时突然开口,道:“喝不喝的上虽然不知道,但去见识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他这一出声立即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了过去,沈有怀松了口气,忍不住对他看了又看,心里不由感到一丝甜意。
其实大家一大早起来就聚坐在一起,为的就是等吴明说出答案来。可惜他坐了半天偏偏一字不吐,大家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也不敢再去逼问他,无奈只有天南海北的闲聊打发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他终于开口吐金言,当然要继续他的话题说下去,否则恐怕又得关上了。
花杏反应快的立刻道:“小吴你不知道,这极乐宫跟别处可不太一样。首先,江湖上只知道巫山极乐宫,但却没有人知道究竟在巫山何处。其次,就算到了极乐宫,也未必见得着柳宫主,听说到过极乐宫的人没有几个能够见到真佛的。最关键的是,那可是天底下第一的销金窟,就算带着成千上万两银子去人家也未必看的上眼。”
吴明却好像很笃定似的慢悠悠的道:“巫山么,云遮雾绕,地方难找些也是有的。至于其他,我倒不担心,你们在座的诸位可都是名震江湖的人物,恐怕到时候就算你们不想见人家,人家还抢着来见你们呐。”
沈有怀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又想起这条船要经长江去三峡,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本来就准备要去巫山?”
吴明点点头。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异口同声的问道:“为什么?”
吴明道:“因为,少林掌门出事那天,静慧大师去御笔峰见的就是那武林第一美人——极乐宫主柳眉儿。”
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大吃一惊。
少林寺的一代高僧居然偷偷出寺去见极乐宫主?难怪当时询问他去向的时候怎么问也不说,宁可背上杀害方丈的嫌疑。只因嫌疑最多不过是嫌疑,而一旦此事让外界知道,非但他个人很可能就此声败名裂,整个少林寺的声誉都会大受影响。
销金窟只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其实说白了,极乐宫就是一个淫窟。
柳眉儿作为极乐宫主,当然不会有什么清名,但因为其艳名无双,倒也没有什么恶名。只不过平常人想见她也就罢了,少林寺得道高僧怎么也不能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啊。
另外,这件事吴明又从何得知的呢?
花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不会是静慧大师自己告诉你的吧。”
他只是随口一问,谁知吴明却点头道:“说对了。正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众人再次吃了一惊,这个消息静慧大师应该至死也不会吐露才是,为什么别人都不告诉,却偏偏会告诉吴明呢?
吴明对此只是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大家真是被他气死了,却也无可奈何。
花杏道:“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吴明道:“武林大会时。你忘了他就是少林寺代表吗?”
花杏看看齐飞和南宫两人,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啊?”
吴明道:“你们忙着武林大会呢。后来又忙于和瀚海城之战。现在说也一样,早说也没用。”
沈有怀忽然插口道:“那为什么地点会是御笔峰,而非巫山?”
吴明赞许的看他一眼,道:“因为并非静慧大师想见柳眉儿,而是柳眉儿书信约他那天在御笔峰见面。静慧大师本待不去,但柳眉儿要求见面的理由令他无法拒绝。”
花杏立即问道:“什么理由?”
吴明道:“柳眉儿声称她学会了一指禅功,请静慧大师前往指点一二。”
众人再次大吃一惊。一指禅是佛门绝学,柳眉儿又何处习来?
沈有怀立刻明白过来,点头道:“是了。我听说静慧大师是藏经阁首座。想来‘藏经阁’应该也负责收藏少林武功图本,如果有少林绝学外泄,静慧大师责无旁贷,自然是非去不可了。”
柏子衣忽然叫道:“难道柳眉儿是杀害静元方丈的凶手?她不就是第五个会一指禅的人!哎呀,不好,难道不戒收的徒弟居然是她不成?……完了,那老和尚居然和这种女人……”
吴明很是受不了的打断他的妄想道:“但静慧大师去了之后,柳眉儿使出的却非一指禅,而更像是传说中的弹指神通。”
大家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沈有怀忍不住问道:“这传说中的弹指神通又是什么武功?”
李远道:“也是一种指功,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又问吴明道:“那柳眉儿为何说她的是一指禅?”
吴明道:“静慧大师当初也这么问她了,据说柳宫主当时也很抱歉,她说这本武功秘笈是江湖上某位未具名的英雄偷偷送她的礼物,秘笈上却没有注明这武功的名称,她练了之后,觉得很像少林绝技一指禅,一心求证之下才会想到来请教静慧大师。”
大家静了一会儿,花杏才道:“难怪静慧大师始终保持沉默,他一开始是怀疑少林绝学泄漏,而他又是藏经阁首座干系重大,所以未证明前不敢乱说。之后则是因为这件事牵扯上极乐宫,而且这柳宫主的说辞听来虽然说的通,但感觉还是有些怪怪的,若有人心怀不轨,难保不会趁机造谣生事,一个弄不好,少林寺千年清誉只怕毁于一旦,所以也就更不能说了。”
柏子衣道:“但那柳眉儿还是很有嫌疑,这时间未免也太凑巧了。静慧大师难道一点也没有怀疑她吗?”
吴明道:“怀疑也没用。柳眉儿学的既然不是一指禅,静慧大师根本无权过问,而她更也不可能跑去行凶,这两件事表面上看来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巧合罢了。静慧大师心中既便再有疑虑,也无法对她继续追查下去。”
李远道:“所以他就将这个内情告诉你,请你帮助他调查极乐宫?”
吴明笑笑道:“差不多吧。”
沈有怀忽然又道:“为什么你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吴明笑道:“又能帮助少林寺,又能解开自己心中的疑问,更有机会可以顺便见识一下第一美人的丰采,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就算没有前两点,只凭第三点,你们在座各位,谁舍得拒绝?”
沈有怀看看他,皱眉不语。
在座各位或认为理所应当而心安理得的,或被说中心事而脸上微热的,或一脸神往无限期待的,或暗中存疑但心里好奇的,或若有所思似已默许的,或心潮澎湃准备一亲芳泽的,总之是果然没一人舍得拒绝。
于是,坐船在毫无异议之下驶向长江。
路上谈起那失踪的唐七公子,大家除了担心也没有办法,瀚海城拒不承认,其他根本一点线索也没有。至于那位被当作人质的董护法,瀚海城似乎对他一点也不在意,因此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而被正派联盟处死。
第四十?
眼看就快要到三峡,沈有怀这天醒的特别早,船舱里悄无声息,想必人人都还在熟睡,便自己梳洗了出来,信步踱到甲板上。
晨曦中,一人倚靠船舷而立,仔细一看,正是吴明,他居然比沈有怀起的还早。
沈有怀少年心性,忍不住就想去逗弄他,便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想偷偷的到他背后吓他一吓,但走到他身后又觉得要真把他吓着了怎么办,就这么一犹豫,吴明“忽”的转过身来,沈有怀没有防备,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吴明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又转回身去。
沈有怀走上去和他并排站在一处,静看银波粼粼,水雾弥漫的江上晨景,一时之间,静谧安祥的气氛令沈有怀不由产生错觉,好像世上一切俱已消失,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人彼此相依。
其实早在相识之初,在颖州沈宅的时候,两人就经常这样无声的相伴。也未必观风赏景,好像只要呆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哪怕只是各自神游,各想各的心事,就会有像现在这样自然融洽,恬美舒适的感觉,让人无限沉迷。
沈有怀心里明白,这种感觉,这世上除了身旁这个少年,恐怕谁也无法给自己带来。也许自己正是太过沉湎于此,当初才会怎么也舍不得放他离开的吧。
但,正如他也说过,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和他的相识相交是缘分,但这缘分又能持续多久?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