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死磕 更新:2021-02-21 17:53 字数:4772
不会相信我,就像你剥开我的皮不够,撕开我的肉不够,拆开我的骨还是不够,你依旧不放心,还得细细的去用尖刀挑开我的心……你不信任任何人,你等待着所有人的背叛。但是,请你相信,在你不能够帮助我之前,我不会背叛你。在这个条件下,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你,我依旧会在你身边的。”
她的嘴唇微微的、枯涩的收回了弯起的弧度,再也遮掩不住到了极点的疲惫。
徐俯的眼神柔和了起来,伸手把他在台灯下反射出微微淡金色的黑色长发握在了掌心。而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而与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柔微笑完全相反的,他用力拉紧绿绮的头发,面容上浮现起阴毒的表情。
口气温柔的像是在呢喃:“突然对我打开你像金刚石一样的心,想打动我相信你这种靠出卖自己过活的女人?你以为我傻的像刚才那个人,与其傻到相信你这种女人身上会有忠贞和爱情,不如去怀疑你有什么所图,不是吗?”
她被迫抬起头,眉峰紧蹙着,也是第一次巨大的痛苦和隐忍的恨意让她眼中不见底的黑暗崩裂,下一秒,一双修长而线条优美的手轻轻捧起徐俯的脸,她靠近他,额头抵着额头,黑色的眼睛中映出了他俊美到让人屏息的面孔。
“只是我们毕竟是不同的。在你的眼里,这世界上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而我还有一样无论如何必须抓住的。我知道……你想试探我的忠诚,你想试探我的底线,我可以冷漠,可以装作无动于衷!再痛、流再多血、我都咬着牙不吭一声!可是……我也是人,我也有忍受不了的痛苦……我要的不是你的爱,我只是要呆在你的身边,这样也不可以吗?”
带有前提条件的承诺,有价值的信赖,本是太过悲哀的事情,却在此时此刻让他动容。
这样的话语,这样明明廉价的不能再廉价就在的话语……为什么还会让他如此的心疼呢……如此的、如此的疼到心脏深处……
看样子他真的变脆弱了呢……
绿绮凝视着他,不放过他容颜上任何一个最细微的变化。然而徐俯表情深邃得让她看不透,越看不透越让她心惊。
最后,他缓缓起身,只是淡然的开口:“只有一点,你说对了,除了我自己我绝不相信别人。”
只是再一次被狠狠闭合的门出卖了他。
她虚弱的伏在床上,埋在枕间的眼却笑得弯了。
他给她痛,她利用这个痛接近他。
仿佛两只蛇互相咬住了彼此的尾巴,只是看谁的毅力更持久一些,把对方吞掉。
徐家的宅邸是一个二层的建筑,加上不大的院落,在以奢华著称的本城里是屈指可数的简朴,不过只是表面工夫罢了。
徐俯带着讥讽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搂着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在院子里哭泣,阳光映在她脸上,丝毫不见血色。
徐俯的心突得一跳,心中那最隐密的痛痂被揭得起来,痛得他几乎是本能般的慢下了脚步。
影像就那么突兀的跳出来,那个女人曾经也是这么抱着他,低低的哭泣……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寒风凛冽,他本就穿的不多,冷得连话都说不出,只剩下呼吸间的白气。
这所房子的室内却是极暖,如春一般。那个男人冷冷的看着他们,随即把支票狠狠摔在了她的脸上,凶恶的道:
“永远别在出现在这个孩子面前!”
她那天只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鸭绒棉袄,别人不要的东西她捡了来,穿在她身上十分的肥大,领口袖口都已经洗破,露出一簇簇细细白白的鸭绒毛。
“对不起,妈妈太穷了……”
陌生的语气,陌生的神情,唯有眉目之间憔悴是他熟悉的。
他不顾一切的追出去,却被人拦下,北风呼啸着拍在脸上,泪水留下来像是成千上万柄尖利的刀子刮过肌肤。
那个女人亦是边哭边走,边不停的回望,眼中满满的痛苦挣扎,然而还是走远了,最后留给他的只是一个远远的影子,那样遥远,那样模糊。
许是见他脚步犹疑,跟着的手下想要去处理,但被徐俯拦住。
他再也不会哭了。被母亲舍弃,被父亲买来,从此他没有了父亲,过往的所有都只是用沙子堆塑出来的,一个海浪打过就都会覆灭。
书房里的徐亚把徐俯带来两个U盘接到电脑上,边一项一项的审查过去,边开口道:
“最近不常见你过来,身体还好吗?天凉了记得多穿点,还有记得多回来陪你妈妈吃吃家常菜。”
他抬眼看去,见徐亚面上一派祥和,眉目之间极是慈蔼,心中忽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嫌恶。
冷漠的挑眉说道:“外边又有人在卖孩子?”
徐俯清冷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在房间里震动开来,冰冷的象是敲打在岩石上的清泉一样。
徐亚陡然从电脑上移开眼,怒道:“放屁!”
“说中痛处了,所以这么生气?”见徐亚已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眉挑的更高,语气更加冷漠恶意却也更浓:“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你身体糟糕的已经不能玩女人了。”
瞬间,名为狂怒的风暴席卷了徐亚,与其说是被事实刺激到,不如说是被徐俯话语里的态度刺激到了,书桌上除了电脑就只是笔筒和钢笔,他几乎不假思索的抄起黄玉的笔筒,狠狠的扔了出去。
他仍是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未动,笔筒便重重的落在他的额角,然后掉落在地上,带着巨大的响声支离破碎。
徐亚的妻子段涵淑闻声走了进来,看着徐俯额角上缓缓留下的血,和徐亚暴跳如雷的样子,仿佛见怪不怪,即使经过岁月的洗礼依然美艶的容颜上像是镶嵌了一层面具般的无感情,冷淡的开口:
“血压高怎么还发这么大火?”
“你看看他,要么不回来,要么就是回来气死我。”
“阿俯,快跟你爸爸道歉。”
“他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血缓缓流过眼角模糊了视线,他只做不觉,起身拿起徐亚已经准备好的文件,签上自己的名字,加盖自己的印章。
“你放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现在打死我再去买一两个儿子还是能继承家业的。”
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在徐亚眼里十分的刺目,举手还待打下去,却迟迟不能落下,最后脸涨得通红 ,从牙缝间挤出了三个字:“给我滚!”
他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去,身后段涵淑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到底是买来的,不如自己身边长大的好。”
他只是冷冷的勾了一下嘴唇。
这些人和事,只不过是他注定舍弃的一部分,对于垃圾他早就不报有任何情感。今天……只能说他失常吧……
午后时分下起了小雪。
都说雪落是无声的,可是绿绮还是能清晰听见屋外的雪声,就仿佛夏日的雨后木棉花断断续续坠地的声音。如果不是正预习曲目,她一定会被吸引到窗前观看。
柴可夫斯基的《悲怆》,第三乐章。
那是被命运一点一点击垮的愤怒和悲哀,无法逃离的束缚,不甘束缚的愤怒不平绝望以及渴望的决绝!
也许正是她目前的心境。
“这就是你今天要弹奏的曲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杜教授走了进来,皱着眉看着绿绮:“换一首吧,肖邦的怎么样?”
“我以为在把我的出赛名额转让给傅夕景后,教授您应该知道呢!”
绿绮侧首看向杜教授,眼神亮晶晶的,却充满了一种危险的恶意。
毫不掩饰的,像一只隐藏了本性的狐狸看着到手猎物的眼神。
被这样注视的杜教授愣了一下,才道:“什么?”
单手撑住自己的下颌,绿绮轻轻笑了一声,笑得云淡风清,又有一种不惹人厌恶的得意洋洋在里面。
“今时今日,您已经没有了向我指手画脚的权利,不是吗?”
杜教授一听这句,忍不住退后一步,脊背上阵阵发凉,狼狈的不知所措。
室内静极了,但也只是那么片刻而已。
门口传来咔吱一声响,打开门的声音。一个满鬓已经苍白的男人走了进来,怒目看着绿绮,大声道:
“那谁有?连自己的恩师都这样对待,心灵丑陋琴声同样不堪。”
“不要小瞧钢琴,也不要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奖就可以嚣张的不可一世,你这样的女人即使弹奏的技巧再怎么巧夺天工,琴声里面也是冰冷的荒芜一片!”
“范老,柳小姐……柳小姐她跟徐家……”
紧跟着进来的工作人员站在范老面前,一边结结巴巴的说着,一边焦虑不安的看着绿绮:“柳小姐,这是范成,范老。他的脾气有时候很大,请不要……”
“跟徐家有关系又怎么样?这样的人品我觉得还是不要参加今天的表演比较好,并且今后国内的音乐界想必也都不会欢迎你!”
范成这几句对话下来,如同雷霆重钧,压得在场所有人耳膜作疼。
其余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出一声。
一时间,本就空旷的练习室内,沉寂如死。
柳绿绮一双隐在镜片后的眼,荒凉得如同降雪的漠漠平原。看着范成,也看着他身后隐隐露出快意的杜教授。
“非常荣幸,那么我今天就告辞了。”
上了车,还没等绿绮开口,一旁的助理就紧张的说着:“柳小姐您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听说范老是音乐界的泰斗,为人刚直不阿,同很多政界高层交情深厚呢!”
“是吗?”
绿绮摘下了眼镜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同淡然的口吻相反,指节却渐渐的发白。
9
回到别墅内的徐俯并没有着急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但下沉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手下人都知道他没回从徐亚那里回来心情都必定不好,所有人都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室内静极了,静得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卟卟,卟卟……他将手按在心口上,却觉得奇怪,明明是有一个鲜活的物体在里面,为什么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空荡荡得叫人害怕,不,连害怕都没有了,只有绝望的虚空。
打开窗,狂风挟着雪花打在面上微微生疼,张开口把手中的一杯威士忌一仰而尽,寒风随着辛辣的感觉一起灌进胃里。
他没有醉,他清醒地听到着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打破这样死一样的安静,蠢蠢欲动。
希望他不安、落魄、焦虑、失败吗?希望他走进地狱吗?
“伤口沾到雪会感染吧?”
淡然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让徐俯转过身。
她站在那里,寒风狂暴的从她丰润如云的发上拂过,一缕缕如蛇般飞散起来。
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美杜莎。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绿绮,她伸手拥住了他,笑意柔和地漫过从她清秀的唇淹过去,那双眼宁静地,没有一丝颤动和害怕。
“先把伤口包扎上,好吗?”
徐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任由着绿绮把他按在沙发上,绿绮也像是被他的沉默鼓励一样,白晰优美的像是艺术品的手指在轻轻抚过他的额角。
长而直的头发随着她伏低身子垂了下来,黑色的发丝衬着苍白的肌肤,就像是温柔纠缠的黑夜与白天一样……
他忽然有非常温柔的感觉……抬手轻轻抚摩,感觉掌心有如水的触感流淌而过。
“痛吗?”
药水落到伤口,冰凉的带着一种刺激性的疼痛,瞬间让他清醒,于是疲惫的合上了双眼,冷冷道:“有事情就直说,何时你也学得和那些女人一样转弯抹角了?”
“我就是没有事情啊。”她缓缓替血迹擦净,而后,换过一瓶药水,将纱布沾了药水贴在伤口上。
手势轻柔,语气也轻缓地说着:“倒是你,好像有些不对呢。”
“我不对?对逼你舍弃爱人的人柔情以待的你,就很正常了?”徐俯一直闭着眼,用一种不屑的语气道:“我一直很好奇,明明那么爱着魏小虎,抛弃他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为什么没有哭和痛苦?”
雪融化在落地窗上,由于水和玻璃的折射,四面墙壁有不规则的波浪形光斑流淌。
记忆里,她也这样透过落地窗,看着他站在草坪上。
他在玻璃窗上一笔一划的写:我在恋爱,你呢?
她看向他的时候,他笑了起来,笑容衬着虎牙,带着一种奇特的孩子气。
忽然的陷入软弱,让绿绮感到一阵眩晕,然而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又恢复了平静。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由于下雪的缘故,天色是昏暗的,但仍有一些青灰色的光照射进来,面前男人的脸庞有一半在光线里,英俊而冷漠。
绿绮细细地看着他,伸手帮他拢了拢头发,手势轻柔,语调却是淡然的。
“以前,在一家酒吧里,年华老去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