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作者:抵制日货      更新:2021-02-21 17:54      字数:4939
  他的话一说完,慕容无风的眉头便皱了皱,觉得有些作呕。荷衣偏偏又扭过头来,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我叫他们拿痰盂来。你是不是想吐?”她忍不住道。
  慕容无风淡淡地道:“喝了一大碗的人都不想吐,我只不过是喝了一勺而已。”
  他看了她一眼,又加了一句:“我只希望他们把这些东西已全煮熟了。书上说那是一种很能繁殖的蛙类。”
  这一回轮到荷衣的肚子开始不舒服起来。
  酒宴上的气氛非但十分融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其乐融融。
  秦氏兄妹尚未成年就已开始替父亲打理镖局生意,见的世面多,且酒量俱佳,在酒桌上觥筹交错,应对自如。
  三在总镖头谈笑间已达成了协议,由铁亦桓出面招集各大镖局的老板,面议长青镖局正式进入五局联盟之事。由于铁亦桓和秋隆飞本人都赞成,加之这两人在联盟中的影响,这件事已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开会面议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慕容无风也表示会将云梦谷药材押运交给五局联盟,但具体事宜则由他的总管郭漆园另行商讨。
  铁亦桓一听,连忙道:“慕容谷主,能不能今天就将两家的合同签定?”
  他知道郭漆园是邵兴人,在生意场上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和他商量,算来算去,好象是占了便宜,回到家再仔细一打算盘,却又总是发现云梦谷这边连半点亏都没有吃。慕容无风毕竟年轻,只怕要好对付得多。
  秋隆飞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道:“老铁,你这就不明白了。咱们和郭总管谈,还有点挣钱的希望。如若和慕容谷主谈,只怕我们两个再加上郭总管都还不是他的对手。你难道忘了,以前老慕容谷主在的时候,我们几个镖局就没占过什么便宜。”
  慕容无风缓缓道:“两位请尽管放心。现在我医务太忙,于财务方面管得很少。郭总管一向口紧,诸位想必也能谅解,云梦谷里毕竟有两百来口人,天天都要吃饭。”
  一旁人听了这话,都不免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斯文得连一只苍蝇都打不死的年轻人,身上的担子居然有这么重。心中都不禁由衷地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意。
  这些生意场上男人之间的谈话荷衣通通不感兴趣。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埋头吃饭。
  虽然就坐在慕容无风的身旁,她感到自己的感觉简直就和与贺回比剑的时候一样灵敏。
  每一次他的袖子拂过自己右臂时,她的肌肤便如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般地战栗起来。
  在饭菜和酒的浓香之中,她却准确无误地嗅出了慕容无风身上的那股淡之若无,却挥之不去的薰衣草的味道。
  然后那香味便将她的魂魄带入了鄂西的山村,神女峰上的巨石,竹梧院内的庭廊,卧帐上的流苏……每一处她曾和慕容无风在一起的地方。
  整个宴会她都心襟摇荡,思绪狂乱,六神无主,魂不守舍。
  她即不知道桌上的人都在谈些什么,也没有注意任何人的表情,更不敢看慕容无风。
  她知道自己只要再看他两眼就会象着了魔似地跟着他走。
  所以她只好把自己的肚子塞满了食物。
  大家也并没有留荷衣的这些举动,都以为她一路押镖辛苦,多吃一点也属正常。
  宴会散时,铁亦桓和秋隆飞都表示承秦老板的盛情,他们会在太原多呆两日,看看风物,尝尝名酿。慕容无风的到来原本不在计划之中,自然不便久留。虽然秦老板多方挽留,他还辞以医务繁忙,决定立即回云梦谷。
  是以一行人分成两道,互相道别,荷衣眼睁睁地看着慕容无风的马车绝尘而去。
  *********回到自己的房内,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象被掏空了一般地虚弱,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个多时辰。秦雨梅敲门进来时,她刚刚精疲力竭地从一个恶梦中醒来。
  “你没事罢?”雨梅将手中的一碗莲子羹放到床边的矮几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心地道。
  “没事,只是有些累而已。”荷衣连忙坐了起来。
  “这羹是我娘专门熬给你的。她总说你一个人走南闯北的,也没个家,孤零零地没有人疼。”
  荷衣眼中一红,道:“你娘待我,便象亲娘一样。赶明儿我认她做干娘好了。”
  说罢,自伤身世,眼泪便在眼中打转。
  雨梅道:“今天坐在你身边的那个慕容无风,可是够有趣的。”
  荷衣道:“怎么有趣?”
  雨梅道:“你从来不去看他,他却老是盯着你。要是我是你,我就和他搭话。你看人家那举止气度,比贺回可强多了。”
  荷衣忍不笑道:“你又看上他了?”
  雨梅道:“那倒没有。这人的两腿虽是废的,其实性子高傲得要命。你觉得今天为我们做菜的薛大师如何?”
  荷衣一愣,道:“谁是薛大师?”
  雨梅跺跺脚,急道:“人家在桌上给你使了好几个眼色你都象呆子一样的。那中途进来问菜的味道如何的那个瘦高个子。”
  荷衣根本没有注意,也完全没有印象。“没有啊?我们吃饭的时候,几时进来了一个瘦高个子?”
  雨梅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不和你说了。总之,我瞧上他了。你想,倘若我嫁给他,岂不是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去福喜楼啦?”
  荷衣笑了,道:“喂,倒底是你要嫁人,还是你的胃要嫁人呢?”
  雨梅道:“前几天他还送了我一根簪子呢?瞧,就是这一只,好不好看?”她把一只鲜红的簪子从头上拔下来,在手中反复抚摸着。
  荷衣道:“你爹爹会答应么?”
  雨梅道:“我爹爹老想我嫁给武林世家什么的。现在镖局越来越大,万一出了什么事,好个有亲家当然可以照应。不过,薛公子可是一点武功也不会。我不管,……不答应我们就私奔。”
  荷衣笑道:“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的。不怕你哥哥拿着龙门大枪追过来呀。”
  雨梅道:“我正要问你呢。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以后我真的要私奔了可以暂时去投靠投靠?”
  荷衣点点头,道:“有一个人虽然我总是和他吵架,万一我求他帮忙,他一定会帮的。”
  雨梅嘻嘻一笑,道:“那我可就全指望你啦。”正说着,门突然一阵砰砰乱响,荷衣跳起来,打开门,却见秦府的一个老家人惶急地道:“楚镖头,小姐可在这里?”
  雨梅连忙走过去道:“我在这儿,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儿啦!少爷的身上被人射在三支毒箭,现在性命垂危,夫人她……她急得昏了过去!”
  “什么!!!”
  *******三个飞快地赶到大门口,才知秦雨桑因有结帐等事宜,独自从福喜楼回来,正遇上三骑黑衣客,太约是来镖局偷袭报复的太行山匪。一阵暗箭突然射过去,苍促之中秦雨桑挡掉了大半,却仍有三只穿身而过。
  等送到镖局秦展鹏的卧室时,血已流了一地,人也奄奄一息。
  从太原府用快轿请过来的大夫一看就摇头。说箭已伤了内脏,还是赶紧准备后事。秦展鹏在一旁急得心乱如焚。
  荷衣想了想,道:“先点住他全身的止血穴道。我去把慕容无风找回来。”
  秦展鹏抬眼看着她,绝望地摇了摇头:“他已去了一个多时辰,哪里还追得上?”
  荷衣道:“他不应当走得很远。他的身子弱,马车会行得很慢。”
  *******马是长青镖局里最快的马。可是荷衣还是嫌它不够快。
  她在官道上狂骑了半个多时辰,果然看见慕容无风的两辆马车和一大群随从不徐不慢地走在前面。
  她打着马赶了上去,正好遇见骑在最后的谢停云和郭漆园。
  “楚姑娘!”谢停云惊喜地叫了一声。
  “我有一个朋友受了重伤……”荷衣满头大汗地道:“能不能……”
  谢停云道:“在哪里?”
  “长青镖局。”
  谢停云将马一拉,道:“你去和谷主说。我去叫前面的人调转马头。”
  荷衣道:“你能不能叫马车走得快一些?我的朋友已经命在旦昔。”
  郭漆园叹了一口气,道:“楚姑娘,谷主的身子原本就受不得颠簸。这一趟出门,一路上都在生病。”
  荷衣黯然道:“他的身子既不好,为什么又要出这么一大趟远门?从云梦到太原,少说来回也要二十几天。”
  谢停云苦笑:“姑娘当真不明白谷主的心意?”
  荷衣呆呆地看着他。难道……慕容无风这次来,只为专程来看她一眼?
  她咬了咬嘴唇,头一低,打马到慕容无风的车前。
  马车已缓缓地停了下来,开始调头。
  她敲了敲车门。
  “请进。”里面一个声音淡淡地道。
  她推开门,慕容无风正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身上搭了一条雪白的毛毯。
  他微微地有些吃惊地看着荷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已要他们调转了马头……因为……因为我想求你替我救一个人。”
  他点点头,道:“那你为什么不要他们把马车赶得快一些?”
  “你的身子要不要紧?”不知怎么,荷衣觉得自己的嗓音发颤。他竟连要救的是什么人都没有问。
  “不碍事。”他淡淡地道。
  荷衣出去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地急驰了起来。
  “坐。”慕容无风指着自己身旁的一个淡绿色的软垫。
  他的马车里锦裀绣褥比目皆是。而他自己却象是马车里最暗淡的一团颜色,疲惫地靠车壁上。
  “茶几上有茶。”见荷衣盘腿安静地坐在软垫上,他只好又招呼了一句。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漫长地沉默。谁也不说话。
  飞速奔驰的马车颠簸得很厉害。他的脸正一点一点地发青。
  终于,他俯下身去,四下张望。
  荷衣眼疾手快地将痰盂移到他面前,一揭开盖子,他便狂吐了起来。
  这一吐,便止不住,一直吐到胃汁似已倒空,已无物可吐,他还在作呕。
  她只好扶着他的肩,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漱漱口。
  他的脸苍白得发青。
  “你觉得好些了么?”她在他耳边轻轻地道:“要不要吃药?要不要喝一点水?”
  他摇了摇头。她的心里却已大痛了起来。不禁握住他的手,将真气源源输入。
  他漠然地看着她,道:“多谢,你其实不必这么费心照顾我。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中仿佛插进了一根针。
  “不用客气,我们原本也算是朋友。”不知怎么,她的口中竟蹦出了这样一句话。
  说完这句话,她将他扶回榻上,在他的腰后垫了几个枕头,让他尽量舒服地半躺着。
  “手指甲又长了。”她看着他的手,轻轻地道。
  说罢不由分说地捉过他的手,从腰里掏出一柄柳叶飞刀,轻轻地,替他修理着手指。
  沉默中传来的只有灯烛哔剥之声和滚滚的车轮声。
  很快地,两只手的指甲都已修完。她笑了笑,道:“我修的好不好?”
  “好。”他看着她,目光渐渐地柔和起来。
  “手指头干完了,该轮到脚指头了。”她开始替他脱袜子。
  他开始恨自己的腿为什么会连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忽然皱起了眉头,忽然盯着他问道:“你的脚踝上为什么会有一大块疤?”
  那是那天被缆绳勒出的伤痕。他情绪极度低落,竟懒得敷药,只是听之任之地让它愈合。其结果就是两块凸凹不平的大疤。
  “不小心给茶水烫的。”他胡乱地撒了个谎。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块疤痕,轻轻地道:“还痛么?”
  “不痛。”他道。
  她幽怨地盯了他一眼,道:“你身上其它的东西都是别人的,唯有这双腿是我的。下次不许你再把它弄伤了。”说罢她低下头来,开始认真地修起指甲。
  他苦笑。正想说两句轻松的话。却发现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怎么啦?”他连忙坐起来,问道:“又有谁斯侮了你?”
  “你,你,就是你!好好儿的,为什么又要在自己身上弄出了这么大一块疤让人看着难受?为什么你从来就不肯关心一下自己?”她突然大叫了起来。
  “荷衣,过来。”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的嘴唇微微噘起,双目中泪光闪闪。
  他深深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道:“你需要一点营养。”
  她笑道:“什么营养?”话音刚落,嘴已被堵住。
  两个人如痴如醉地吻了起来。
  “你改变主意了?”她忽然推开他,问道。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让我们先完了这个再说。”她不顾一切地吻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慕容无风又道:“荷衣,跟我回去。”
  “好啊。你一改变主意我就跟你回去。”
  “不。”
  “我也不。”
  “荷衣,没得商量么?”
  “没有。”
  “我的女人为什么会这么固执!”
  “你也差不多呀!”
  他忽然发现面前的女人已象一团水似地融化开来,两个人忽然已紧紧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