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雨来不躲 更新:2021-02-24 19:51 字数:4733
想起之前瀚海城为自己准备的火枪,可见虽然官府明令禁止,但对火药的需求,尤其是江湖中人对它的需求还是巨大的。也正因为如此,开采硝石的利益是普通人无法估量的。
难道楼震南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硝石矿,为了将其占为己有,而不惜向自己的亲兄长下毒手?
但既然他已经发现了,并且已经对楼震北下手,又为何最后还留他一条生路?是因为还有其他的矿产吗?还是天良未泯,尚顾念手足之情不忍真的要了兄长的性命?
沈有怀想不通了。再看吴明,修眉微蹙,目中光芒闪动,似有所见。
这时,远方蹄声阵阵,遥遥望去,一群约有二十来骑向这里迅速驰来。吴明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沈有怀和柏子衣暗中戒备。
人骑很快到得近前,在距离二丈左右的地方下马。为首的一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瘦高个儿,双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现,一看就知内家修为已然十分精深。之前的虬髯大汉已经迎上前在其耳边一阵低语。
那人朝吴明一拱手,道:“鄙姓周,恬为此处管事。听说几位爷打从中原而来,却不知道远道来此有何贵干?”却是一口山东口音。
早在看到对方的身影时,吴明已起身站定,闻言也拱手道:“原来是周爷,幸会幸会!在下姓吴,贵属应该已跟您说过,在下等人此次不远千里来到宝地,不为它事,实在是诚心诚意跟你们合作谈一笔生意。只是……却不知道这里的待客之道,却与咱们关内大不相同。”
沈有怀和柏子衣两人看他神态自若,侃侃而谈,不禁大为佩服。
吴明对对方的态度,既没有特别恭敬,却也并不显得傲慢,三分客气,三分和气,再加上四分不悦,人家还未质疑他的来历,他却已经婉转而明白的指责对方不懂礼数,怠慢了他这个客人,叫人自愧之余也很难对他生出敌意来。那叫一个真实!
柏子衣忍不住摸摸鼻子,暗想:看不出来,这小子唱戏的本事倒不赖。沈有怀更有些怀疑他会不会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矿场而有心乘机也赚上一笔?
只听那姓周的汉子道:“不敢!却不知道吴爷口中的生意又是指什么呢?”
这人也不简单,对己方的怠慢失礼仅以“不敢”二字轻轻带过,然后直指主题,丝毫也没有请客人们过去一坐的意思。
吴明明显的皱皱眉,让人感觉到他对这些不懂礼数的人十分无奈,然后四周一望,道:“既然周爷这么爽快,那么在下也就不妨直言,贵处的硝石每月能出多少,开个价钱出来,我们全包了。”
那周爷暗中一惊,眼睛瞥向旁边的虬髯大汉。那大汉显然比他更吃惊,明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三个人根本没有可能进入矿场,他们却是如何知道那是硝石矿的呢?
却不知道他们来来去去,身上不免沾上些微颗粒,又和马匹们如此紧密接触,在吴明刚才故意抚摩马身的时候就已经泄漏了天机。
周爷心中虽惊疑,表面上却未显出来,只是道:“实不相瞒,咱们这里确实是一处硝石矿。但此事外界绝无知道的可能,却不知三位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吴明微微一笑,道:“咱们做这等买卖的人,自然各有各的生财渠道,况且……难道周爷竟以为,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浩瀚草原之上,真能有不透风的墙吗?”
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便是那周爷城府深沉,也是禁不住心惊色变,耳听吴明又接道:“在下只是生意人,来此也只为谈生意,对其他一切与生意无关之事不会插手,和气生财嘛。一看周爷您就是个明白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的硝石鄙主人很有兴趣,十分希望与你们合作,如果周爷您不能作这样的决定,那就劳烦您与我们引荐贵东家直接面谈可好?”
周爷犹豫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却不知道贵主人究竟是……?”
吴明忽然脸色一沉。所有的人包括沈有怀和柏子衣,竟看的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跳。
只听他冷冷道:“有些事周爷还是莫问的好。周爷既然做的是这种事儿,难道竟不知道咱们道上的规矩?”
吴明说话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便是和颜悦色之时说的话也不容别人辩驳,何况现在?
周爷显然很是踌躇,但又觉得眼前之人不能轻易得罪,正在犯难之事,吴明忽然自怀中掏出一张纸,迎风一甩,对着他展开道:“周爷请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许旺记钱庄的印章。难道周爷还不能相信在下的诚意吗?”
周爷凝目望去,见赫然竟是张面值十万两的巨额银票!
许旺记钱庄乃是遍布中土各地的第一号大钱庄,其历史和信誉都远不是其他家可比。只要印有许旺记钱庄印章的银票,只要查实无误,无论在哪一家分号都能通换通兑,其实力可想而知。
沈有怀和柏子衣都站在吴明身后,虽然已经看出他手中的那张纸应该是张银票,却因为背面对着自己看不到上面的金额,但见周爷悚然动容的脸色,也能大概猜到数目比较大。但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竟然高达十万两之巨!
沈有怀在心中嘀咕,莫非那齐夫人给自己的见面礼是两个小金锞子,给他的却是银票吗?
柏子衣心想:没想到这小子竟也是个财主!哈哈,将来又多了一个管饭的人了!
周爷这回终于是没话说了,当下便道:“不是鄙人多疑,实在是因为奉命在此监守,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疏忽,还望吴爷海涵千万莫要见怪。难得吴爷如此诚心,怎奈小的真是无权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还得写信去征求鄙东家意见方可,只是路途遥远,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消息的。不如这样,请三位随鄙人去下面镇上小住几日,一方面可以容鄙人略尽地主之谊,另外也可以安心等待鄙东家的回复,如何?”
吴明皱皱眉,道:“那需要多少时日?”
周爷道:“快则七、八日,慢则十多日。吴爷莫非还有他事?”
吴明缓缓道:“那倒也没有,只不过……”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哨,东南角上空忽然冒出一蓬烟花。
那烟花一入周爷的眼眸,他立刻脸色陡变,手已按上了刀柄。
吴明知道应该是李远和楼若水那里得手了,便对沈有怀使一个眼色。沈有怀早已蓄势待发,立刻使出一招“四面火海”,对面那群人顿时被一圈凭空出现的火焰团团围住。
不理会对方的惊骇呼叫,吴明只淡淡接道:“只不过我这人没什么耐心,等不得。”
周爷虽也是大吃一惊,但到底镇定些,见这火焰突然而起,悬在半空,下不着草,之前无丝毫征兆,心中已想到一人,脱口失声叫道:“原来你竟是飘摇公子?!”
沈有怀要控制这巨大的火圈没空搭理他。这些人要是知道其实这位飘摇公子比他们自己更害怕将他们烧死,恐怕就会定心许多。
吴明对那周爷淡淡的道:“你该明白我想知道什么。说吧,如果你还在意你们这帮兄弟的性命的话。”
火光中但见那位周爷脸色一变再变,忽然一咬牙,身子竟然纵身跃起。
沈有怀大惊,要控制这么大的火焰本就不易,况且对他而言,火焰本就比水要难控制的多,只不过用来吓人却非水能相比。如今其他人都还在圈中,就他一人窜出,到底自己管哪一头的好?更主要的是,他实在下不了手将人烧死啊!
他还在那里左右为难,那周爷已经轻易跃出火焰包围直接向他扑来,沈有怀无奈,只得将火一收,随即双手一推,一招“千里冰封”使出,那些人看到火焰消失刚面露喜色,却紧接着又觉得滚滚寒流,冰冷刺骨,当下骇的四散奔逃,然而只须臾功夫,手脚已经冻的僵住,此刻一拔腿,竟再也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摔了一地,心里这个委屈!只恨不得问问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武功啊?!
其他人离的还远些,那周爷却是首当其冲,更是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好在他内力深厚,当即运功抵抗,只是飘摇公子太过厉害,从手上吹出滚滚白色寒气,朝自己全身上下源源不断袭来,这样下去迟早也得冻成冰棍。而且对方还有两个人在旁站着没有动手呢!
他却不知道另两人一个是毫无武功,另一个根本想动也动不了,除非他也想过去尝尝那冰冻的滋味。
眼见周爷已经抵挡不住,吴明刚要再逼他说出幕后主使,忽见周爷眼中暴射精光,他周围的白色寒气居然一退,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他闪电般的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黑色物体。吴明触目所及,竟也变了脸色,刚喊了声“震天雷!快闪开!”,那黑色物体已然朝他立足之处掷来……
沈有怀反应不算慢了,当下一把揪住吴明使出那招恶心死人的瞬移。柏子衣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更是早就逃出二丈开外。
震天雷端的名副其实,只听得轰的一声如雷大震,草石飞裂,天昏地暗,几人虽然已经避开没有受伤,但还是被炸了个灰头土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关键的问题是,沈有怀那时收功逃命,并没来得及将周爷冻死,这时又因为瞬移的后遗症而头昏眼花,恶心反胃。而吴明的身体本就不如他强壮,此刻更是难受的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昏厥。更糟糕的是,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又没有可以藏身之处,两人除非能索性瞬移出草地去,但若还在这里,只要眼睛未瞎那就是四个字——一目了然。
反观周爷眼见一击奏效登时精神大振,此刻如饿鹰扑食般凌空跃来,二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柏子衣眼看情势不妙,当即往这边赶来,无奈刚才逃命的时候兵分两路,他轻功又是出名的普通,又那里能够赶的上,眼看吴明就要落在敌人手中,情势即将完全逆转,偏偏在这等紧要关头,又听得一声怒叱,从远处矿场那几间木屋中突的飞出一道眩目的银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沈有怀和吴明两人的方向急飞而去。
柏子衣不由停下了脚步,眼睛一闭,心道:完了……
但听“啊!”的一声惨叫,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又听呼啦啦一阵衣袂振动声飘过,等柏子衣再睁开血红的眼睛准备报仇雪恨时,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非但吴明活的好好的,沈有怀也还没死,反而是那个周爷却倒在吴明脚跟前,脸面朝下,双膝屈跪在地,身子无力的斜斜挂在一柄长剑上。
柏子衣只看的眼都直了!
要知道这剑是从那木屋中飞出,将近二十丈的距离啊,后发而先至,从周爷后颈钉入,直没至柄,将他脖子射了个透穿之后更深深没入泥土。这是什么速度?这是什么功力?简直骇人听闻!
沈有怀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白衣青年,那纤尘不染的白衫,那卓尔不群的气度,那俊秀……
白衣青年现在的脸色可与自己记忆中的不甚相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气定神闲,眼下却一眼看出是在极力压抑情绪,目光还死死的盯着那地上的尸首,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活过来一样。
吴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等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然心中明了,当下轻轻一咳。
白衣青年似乎终于惊醒,目光飞快的自吴明脸上掠过,然后将之投注在沈有怀身上。但沈有怀却分明觉得对方根本没在看自己,自己在他眼中竟似是虚无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有怀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组织了一下言词,才道:“多谢兄台两次援手相救。大恩不言谢,还请兄台告知尊姓大名,以期日后能有机会报答一二。”
白衣青年收回四散的目光,这下才似乎看见沈有怀,道:“客气了。你叫我倚月就好。”
沈有怀脱口道:“倚月钩栏,旧家轻俊?”
白衣青年微笑,道:“沈兄好文采。是那两个字,却非那意思。”边说边拔出那兀自插在周爷脖子上的长剑,在他身上随便一擦,便收剑归鞘。
沈有怀脸上一红,道:“在下唐突,兄台勿怪。”顿了顿,又道:“倚月兄怎知我姓沈?”
白衣青年倚月道:“当然,沈兄一出江湖,我就已经认得了。”
沈有怀大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倚月却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却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沈有怀点头,还未开口,倚月又抢先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你我两次相见也是有缘,这小东西就给你留着玩儿吧。”说完取出一物递过去。
沈有怀双手接过,触手微凉,还未及细看,就听那倚月道了声“告辞”,也未见其脚下有何动作,只一振衣袂,整个身子拔地而起,宽大的两袖一甩,犹如出尘飞仙,怡然自若,速度却是迅快绝伦,眼睛一眨已在七、八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