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蝴蝶的出走      更新:2021-02-24 19:50      字数:4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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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呈秀,正是魏忠贤的忠实走狗。
  端木秀峰瞧着凌横塘的脸色阴晴不定,他微叹口气,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掌。凌横塘一怔,本能的一挣。端木秀峰却紧紧围握住,不让她脱开自己的手掌。“横塘!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他说:“这几天,我亦打听明白,你爷爷正是下在诏狱中。”
  凌横塘的心又是一颤。诏狱,又称北镇抚司狱。那是天底下最黑暗,最血腥的地方。经受过诏狱的酷刑,那便是“不成人形”的下场。刑不上大夫,这句话在这里完全被颠覆。杨涟,左光斗等东林要人,便是惨死于诏狱之中。死后尸体血肉分离,看不出面目五官。也听说,他们为了离开诏狱,曾不得不承认一些“罪名”,其目的不过是想进入由正常司法审讯的刑部刑狱。诏狱的黑彰显了它的特殊性,除了万人之上那位君主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统辖他,纵然是内阁也无法干预。然而,现在的诏狱自然也是魏党的掌中之物,因为那位君王,正忙着在内宫制作家具器什,对他来说,当一个优秀的木匠远比当一个英明的君主来得有诱惑力。
  “要救你爷爷,上策自然是不损耗一丝人力,依托门路救人出来。”端木秀峰续道:“至于拼死劫狱,我在京中原有几位江湖上朋友,要想为之亦非不可能,但此刻他们中的几位不在京中,人单力薄,纵然是救得人出来,奈何大内高手如云,北镇抚司中又不泛身手绝佳之辈,亦恐怕我方或有死伤,在所难免。为救你爷爷一人,使我朋友赴难,这是我不乐见的。所以,劫狱一事实为下下策,不是万不得已我不愿为之。除此之外,只能是前策可为了。但是,而今京中,俱是魏党天下,就算有中庸自保的官员,是断不肯趟这浑水。所能依托的,除了这些奸邪之辈,还能有谁。本来进诏狱探路,找北镇抚司指挥使许显纯,是合适不过的人。然而许显纯比之崔呈秀更为不堪,是个彻彻底底的酷吏,杨、左几位都是惨死于他的手中。我们同乡商贾汪文言弃商从仕,与东林党人相厚,魏党想藉汪文言之口来构陷东林党人,施刑副供。而汪文言却是一硬朗汉子,纵百般羞辱折磨也不肯诬蔑东林一党,最后死于许显纯的乱棍之下。唇亡齿寒,物伤其类,我是绝不会上门求肯许显纯之辈。而安九哥,我实话说与你罢,他是崔呈秀的表外甥,所以为今之计,先行拜访崔呈秀再说。”
  听得端木秀峰缓缓叙说,凌横塘只觉心中一团乱麻,不知是何种滋味。十一哥说得极有道理,来以前,她也做好了求托权奸门楣的心理准备,然而事到临头,却又有说不出的不甘心,这要命的清高还真是恼人,相比较而言,十一哥则比较放得开。
  想至此,她不由看向端木秀峰。却见他微蹙着双眉,似有万千烦扰聚在眉端,也是一付心事重重模样。凌横塘心间一颤,十一哥也不见得比她轻松啊!胡思乱想间,耳听得端木秀峰缓缓说道:“横塘,本不想邀你同去的,但恐你知道我去见崔呈秀后,那个……心存误会,所以才拉你同行。我别无他求,等回至崔府后,无论我同他讲什么话,你都不要放心里去,也不要显于形色,你能做到吗?”
  “能。”凌横塘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完以后才觉自己心中滋味乱更较前如倒翻五味瓶,竟有酸楚难言的颤栗。于是握紧拳头,却感觉手心俱是冷汗,而手仍被端木秀峰执于他的掌中。然而这一次,她不再挣脱,而是反手与他掌心相抵,似将万千重担要与之依托。
  端木秀峰侧首与她相视一笑,眼眸中闪过淡淡黠光。而马车外的安九却一声呼哨,止住了马车。道:“到了。”
  一进崔府,端木秀峰与安九关肩而行,将手中的锦袱却交给了凌横塘。她稍后于他们两人身后数尺,手捧包袱踽踽而行。锦袱微沉,并不重,果然不是那盒暗器。然而不知为何物,该是送给崔呈秀的礼物吧?若是,似乎这礼太“轻”了些。
  在摆设典雅的二厅中候得一柱香时分,便有一个美婢前来禀告:“相爷请九爷和客人过去。”禀后,那双眸子似在端木秀峰身上多转了一眼,又朝凌横塘稍做打量,而后嫣然笑着施礼退下。
  凌横塘双眸微垂,紧跟着端木秀峰与安九步入庭院。远处正厅的一排窗楹映着烛火通明,光线至大开的门扉处流泄于台阶上。一个人影步出门楹,微咳束客:“安九,这便是你的好友?好一个彬彬儒雅的世家公子。”又随手打开刚才所递的拜贴,轻声吟读:“嗯,徽州计秀峰。听闻计家是大户啊,果然子弟俊采神驰!”
  凌横塘心中微寒。若不是早闻崔呈秀是个奸恶之徒,此刻见他温雅致客的气宇,还差点以为是不染纤尘的林中高士呢。人,还真是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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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十九章节 交锋
  (起0R点0R中0R文0R网更新时间:2006…5…1 8:29:00  本章字数:4189)
  “作为上位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东林党人除敌务尽,只手盖天,‘梃击’‘红丸’‘移宫’三案本属于皇家内室之家务事,但东林党人却喋喋不休,又排除异党。皇权岂容侧视呢?”端木秀峰端起茶杯浅饮微酌,淡笑着说。
  崔呈秀何等人物?自己既然能得安九引见,千万百计与这位权势煊赫之人物谋面,自是有为而来,崔呈秀也必明白这点,大家心照不宣而已,于是端木秀峰选择了开门见山。当然开场白自然也是有违自己心意,完全是应和讨好对方之举,说穿了就是“谄媚”。所以端木秀峰似感觉到身后的横塘瞧向自己的眸光冷嗖嗖的。
  “是啊!都是为天下尽责。然东林一党横行数年,对于政见不同的官员驱逐一尽。后果都为前因种,他们现在落得如此下场,老夫虽与他们意见不和,但大家都是读书人,也心有戚戚。”崔呈秀抚须微笑。
  端木秀峰嘴角微牵,勾出温旭如暧阳的笑意,口气感佩道:“相爷胸襟宽广,异于他人,果应了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崔呈秀的官腔正中了他的下怀,这位要员扮演谦和之士,他正好拿话挤兑住他,为下一步打底。
  其实在上京的路上,端木秀峰并没有想好救援周景文的具体策略。毕竟是远在徽州,京中的形势他并不甚明了,平日里虽有耳闻,但只是明白一个大概。在形势一团迷雾前,很难裁断。只是大概的决定了两条路,就象刚才在路上对横塘分析言讲那般:官路和私路。
  官路,便是通过一定渠道,明正言顺的赎救周景文。但是,且不论京中形势如何?阉党对东林党人之一周景文是何心思?就是周景文自己,正是这官路中最不安定之变薮。周景文的脾气,端木秀峰有所耳闻:在东林党最为前景惨淡、为首人物纷纷下狱之时,大多数党人采取三缄其口,明哲保身。但是周景文却明显得表示出对被捕入狱魏、杨、左等人同情之心,落泪嗟叹,以示悲戚。而那时,阉党并被有将他列入打击的队伍。于是周景文在退职还乡后,开始公然讽喻诋责阉党——这种举措可以说是讨来的“致祸”。这样的脾性,现在若通过敌党的门路将之赎救出来,他说不定会引为奇耻大辱,清正不阿发作起来,死得更快也未可知。
  私路。这条路更为凶险。在未至京城之时,端木秀峰还心存侥幸,对凭着自己的武功,及京城所认识的几位江湖朋友之人脉,少年的心性确实存在着冒险的心思。甚至一思之此,不免心奋激动。然而至京城后,端木秀峰便知此举甚是冒失。且不论自己身后的整个端木世家将为之背上灭族的隐忧,就是京城的朋友,也必将为这事此所累。更何况入京后,与安九叙话时,得知在他之前,已有人潜入过诏狱了——那是一个名叫“燕客”的传奇性人士,投宿在“诏狱”附近,换上吏卒衣衫,天天找狱卒、马夫们吃喝交朋友,设法混进狱中,见到了被捕的党人们,把他们惨遭酷刑被摧残致死的情形,以及他们的遗言、遗书、血书一一收集整理。但却在一次喝醉了酒说漏了嘴,被人发觉后,他跨马疾奔南方,一昼夜急驰三百里,这才逃脱虎口,为死难党人们的残酷遭遇留下了见证,也为他们留下了一批珍贵的血书和遗稿。他虽逃离虎口,然阉党却因为出了这件事,对诏狱的管理却更加严紧了。更何况,今日里与崔呈秀见面,崔的一句无心之言——“计家大户”云云更使得端木秀峰下定决心放弃第二条路。因为自己无意之间的矫冠上计三的姓,而使得崔一眼瞧破“计秀峰”的来历,若真有异动的话,崔呈秀首先便会怀疑“计秀峰”,那么徽州计家也会随之倒霉。为救一个周景文,而使得朋友举家陷入险境,此事端木秀峰岂能为之?
  种种谋算下来,唯一的路径,便是眼前的崔呈秀。而自己的唯一可做的,除了投其所好施以媚行,已别无他法。端木秀峰头一次感到要办妥一件事并不如想像中容易。他对能否救出周景文是一点底儿都没有,一切全凭天公的良心了——凭天问事,他以前何等唾弃,认为是无能的表现。然现在年长,却不得不接受有些事儿非人力所能及,事情的圆满四分依赖才干,另有六分却靠运气,天时地利人和,外物在前,内因在后。他自小好格物致知,常常有意识的去格物,后来却摈弃了,致知是在人世间的磨炼中,而非纸上谈兵。
  与崔呈秀的谈话并无问题,该收则收,该夸则夸,引古论今,对崔呈秀所论及的问题,虚心救教,又恰为好处辩明自己的是非观点。言辞便给本就是他的强项,如何使对方与自己谈论愉快,端木秀峰根本不必担心。唯一可虑的只剩下横塘了,自己为好讨身为齐楚浙党的崔呈秀,自不免说上些诋毁东林党人的话语,横塘听在耳中若是沉不住气,突然出言驳斥,那么救助乃祖父的事情就算成泡影了——这事本就是端木秀峰的有意考较。诏狱何等所在,若在崔府中都沉不住这气,到诏狱中要想她沉着行事更是免谈。在崔府中露了行迹还有安九可挡,在诏狱中露了行迹,锦衣卫大内高手环伺左右,那绝对是对身家性命朋友九亲的赌局。
  “徽地可谓名人胜地,阮圆海辞章丽都,听说他就是你们徽人啊!”谈话已从政局移至文章了。崔呈秀呵呵微笑,端起茶盅满饮一口,翘足而坐的同时,还用手拉平了袍角,并轻抚了腰间的佩饰。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足以表明此人正是畅谈兴高,怡然自得。
  “是的,阮先生曲辞典丽,词藻华美,百转千回令人回味再三,如饮醇酒。”端木秀峰随口称赞。对阮大铖这样一个反复无常投机取巧的小人,他称为“先生”连自己都感到有点恶心。然而此刻崔呈秀谈兴正浓,本欲开门见山从政局入手表明来意的端木秀峰,却又不得不客随主意。
  “是啊,是啊!”崔呈秀摇首吟唱:“韦曲花如面,你看胭脂雨润,翠荇风牵。几时马蹄踏碎杏花烟,蛾眉重画芙蓉面?飞飞燕子,随风往还。那红襟小尾贴杨花舞旋。为何迎风掉下猩红瓣?唉……阮圆海此番重赴京都就任太常少卿后,曾登门拜访我,就赠上这新填小曲,说这是他正编写的《燕子笺》中一段,美不胜收!”
  他这是和自己在兜圈子,端木秀峰眼波微闪蓦地醒悟。自己欲从政局入手表明来意,这老儿却大谈风月!
  “横塘!”端木秀峰比了个手势,且说道:“徽地岂独阮才子一人?学生正有一卷书画向大人请教。”
  趁着凌横塘上来将手中锦袱托上之际,端木秀峰飞快的转了一眼她的脸色。凌横塘眼波黑若沉星,脸色沉静如水,神色之际一片淡然,并不见她有任何不怿之色。端木秀峰吁出口长气,接过她手中物事放于桌上。
  随着包袱的打开,凌横塘终于见到里面两件所藏之物,一为长纸匣,一为浅平长圆形的木匣。纸匣里面自是那幅书画,而这个木匣却颇费猜详。且不论木质古朴,为上等黄檀木所制,这形状也并不规则,虽说是长圆形,却是前窄后宽。
  这莫非是……凌横塘不由心怦怦乱跳。这又怎么可能?在徽州时从没听他说起啊!她不由抬颜掠了端木秀峰一眼,却发现崔呈秀的目光也停留那木匣之上,显然后者比那字画更引人注目。
  然而端木秀峰好整以暇将自那纸匣中抽出字画,用目光示意。凌横塘忙上前接住尾轴,与他同时展开。
  “《雁荡观瀑图》,李檀园的画作!”崔呈秀失声道,几步趋向画轴前,毫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