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02-17 05:33      字数:4853
  我本想问“她”指的是谁,但话到嘴边就打住了。爱拉曼当然不傻。“我要带那女人去竺拉。”
  “为什么?”
  “她雇了我。”
  “雇。”爱拉曼看着我,“没有女人能雇沙虎,——除非她们给你金子之外的回报。”她说着,吐了吐舌头。
  “她也这么‘回报’过你吗?”她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而且技巧相当不俗。
  我一缓过劲来就否定了她的猜想。不过,我没告诉她:我还没机会让黛露上一手。
  “这个怎么样?”
  “爱拉曼,”我说,“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在这儿愉快地聊天,最好别这么干。”
  她喉咙里发出一串笑声。“他们都是阉奴,”她说,“即使知道也没关系。他们只会恨自己没那个本事。”
  可能吧。但我的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爱拉曼听了这句话,似乎完全不在乎。“我喜欢你,虎。没人比得上你。”
  可能她对每个男人都这么说,但我还是感觉好极了。这种话总能哄人开心。
  “我要你和我一起去,虎。”
  “我只能陪你去萨卡特。”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吃惊地看着她。“你要我陪你留在萨卡特?你可是要结婚的人,爱拉曼——”
  “结婚什么也不是,”她不耐烦地说,“当然,婚姻会给我们带来点小麻烦,但我不会因为丈夫放弃你。”她又笑起来,金眼睛里重新盛满了诱惑。“还想再来吗,虎?”
  “这种问题简直是废话。”
  她咯咯笑着,翻回我身上。“继续,虎。我要你。我要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听到这种话时,是男人都会紧张起来,对我来说尤其如此。她想让我亲她我就亲她,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依她,但听她这么说,我只觉得心里隐约有些害怕。
  “沙虎是爱拉曼的……”她舔着我的耳朵,轻声说道。
  就眼下看来,这句话的确没错。
  夕阳西沉,地平线处的天空仿佛被姹紫嫣红的流火点燃。我骑着灰黄马,在小小的营地四周转了一圈。我们一共有八辆马车,除了爱拉曼本人的车,其他车厢里都装着她的嫁妆和女仆。驾车的都是阉奴,女仆自然都是姑娘,方圆几里只有我一个男人。如果不是爱拉曼这么热情,我的注意力也许会被那群女仆吸引过去,但现在我既没时间也没精力应付第二次艳遇了。
  有那么一会儿,我停下马,望着紫气沉沉的沙漠,心里感叹着爱拉曼那出人意料,无可比拟的技巧。这时,黛来到我身边。她重新梳理过头发,新扎了辫子,脸上的沙也已经洗了个干净。不过我心里正满是爱拉曼的影子,根本没注意到她脸上那温和而微妙的表情。
  “萨波说,有沙虎带队,我们一定能顺利到达萨卡特。”她说。
  “大概吧。”
  黛偷偷笑出声来。“她把你伺候得不错吧,虎?或者——我该问——你是不是把她伺候得不错?”
  我瞪了她一眼。“别多管闲事。”
  她浅色的眉毛带着股嘲弄劲儿挑了起来。“哦,别啊。我让你不高兴了?我是不是也该下马亲亲你的脚?”
  “够了,黛。”
  “整个车队都知道啦,”她说,“我想提醒你,萨卡特的哈希大人脾气可不好。萨波说,所有敢和他对着干的人都送了命。”她学着我的样子,向越发阴暗的沙漠里望去,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如果他发现你和他的新娘子勾搭上了,又会怎么说呢?”
  “他怪不到我头上,”我说,“她怎么对我,以前也一定怎么对过别人。”
  黛放声大笑起来:“这么说的话,那位尊敬的女士可没有看上去那么高贵。好吧,我并不同情哈希。对他来说,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我定睛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萨波都告诉我啦。爱拉曼的父亲巴不得早点把女儿嫁出去。显然,她根本不知道收敛自己的感情。哈希说要娶她时,那老人怕得要死,主动少要了很多彩礼。哈希拣了个便宜。”她耸耸肩,“都是二手货了,当然要打折。”
  “你在嫉妒。”虽然晚了点,但我终于回过味儿来。
  黛笑了:“才不是呢。我嫉妒什么?”
  我们目不转睛地瞪着对方。黛满心高兴,我一肚子窝火。
  “萨波干吗要跟你说这些?”我质问道,“哈希是他的主子。他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爱拉曼的事?”
  黛耸耸肩:“他说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女士早就名声在外了。”
  我皱起眉头,在马鞍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如果哈希不知道……”
  “看起来他就快知道了。”黛说,“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沙漠地区的亲王还能怎样呢?我早就听说过他们有多小气了。这些人又小心眼,占有欲又强,对女人也很粗暴,——好吧,虽然这看起来是南方人的普遍爱好。”她不温不火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对你的女人,虎?”
  “继续,尽管说吧。你永远别想知道。”
  她大笑起来。我调转马头向营地另一边骑去时,她的笑声还在我身后回荡。
  我根本看不出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没过多久,爱拉曼就卸下了大家闺秀的伪装,天天黏在我边上,毫不掩饰地展示着她的热情。我骑在车队头里警戒的时候,她就让一个受伤的阉奴坐在马车里,自己则骑了他的马跟在我身边。她一身复杂的华美行头,但外套下套着条沙漠坦吉尔们常穿的丝质马裤,骑起马来稳稳当当。即使没在大车里,她还是戴着那条透明的面纱,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她戴这玩意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说真的,爱拉曼根本没资格戴这种象征贞洁的东西。不过,没有人敢跟她挑明,而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点。
  让我吃惊的是,爱拉曼居然在努力和黛套近乎,她甚至不止一次地请黛进她的大车里休息。我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女人间的闲扯我根本不感兴趣。我不安地想,爱拉曼和黛的共同话题难道不就是我吗?不过,她们俩什么也没对我说。
  如果她们当真谈起我来,我很好奇黛会说些什么。如果她跟爱拉曼说我们俩到现在还没亲热过,一定会对我的名誉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可是说到底,黛就是黛,我无法想象她能编出什么瞎话来。可我也很清楚爱拉曼,——即使黛真的否认自己和我有什么瓜葛,那女人也不会相信。这种事考虑起来简直让人晕头转向,于是我决定,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彻底无视她们,不去趟那混水。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黛的想法。我们的关系很是微妙:一方面,我对她有什么企图她已经很清楚了。她也明白,既然她已经说过到竺拉后会和我睡,我们就不必彼此扭扭捏捏,兜来兜去。
  另一方面,她那约定更像是生意的一部分。对床第之欢的期待变了味,带上了浓浓的合同色彩。到了竺拉,我和她睡觉,从此再不两欠。以前和黛在一起时,我还对她的“佣金”无比期待,可现在,既然爱拉曼就在身边(而且还很主动),我对黛的感觉变得矛盾起来。当然,我还憧憬着她那白皙的,丝一样柔软的肌肤,不过这期待已经从急切转为平和。
  爱拉曼的占有欲无穷无尽。我们已经彻底放弃了主从关系的伪装。我一夜夜地待在她车里,即使是白天,我们也偶尔“休息”上一会儿。她的女仆早就见惯不惊,从来不多说一个字。阉奴们也从不过问。只有萨波看上去忧心忡忡,不过即使是他,也从没跟我和爱拉曼提过什么意见。
  黛也早没了打趣我的心情。我觉得她在嫉妒,总疑心她那蓝蓝的眼睛里带了点绿色,不过倒也不敢确定。黛看起来不像那种会嫉妒的女人,而且,就我的经验看来,女人一旦嫉妒起来,行为可不会像她这么正常。起码我每次转过身去时,都没觉得她在用目光扎我的脊梁骨。
  也许她根本不在乎我,觉得我和其他女人亲热根本没什么?或者——她觉得根本犯不着为我这种人费神?
  这些可能性我都不喜欢。于是,我告诉自己,她是觉得自己完全比不上爱拉曼。我也知道,这种想法傻极了,——无论从哪方面说来,黛都是非常出众的。
  萨波终于鼓起勇气,骑到我身边来。我们走在车队头里。不远处,已经可以隐约看见萨卡特灰扑扑的影子。哈希的地盘就在前头。
  “大人。”他开口道。
  我听到这词挥了挥手:“叫我虎就好。”
  他那双会说话似的浅色眼睛直盯着我的脸:“虎大人,也许在下可以斗胆说句话?现在情况有些微妙。”
  我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说把,萨波,跟我说话没那么多顾虑。”
  阉奴拨弄着红色的马缰,胖手指上各色戒指熠熠生光。“虎大人,我必须提醒您,我们的老爷可不是个冷静的人。倒不是说他有多残酷,但他很喜欢吃醋。他上了年纪……不知道自己还能尝上多久女人的味道。他的精力已经不如以前了。他的妻子比庞加里任何人都多,但这不过是为了让其他人以为他还像以前一样年轻壮实的障眼法。”那双深色肉褶下的眼睛担心地瞅着我,“这些私事我本不该说,但我没有选择,沙虎大人。这关系到爱拉曼女士。”
  “还有我。”
  “还有你。”他肉乎乎的肩膀不安地耸了耸,白斗篷上的金刺绣反射着阳光。“对于我们家大人的事,我本不该评头论足,但我有这个义务。我必须跟你说一声,哈希大人要是知道自己的新娘已经不是处女,一定会火冒三丈。”
  “她碰到我时已经不是处女了,萨波。”
  “我知道,”他依次紧了紧手上的戒指,“我敢肯定哈希大人也知道……不过他绝对不会承认的,——绝不会。”
  “那他只要对新娘子丰富的经历睁只眼闭只眼不就完了?”我笑了,“他真没什么可抱怨的。如果说有什么人能让你家大人重振雄风,那一定就是爱拉曼了。”
  “如果她不能呢?”萨波看上去怕极了,“如果她那些把戏都没用,哈希大人会非常生气的。他会把责任都推到这位女士头上。不过,考虑到她的身份,还有她那有钱的父亲,哈希大人不可能碰她,只能另外找替罪羊,拿他当出气筒。而这个人……自然就是新娘子上一个情人。新娘就是因为他才‘失了贞’。”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抱歉,“我想,萨卡特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位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因为哈希大人是坦吉尔,他们绝不会说半个字。他会惩罚你……你很可能会送命,没人愿意救你。”
  我笑了笑,一耸左肩,将剑柄露给他看。“‘绝击’和我是老朋友了,我们相依为命来着。”
  “你去见坦吉尔时不能带武器。”
  “那么我就不见坦吉尔。”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当然,他忠实的仆人会跟他提起我的好处,并且建议他打发下人赏我几个应得的小钱。”
  萨波大吃一惊:“你让我帮你要报酬?”
  “当然了,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萨波。”
  他棕色的脸变得惨白,看上去就像个面如菜色的病孩子。我差点以为他突然旧病复发了。“没有人——”他说了几个字就顿住了,过了一会才重新开口,“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他们只会说,萨波干这个,萨波干那个,要么就是‘死胖子,能滚多远滚多远’……对他们来说我根本不是人。哈希大人其实不是个坏人,但他也不把我当人看……至于其他人……就更——”他突然收了声。
  “人有时候是挺残忍的,”我平静地说,“虽然我不是阉奴,但我很清楚。我也有自己的过去。”
  他盯着我。“但——无论你的过去是什么,你都已经成功地把它抛在脑后。沙虎不光独来独往……而且‘自由地’独来独往。”
  “这不意味着沙虎已经忘了那些没有自由的日子。”我笑着拍了一下萨波那胖胖的肩膀,“萨波啊。苦难的意义完全取决于各人看法。有些人选择默默地承认不幸,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成为更好的人。”
  他叹了口气,棕色的眉毛拧成一团。“也许吧,我不该抱怨。哈希大人对我很不错,我至少还有笔小钱。”他晃了晃戴满戒指的胖手,“我有吃有喝,还能买姑娘,让她们尽力给我找点乐子。那些姑娘都很好。她们知道,我也不乐意变成现在这样。那时候我还小……但我失去的自由和你的自由不同。”他看着我,“我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