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
闪啊闪 更新:2021-02-21 17:41 字数:5080
潘凳裁矗克庖皇质窃趺椿厥拢课铱梢愿嫠吣悖哪勘曛辉谖遥梦疑戆苊眩袼寄合氲哪茄K膊虏煌杆虻氖裁粗饕猓胰丛偾宄还恕N艺驹诖巴猓谡首永锒窈莺莸啬パ溃Ч乙豢冢慊辜堑寐穑磕且换匚壹负跎チ嗣R残砟阆牒臀乙黄鹩梅梗砍て谝岳矗揖筒蛔龇沽耍乙恢背宰糯拥曜永锫蚧氐呐菝妗K撬滴业母≈资且蛭狈ξ亍N仪孔彻欢危纠纯梢院退狭康降祝衷诔沟卓逑吕戳耍蛭氤隽苏饷匆徽小D憧醇伊成系暮诎呙挥校课一畈怀ち恕R墙裢泶蚶祝乙欢ㄒタ纯茨强檬鞯那榭觥ā ?br />
从朽烂的地板下面传出一种沉重的、闷闷的声音,震得灰尘跳跃起来。他从座位上弹起来,脸色发白,声音哽在喉咙里:
〃什么声音?〃
〃石磨。〃她低声回答,〃巨大的、阴森的怪物,日夜不停地磨,碾碎一切。你别怕,习惯了就好了。你看这些老鼠,它们也习惯了。〃
已经是下午,屋里的光线暗下来了。他们断断续续地谈了那么多的话,喉咙嘶哑了,对方面部的轮廓也变得模模糊糊,像是从颈部割断了似的浮在空中。壁上的挂钟每隔半小时就敲响一次。挂钟一响,他们的思路就被打断,然后又艰难地、费尽心力地重新起头。最后,他们心神不定地沉默下来了,头部像岩石一样沉重地落到颈脖上面。这当儿一只麻雀从朽烂的纱窗的洞眼里闯进来,在房内绕了半个圈子,飞快地钻到了床底下,在那里弄出鬼鬼祟祟的响声。
〃每天都有麻雀从那个眼里钻进来。床底下摆着母亲的骨灰坛子呢。〃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解脱似的舒了一口气,似乎要站起来找什么东西。
〃麻雀钻进房里来!你怎么能允许这种岂有此理的事?到处都是这种吓人的鬼东西,石磨!麻雀!说不定还有游尸吧?你居然活到了今天,这件事本身就叫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我昨天把屎屙在一只从前的酒杯里,丢了两只臭虫进去,结果打了整整一夜的嗝儿。〃她微笑着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像被狗蚤咬了一样跳起来,摇摇晃晃地跑出去。〃你应该去死!〃他回过头来喊道。
巨大的石磨转动起来了。老女人脸上呈现冻结的微笑。
〃妈妈,我们大祸临头啦!〃
她严厉地盯了他一眼,她的眼光像两把锥子将他刺了个透穿。鸽子〃咕咕〃叫着,弹棉厂的碎花像密密麻麻的一群群飞蛾一样从窗前飘过。她鄙视地看着他,庄严地端起痰盒子,用力朝里面吐了一口痰。
中篇小说第18节 苍老的浮云三(4)
〃我从前是一个小姑娘来着。〃
〃是,妈妈。〃
〃我胸口有一个肿块,已经长了十年啦,近来它里面发生了脓肿,一跳一跳地痛得慌。我一听到你对我说话就难受得要死,精神上失去平衡,你不要轻易对我开口,这对我的神经很不利。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将中间这道门钉死,各自从自己房里的门出进怎么样?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相互打扰,可以保持内心的平静。〃
〃是,妈妈。〃
他佝偻着背出去了。她看见他的裤带从衣服下摆那里掉了出来。
前不久的一天夜里,她正在做一个捕蝗虫的梦,忽然梦里的一声雷鸣将她惊醒过来。她扯亮电灯,又听见了第二声,第三声……她披上衣,朝儿子房里走去,看见他像一个肉球那样蜷缩着,雷声原来就是从那个颤抖的肉球里面发出来的:〃轰隆隆,轰隆隆……〃
整整一夜,她在窗外那条煤渣路上踱来踱去,脚下〃喳喳〃作响,胸中狂怒地发出呻吟。
〃谁?〃一个算命瞎子朝她抬起黑洞洞的两眼。
〃一个鬼魂。〃她恶狠狠地回答。
一直到天亮,雷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而第二天夜里,一切又重演了。开始是蝗虫的梦,然后又是惊醒……
她大踏步走进儿子的房间,猛烈地摇醒了他。
〃好大的雨呀,妈妈。〃他迷迷糊糊地说,〃我正在田里捕蝗虫,忽然一声惊雷,接着就下大雨了。〃
她目瞪口呆地听着他的梦呓,然后,瞥了一眼连通两个房间的那扇门,明白了。原来他的梦就是从那扇门进入她的房间,然后进入她的身体的。
那扇门从那天起成了她的心病。
他贴着门缝在倾听隔壁房间里的动静。
封门后的那个傍晚,白头发的乞丐就来了,他的一只手探在怀里捉虱子,口里大声说:〃这屋里怎么这么闷?〃然后直瞪瞪地看着他,鞠了三下躬,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我今晚要在你这里睡下。〃他又说,一边脱下他的鞋。他的身上散发出老鼠的气味。
〃妈妈!妈妈……〃他惶恐地小声呼道,在屋里转来转去,然而门是封起来了。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整夜。床很窄,老人的臭脚不时伸到了他的嘴边,虱子一刻不停地袭击着他。
〃你干吗不关电灯?〃母亲在隔壁威严地说。
〃妈妈,这里有一个人……〃
老人忽然下死力踢了他一脚,刚好踢在他的要害部位,他痛得几乎晕了过去。
听见母亲恶毒地诅咒着,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那天夜里她肯定睡得很死。算命的瞎子又来了,敲了几下她的窗子,里面毫无反应。
然而他一个梦也没做。黄黄的灯光照着老人的脸,他的很长的白发向四面张开,如同一些箭,那面目狰狞可憎。他将他挤到了床边,还用枯干的细腿夹住他,他的身上落下许多灰质鳞片,弄得到处都是。黄的灯光照着,屋里有种隐秘的邪恶。天快亮的时候,老人下了床,一瘸一拐地走出去了。
〃妈妈!妈妈……〃他捶打着房门,声音细弱得如同婴儿。
当夕阳从琉璃瓦屋顶那里沉下去,风在空中烦人地吹响哀乐的时候,老人又来了。仍旧带着那只长长的破布袋,一进屋就坐在床上,脱掉鞋。
破布袋神秘地动弹着。
〃里面是什么?〃
〃眼镜蛇。〃
疯狂的、恐怖的夜晚,蛇从袋子里探出头来。
他裹着毯子,紧贴那张门守候了一夜。他的鼻孔里长满了米粒大小的疖子。
〃我们斗不过她,〃他绕到那边门口,扯住母亲的衣袖哀哀地说,〃她将要制造奇迹,所有的门全钉上了铁栅,是我亲自钉的。〃
〃啐!〃她朝痰盒子里吐了一口痰,迎着他〃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现在她每天夜里都睡得沉。她儿子独自一个在墙那边捕蝗虫。
打雷的那天夜里,他打着油布伞站在楮树下的小屋外面。屋里一片墨黑。隔着窗户听见了里面沉重的喘息,那喘息令他想起冒烟的烟囱。他爬上窗,借着电光一闪往里看,见她正在仰头喝那玻璃罐里的水,果然有两条浓烟呈螺旋状从她张得大大的鼻孔里冒出来。
〃巴在窗户上的是一只大蜘蛛吗?〃她在里面用嘲弄的口气问,然后奇怪地哼着,居然哼出一支歌子来。那只歌子哼了又哼,冗长单调,老是提到一只没有胡子的瞎眼白猫,提到一个婴孩被这只猫咬去了大拇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你干吗不关灯?〃
〃我怕,妈妈。〃
〃看见灯光从壁缝里透出来,我误认为你房里起了火。好好注意自己的灵魂吧。〃
〃不要撇下我,妈妈,我在田里爬呀爬的,蝗虫把我的腿子咬得满是窟窿。〃
中篇小说第19节 苍老的浮云三(5)
三
他将一沙锅炖排骨泼在门前的台阶上面了。慕兰摆好餐具,叫他吃饭的时候,他默默地走过去端起沙锅,将排骨〃砰!〃地一声泼在台阶上,动作干净利落。
他坐下,看着妻子讥诮的眼光,心里直想呕吐。
〃一只死雀从隔壁屋顶的破洞里掉到了天花板上。没有人射,雀子怎么会死的呢。〃她毫不在意地说着。
她出去了,麻老五笑眯眯地走进来。
〃没有杀虫药剂。〃他连忙抢先说。
〃是这样吗?〃他不相信地扫了他一眼,假装亲密地挨着他坐在床沿上,悄悄地对着他的耳朵说:〃今天我坐在屋里的靠椅上想了整整一上午,我弄不清楚,你和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你是我的邻居,又是朋友,对不对?我时常感觉,你和我有一种很老很老的关系,还在娘肚子里,你和我就被决定了是要唇齿相依的。你搬来的第一天,我就看着你很面熟似的。那一天有火烧云,我正在追赶我饲养的十来只公鸡,忽然你来了,穿着灰不灰蓝不蓝的衣服,可怜巴巴的。我心里涌起一种很亲切的情绪,就像一种甜浆糊。你呢,你毫不懂得,你认为我是在缠你?我的胯间长了一个瘤子,你看,在这儿,我知道你要幸灾乐祸的,不过医生说了不要紧的。我来告诉你,免得你有种得了解放似的感觉。这是一定要好的,医生下过保证了。你我唇齿相依,这是在娘肚子里就被决定了的。〃他站起身,若有所失地向四周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悻悻地离开了。但走出房门时裤子再一次掉了下来。麻老五最近对他的侵犯越来越忍无可忍了,昨天他当街死死揪住他,将臭烘烘的脸凑到他面前亲了几下,然后跳开去,哈哈大笑。他又一次向围观的人说:要将他的私人秘密抖露于众。当时他面如土色,吓掉了魂。然而此刻,他并不觉得有得了解放的感觉,他呆呆地瞪着他的背影,看见他的裤子落下去,露出劈柴般的大腿和胯间的黑毛(他明明是故意让裤子掉下去的),心里像吃了老鼠药一般地倒腾。他一点也不幸灾乐祸,他像一只快被毒死的瘦猫一样抽着风。
〃你的眼镜到哪里去了?〃所长拍拍他的肩膀说,〃噢,原来你在混日子!你干得真巧妙!同志们看罢,这真是一种奇异的社会现象!这个人,他每天坐在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前我有一个同事,每天白天坐在办公室里,夜里却在干着盗墓的勾当,神不知鬼不觉……哈!〃
老刘头凑近他嗅了几嗅,怀疑地摇着头咕噜道:〃有什么东西不对头,极不对头……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该不会发羊癫疯吧?〃
他听见隔壁女人从玻璃瓶里倒水的〃丁当〃声,以及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响声。他忆起他们谈论过的林子里看到的事,只觉得周身燥热,痛苦不堪。那些事是他极力要忘却的,他愿意自己完全摆脱的。麻老五的这一着将他彻底打垮了,他的裤子掉下去的时候,他全身像蚯蚓一样扭曲着。他听说过肠穿孔这种病,他自己会不会得了肠穿孔呢?
〃那老头被送到医院里去了。〃慕兰凝视着他,放了几个闷屁。
〃谁?〃
〃还有谁。他还给邻居留下话,说千万不能让你知道他住院的事。他们要锯他的腿子了。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邻居已经在议论这件事,说你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又说你是不是一个男性这件事很值得怀疑,因为谁也没亲眼看见过,所以没法证实……〃
〃我患了肠穿孔。〃他说完又倒在地上抽起风来。
〃从那以后,多少时间过去了啊!〃那女人的声音〃咝咝〃地从板壁缝里钻出来,〃你注意到了没有?树叶已经枯透了,用脚一踩,立刻碎成齑粉。落雨的那天,我梦见它的根膨胀得纷纷裂开了,它干吗喝得那么凶呢?现在这些水分全部蒸发了。火是从内部烧起来的,连着这些天不落雨,根部又全部成了红炭。今天早上撩开窗帘,看见青烟从树顶袅袅上升,枝丫痛苦地张得很开,很开。那火是虚火,阴火,永远烧不出明亮的火花来……昨天中午,老况梦见了树底下的葡萄架,他一来,我闻见他身上的味儿,立刻猜出他做了什么梦,为此他恼火得要命。〃
〃如果再等一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他在心里反驳着她。
〃麻老五就要变成一个肉团。〃妻子的声音像苍蝇在耳边嗡嗡,〃想一想吧,那样一团东西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你干吗怕他?〃
〃我的门窗钉得多么牢!现在我多么安全!他们来过,夜夜都来,但有什么法子?徒劳地在窗外踱来踱去,打着无法实现的鬼主意罢了。太阳升起,我的心就在胸膛里'怦怦'直跳,我要把窗帘遮得严严的,他们说我是一只老鼠,这话不错,我的确喜欢躲在阴暗的地方咬啮家具,我的牙齿也曾由此磨得十分尖利。老况说他想用老鼠药毒死我,也不过就想一想罢了,他一点胆量也没有,他是一条圆滚滚的蛔虫,我看见他夜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