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1-02-21 17:40      字数:4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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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妈那种美人,几十年也只有一个。”我只得回答。
  “就算比不上她,最起码也要能看的下去。”
  换言之,就是伊莲娜根本让人不能忍受,爸飘然而去,留下一堆烦恼给我,我不知该怎样跟伊莲娜启齿。
  伊莲娜是个极有趣的姑娘,她在我爸走后问我:“那个高个丑陋的中年人是谁?”
  我觉得很好笑,其实他们两人应该很合称才对,他们的眼光那么像,互相都觉得对方不好看,我告诉她那是我父亲。
  伊莲娜大惊,频频向我道歉。
  过了半个月,有一日中午我不小心打翻伊莲娜的手袋,里面有一叠照片掉落出来。全部都是关于我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伯父留给我的加拿大牧场。
  我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认真仔细地看完这些照片,还有我的身世报告,然后抬起头看着伊莲娜,她神色紧张地望着我。
  我说:“嗨,亲爱的,相片拍得不错,不过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找私家侦探其实是很贵的,而且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我不是很尊重么?”
  她的脸绷得很紧,看我像看一个敌人:“你会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卡尔刘的儿子?如果你存心要让我知道,就不会我和你在一起已经半年了,还让我一直认为你只是个普通华侨的儿子,那种家里有点小钱,省吃俭用送儿子来剑桥光宗耀祖——而不是等到你父亲从那么华贵的轿车上下来,我才知道原来你那么有钱。你一直瞒着我,为什么?”
  我觉得无辜极了:“因为你从来都没问过我父亲是谁。至于你问我家里干什么的,我说做买卖,这也是事实……而且说实在的我从不觉得卡尔刘有什么了不起。”
  “不!不是这样!”她突然怒吼:“你对我根本不坦诚,你怕我爱的只是你的钱,而不是你的人,所以你不告诉我!你一直算计我!”然后她就大哭起来。
  我哭笑不得,只好点了支烟保持沉默,让她自己平静下来。她整个人倒在沙发上,拿我递过去的纸巾不住擦眼泪和鼻涕,哭泣、指责、控诉,在她嘴里我是个无情的人,心眼深,她很恨我——女人真是容易激动,尤其当她要掩盖自己的错误时。
  最后她终于慢慢停止了哭泣,我松了口气:“伊莲娜,我从没有存心骗过你——不管你信不信。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一直认为这段时间妙极了,就是这样,所以我怎会骗你?”
  她抬头看着我,因为刚刚的哭泣还有些哽咽,但是听了我的话她显得很开心:“你不会怪我?”
  我说:“不,不会了。我想也许错的确在我,我没有一开始就坦诚我的父亲是谁。虽然我以为和你交往的人是我,并不是我父亲。”
  她迟疑了一下:“接下来怎么样?”
  我偏偏头,作个询问的姿势,她微微把头侧到一边,有些羞涩地说:“我已经见过了你父亲,而且我们相互也了解了这么久……我们是不是应该……”
  我沉默了一会,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最后我选择了直截了当:“伊莲娜,我想我错得很厉害,给了你一个很大的误会。我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感觉是不错,但是如果哪一天,你不愿意和我再在一起,我也不会遗憾……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终于听懂,因为流泪的缘故黑眼睛清凉透彻,她坐直身子冷冷问我:“你是否接下来要说你从未爱过我?”
  “应该说我暂时还未爱上任何人。”
  伊莲娜先是低头不吭声,然后突然尖叫一声,把书桌上的纸镇朝我大力扔过来。我侧身躲过去,那个会下雪的纸镇掉在地毯上又滚到壁炉前打破了一个角。我拣起来觉得很心疼,那是妈留给我的。
  我把书桌收拾好,对低头饮泣的伊莲娜说:“亲爱的,我想可能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我会搬出去,这个公寓是我买的——虽然以前我也没告诉你,但是现在你可以住下去,爱住多久都可以。”
  我只好收拾东西另外找房子住,剑桥的冬天很冷,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雪地里开始后悔,其实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伊莲娜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说来说去错还是在我。
  我找到新住所以后,伊莲娜打过一个电话给我让我去拿剩下的东西。她穿着一双灰色羊毛袜子在地毯上走来走去,为我煮咖啡,我靠在落地窗前喝香浓的咖啡、抽烟——像以往一样。
  伊莲娜把我的东西装好拿出来,我连忙向她道谢,体力活总不应该由女孩来做。
  她在我旁边坐下,和我一起饮咖啡,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就打算与我分手?”
  语气平静,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但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话题敏感,如果照实回答就太蠢了。
  “也许是我太傻,是我一定要搬进来跟你一起住,甚至不跟你打一个招呼,让你措手不及。因为我以为你会和其他男人一样,会不顾一切爱上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爱上了你,而你没有爱上你。”
  我只能继续保持沉默,这个时候,沉默是高贵的。
  “我住进来那天你已经打算要和我分开,对不对?不过你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好点的方式不伤害到我——谢谢你,之牧,你总是这么讲礼貌,礼貌得让人几乎想揍你,其实你应该更早一点告诉我——这样我就不会为了你放弃和唐人街餐馆老板儿子约会的机会。顺便问一下,你让我住另外的房间是因为你很讨厌我么?或者……”
  我不得不开口打断她:“伊莲娜,其实是我有很多不良的习惯,比如:洁癖,不愿意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不喜欢把自己的空间、思想和别人分享,等等。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的原因。”
  她听了这话,显得好受很多:“可是你以后的太太怎么办?现在又不是中世纪,夫妻还是得住在一个房间里。”
  我只好含糊地回答:“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她把脸贴到窗户上,看外面屋檐上的雪花,显出一副很神往的样子:“之牧,不知道你以后会爱上什么人,会娶什么人。我希望……她能够狠狠折磨你——就像你折磨我一样。爱情,你想躲避它,它却将和你如影随形,以前我或许不太明白,现在却彻底懂了。”
  我镇定地让她把话说完,然后一口把咖啡喝光,起身拿外套:“吉普赛姑娘,谢谢你对我未来生活的祝福,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但是现在,我得先走了。”
  她站起来叫住我:“嗨,听我说,现在这么说也许晚了点,但是我要让你知道,不管你是谁的儿子我都一样爱你,是真的。我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的时候,你在靠窗的座位上  看书,把灰色毛衣搭在肩膀上,太阳照在你身上,真是漂亮极了。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像你这种……”她努力偏头想了个词汇:“怎么说来着,对,贵公子!就是这个形容词!是我自己弄砸了这一切是么?”
  我笑了笑:“并不太糟,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谁让你有半年的时间认为我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她也爽朗地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和闪闪发亮的眼睛:“谁让你迷惑我……没有哪个富人的孩子会像你一样开普通汽车,不花天酒地,不请佣人,衣柜里半年也不添置新衣,穿来穿去只有一打白衬衣和五套深色西装。”
  我耸耸肩膀:“没什么特别的,我一向都只愿意做我想做的事,自己觉得舒服就好,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她点点头:“我以后眼光会好点,不会把钻石和石头弄混——我在找到新男友之后会搬出去,但之前可能要占用这个屋子了。”
  我微笑着看她,伊莲娜果然是个叫我欣赏的女孩,我在她面颊上亲吻了一下:“把它当作你的家。”
  然后我离开了,下去拿车的时候,我没有抬头望那扇窗户,因为我觉得那是件很没必要的事情,不管对她还是对我。既然已经决定分手,再看最后一眼又何必?
  和伊莲娜分手后我决定配一副眼镜来带,她总是强调我的五官很秀气,眼神又太锐利,显得很不协调。配好以后,大家都认为很不错,我想其实她也是个不错的女孩,最起码可以做我的形相设计师。但是如果我真的娶了她,除了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我还能给她什么?她不像关文文那样没心没肺,得不到她真正想要的,她会很失落,也许除开财富我额外能给她的只有眼泪。
  我甚至在结婚以后还怀念过她,那个干脆利落的女孩(以至给我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我太太是个厉害人物)。她从小家庭环境不是太好,很多东西要靠自己去争取,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的日子很辛苦,顶着健美小姐的桂冠却要去普通的家庭里做保姆是件让她不能容忍的事情。有时候我能清楚看到她眼里那种怨懑,而这种怨气,是静言没有的。事实上,我希望在我的保护下,能让静言乌黑娇气的眼睛里永远都不会有这种神情。
  方静言——是我的太太,也是伊莲娜成功的诅咒里的那个人。
  命运让我在中国遇到她,她是我生命中的灾难——甜蜜的灾难。
  这个贴子最后由小小龙女在 2006/01/23 10:55am 第 5 次编辑
  第一次看到静言,她从高高的院墙上跳下,像个小猴子一样,毫无淑女气质,和她两个乖巧文静的妹妹简直没有一点可比。但是当她扬起眉梢时,眼中那抹促黠狡诈的光芒让我愣住,这种眼神我只觉得太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出处。
  我弯下腰问:是静言吧?
  她的眼神骤然变成了厌恶嫌弃。
  厌恶?嫌弃?这辈子还没有别人用这种眼光看过我。奇怪我却不生气,本来对静言父亲的谄媚姿态早已厌倦的我决定留下来。
  吃饭的时候我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表情生动灵活,洗净了手和脸,换上淑女装的她又给了我一副惊艳的外表。
  她的话并不多,眼睛偶尔瞥向我也是一触即开,她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但是我的心却不知何时起开始流连于她。
  为一个女人陷落自己的感情,赔上一生,这种傻事我想世界上只有父亲会做,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也有遗传自他的这份基因。所以纵使可以在商场纵横,得之天下,我还是不会觉得快乐和满足。也许,静言才是我唯一的敌手,唯一的克星。
  为了这个女人,我生平第一次用尽手段,为了这个女人,我生平第一次知道爱人的痛苦,为了这个女人,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力交瘁。这条路,或许是错了,我反复责问,如果当初认识她之后我就远远躲开,而不是追随她那乌黑灵动的眼神丢了自己的心,我不会过得这么惨。伊莲娜如果在我结婚之初的几年遇到我,大概也会笑话我总有这一天吧?
  “被姐姐折磨会不会成了你生活中的一种乐趣?”有一次静仪冷冰冰地问我。
  “你高估了我的审美趣味。”我哼了一声,对于静言的这个妹妹,偶尔我会觉得有些亏欠。其实我亏欠的女孩子并不只她一个,但因为她是静言的妹妹,所以我总有些放不下。
  与静言结婚后,我曾背着她查寻静仪的行踪。没想到那个心高气傲,娃娃般精致地静仪竟然会沦落到饭店大堂弹琴赚钱。于是即使我身在异国,还要屡次打电话给静仪,劝她们姐妹和好,又将她安排到我在国内的一套高级公寓中入住。我知道,静言虽然是刀子嘴,但是对这个妹妹并非绝情绝义,我也不可能任由静仪在外面自生自灭。
  静仪其实和我有些相像,一般情况下喜怒不行于色,总是冷冷地看着世间大众,骨子里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但是我与她,最多是朋友,知己,不可能是爱人。
  “你之所以会那么深刻地爱姐姐,是因为她是你唯一一个倾尽所有都不能征服到手的女人。”
  “你又低估了我的眼界心胸。”我拍了拍静仪的肩膀,“我与她的事情你不能明白。”她不明白,我也不会讲给她听,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深陷在这样的婚姻泥沼中,我享受着的到底是什么?
  静言没有给我多少好日子过。一开始她不知道我背着她做的那些事,她只是有很深的自责,常常半夜惊醒,说梦话也会念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我没有别的安慰方法,只能给她掖掖被角,或是将她自恶梦中唤醒,送一杯放了安眠药的冰水到她手上。
  她对我为她做的事情全无感激。从未感激。甚至连一句真诚的“谢谢”都未说过。算了,其实我为她什么事都肯做,所想听到的却不是“谢谢你”这三个无情无义的字。
  终有一天,我认命地决定,带她回去,回到中国去,回到那片让她恶梦中无法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