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21 17:36      字数:5103
  南不丁遥覆灰!?br />
  说道最后一句时,她声音低了下去,却是极冷,又极其沉着,仿佛这些话早已经在她心里排演过上百遍。
  她深深呼吸,伸手撑在傅宁砚身前,想要将他推开,对方却将她抱得更紧,用尽了力气,勒得她骨头都在发疼。
  苏嘉言眼眶刺痛,却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傅宁砚,你放过我吧。我师傅曾经是那样惊采绝艳的人物,年轻时唱戏座无虚席,如今是国家一级演员,多所高校的客座教授,一生荣获过诸多荣誉——这些你应该都知道,可就是因为我,因为我们,他现在生活都无法自理,你来告诉我,我需要寡廉鲜耻到什么地步,才能堂而皇之继续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痛苦,但我的痛苦尤甚你百倍。如果你不想逼死我,就……放过我吧。”
  傅宁砚不说话,始终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时间仿佛凝滞,一种无法言说的苦涩不断酝酿,仿佛有人往心尖上捅了一道,又浇上滚烫的烈酒。那瞬间痛苦好似没顶,却又痛到极点,让人心中只剩麻木。
  过了许久,苏嘉言突然感觉到颈项间泛起一阵湿意,她顿时一怔,想要去看,傅宁砚却率先松开她,退后半步。
  夜色沉沉,只能分辨出一个大略的轮廓,傅宁砚气息如渊,声音沙哑,便如夜风清冷,“你……早点休息。”
  随即越过她,朝着巷口走去。脚步沉沉,一声一声好似踏在心上。苏嘉言神情怔忡,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脖子,指尖触到了极小的一片水泽。脚步声逐渐远离,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一切终于渐渐归于沉寂,而她始终没有回头。
  ——
  苏嘉言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醒一阵梦一阵。时而梦到小时候被罚,一站一个下午,抬头便是漫天血色的夕阳;时而梦到苏懿行生病,高烧不止,她背着他在雨夜里不断跋涉,却怎么也看不到诊所的身影;时而梦到自己牙齿脱落,牙龈大块大块出血,哭得难以自已。
  而在最后一个梦里,她看见了一只毛皮油光水滑的黑猫,从高高的房顶上跳下来,踩着优雅的步子,睁着绿宝石一般灵动的眼睛,盯着她,围着她转了一圈,又随即跑远了。她拼命去追,每次眼看着要追上了,猫又一发力,跑得更快。最后她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窨井,她吓得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心口处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苏嘉言深呼吸许久才顺过气来,再次躺下。这次终于没再做梦。
  第二天苏嘉言醒得比平日迟,推开窗便看见太阳冒出寸许,看来今日仍是晴天。
  她刷牙时又干呕了一阵,不由又开始走神,盘算着孩子的事情。既已答应了陈梓良,她自然不会食言。
  但这孩子……
  她和苏懿行自小失去双亲,虽有陈梓良照拂,但到底是成长中的一大缺憾。早年便发誓,绝对要让自己的孩子拥有完整的家庭。
  如今看来,任何打算都抵不上世事无常。
  苏嘉言准备妥当之后就去了剧院,黎昕带着一帮演员在院子里练声。刚刚过了年,休息够了,又是天朗气清,大家都干劲十足。
  “师傅起来了吗?”苏嘉言问黎昕。
  “我起床的时候去看了,还没醒。”
  苏嘉言“哦”了一声,“那我再去看看。”
  清透的阳光斜照着房前寸许,陈梓良房间静悄悄的。苏嘉言轻轻推开门,朝着床上望了一眼,便见枕边放着昨晚那本《入蜀记》,而陈梓良阖着眼睛,表情甚是安详。
  时间已到九点,平日这个时候陈梓良早该醒了。苏嘉言心里顿有几分不安,心想老人是不是生病了。便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躬身轻轻拍了拍被子,“师傅?”
  陈梓良神色安然,没有丝毫动静。
  苏嘉言又拍了拍,声音微微抬高一分,“师傅?”
  陈梓良仍然没有反应。
  一阵寒意顿时从脚底升起,飞快往上蔓延,苏嘉言脸色霎时变得煞白,僵直站了片刻,她颤抖地伸出两根手指,探到陈梓良鼻前……
  苏嘉言不知道这漫长的几秒钟是如何度过的,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大叫一声,瘫倒在床边,从胸腔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黎昕听见动静,飞快跑进房间里,见到房里场景,却不由踉跄退后一步,“嘉,嘉言,师傅他……”
  回应他的是压抑而越发激烈的哭声。
  已有更多的演员围了过来,也都站在门口,踌躇不敢往前。
  黎昕站了片刻,迈着僵直的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走到近前,他“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站在门口的人,见此情景,也都不约而同屈膝跪下。
  一时之间,天地肃穆,唯有苏嘉言沉痛的哭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一阵一阵回荡……
  ——
  傅宁砚再见到苏嘉言,是在陈梓良的追悼会上。偌大的灵堂里堆满了业内名人前来吊唁追赠的花圈,她穿一身黑衣,头发挽了起来,胸口别着一朵白花,她脸上苍白,眼神沉痛,表情却是克制。
  傅宁砚没过去,只让钟凯送了花圈,便离开灵堂,一个人静悄悄到了剧院的院子。
  庭院深深,枯叶萧索,唯有角落的一棵松树,绿意森森。
  他站立良久,突然屈膝跪下,向着书房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老先生,晚生行事荒唐,事到如今,迷途已远。晚生不苛求原谅,只希望老先生保佑嘉言顺遂平安。她生性至善至纯,本不该遭遇此劫。”
  他起身,静立片刻,转身离开了剧院。
  一出去阳光灿烂,他迎着日头看了许久,视线之内,一片灼白。
  ——
  从陈梓良逝世直到下葬,崇城都是晴天,温度一日高过一日。下葬后的第二天,却开始下雨。
  沉痛过后,苏嘉言方有心情整理遗物。窗外雨声潺潺,书房之内,仍旧留着过往的气息,仿佛陈梓良仍然还在这屋里,静静看书喝茶。
  苏嘉言和黎昕只埋头看着文件,谁都不说话。
  黎昕打开抽屉,便看见了里面堆叠整齐的信封,按照月份,一叠一叠扎着。
  “这是我在德国时,给师傅写的信。”黎昕哑着声音说。
  苏嘉言也与陈梓良通过信,他文如其人,书信文采斐然,语言精炼字字珠玑。
  她不由眼眶一红,“师傅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非让我元宵晚上读完《入蜀记》,如果我推脱不肯读,他心愿未了,是不是就……”
  “嘉言,你别乱想。”
  “师傅最后一句话,是劝我惜福珍重,这分明就是道别,可我竟然没有听出来,我……”
  老人在最后的时间里,仍然在宽慰她,为她做尽打算。
  黎昕走上前,拢住苏嘉言的肩,“师傅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遭任何罪。你要想,比起困在轮椅里,师傅或许更愿意如此。他生前身后,都无愧天地人心,嘉言,你别太难过。”
  苏嘉言哽咽着,攀着黎昕的肩静静哭了一阵,方才点了点头。
  思绪如潮,却渐渐在心里做了打算:她要去见谢泽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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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戳我戳我】
  第59章 一了百了
  联系上谢泽雅,颇费了一番周折。谢泽雅被关在别墅里;只有每周去看心理医生时;苏嘉言才有机会接近她。
  苏嘉言跟着去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机会;趁着谢泽雅上厕所的时候;给她递了纸条;上面写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见面之前;苏嘉言先去见了苏懿行。
  正是上课的时间,生科院实验楼前往来的人很少。苏懿行穿一件黑色风衣,静静立着,看着似乎清减了许多;气质却更加沉静。
  碰面以后,两人便沿着步道缓缓往前走。
  自徐沛珊的事情以后,两人仿佛都心照不宣般地,默契地拉开了一些距离。有些事,由至亲的人讲出来,反而是更深的伤害,是以有时候沉默不语才是最好的保护。
  走了许久,苏嘉言先开口,“我怀孕了。”
  苏懿行脚步一顿,又立即跟上前去,张了张口,但没有说什么。
  “这件事,我还不想让师兄知道,如果他永远不知道就最好了。”
  苏懿行静了片刻,问:“你有什么打算?”
  “师傅让我把孩子留下来,”苏嘉言看着前方,声音冷冷静静,“可是现在这样,我不知道怎么把他留下——我只希望以死谢罪。”
  苏懿行没有安慰任何,苏嘉言也没再说话,一时之间,话题便好似就这么断了。
  过了许久,苏懿行轻声开口,“有些事,确实一死才能了结。”
  苏嘉言目光清冷,声音低下去,仿佛沉重的叹息:“一了百了。”
  便又沉默下去,继续往前走着,像是彼此都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今日天晴,日光清澈,春寒仍是料峭。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湖边。湖对面一对情侣正在拍婚纱照,新娘穿着单薄,依在新郎怀里,仍是笑得灿烂。
  两人不由停下脚步,朝着那边看去。
  “懿行,我得去见谢泽雅。”
  苏懿行沉默了片刻,点头,“好。”
  “你知道怎么做,一切都拜托你了。”
  “好。”
  “长期以来,让你为我担心,实在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
  “好。”
  苏嘉言便住了声,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苏懿行,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久久的,没有再说一句话。
  ——
  约好和谢泽雅见面那天,仍是晴天。夜色清明,抬头一轮弯月,静静挂在半空。
  苏嘉言在剧院后门站了片刻,便看见一辆玛莎拉蒂缓缓开了过来,窄巷幽深,仅能容一辆车行驶,车子打了灯,灯光刺目,苏嘉言不由闭上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时,车子已经在她面前停下,熄了火,仿佛无声无息的幽灵。片刻后,驾驶座车门打开,穿着一身呢子大衣的谢泽雅钻了出来。她穿着一双黑色高筒靴,身体站得笔直,甚至笔直得有几分不自然。
  苏嘉言将谢泽雅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目光落在靴筒处,停了片刻,又移到她脸上。
  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便似都凝滞了一般。彼此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要用目光在对方相似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片刻后,苏嘉言冷冷淡淡率先开口,“谢小姐很准时。”
  “我们早该做个了断。”
  谢泽雅花了浓妆,但仍是无法掩饰她疲惫的神色,她眼下一圈青黑,眼睛里更是带着淡淡的血丝。
  苏嘉言不由冷冷一笑:“看到你也不好过,我就放心了。好歹我师傅不算枉死。”
  谢泽雅冷哼一声,“我在他面前没有一句话是歪曲事实,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怕别人议论?”
  苏嘉言微微敛起目光,盯着谢泽雅看了片刻,“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没疯。”
  “我当然没疯,我还没亲眼看到你遭到报应。”
  “我会不会遭报应我不知道,但冤有头债有主,你现在一定不太好过。我师傅这个人,虽说宅心仁厚,但向来爱憎分明,你要是晚上做了噩梦,也千万别怪她。”
  话音落下,谢泽雅脸上立即显出几分惊恐,然而不过一瞬,她又敛了神情,“你自己做了不要脸的事,让你师傅抬不起头,现在反而过来怪我。果然赵姗姗说得对,你这个人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那也比你两面三刀的好,”苏嘉言神情漠然,“机关算尽结果一无所有,你现在也只能逞一逞口舌之勇了。”
  谢泽雅眉毛一挑,“你说谁一无所有?”
  “谢小姐何必让我说得更明白。”苏嘉言淡淡地看着谢泽雅。
  “你!”
  正当此时,剧院戏剧也开场了。谢泽雅似是被踩到了痛脚,霎时抬高了声音,“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以为宁砚真的喜欢你吗?自始至终他都没忘记我!他说过只要我回头,他就会第一时间回到我身边。”
  苏嘉言没接茬,只是非常轻地笑了一声。这一笑极其轻蔑,却又带着几分好似看着跳梁小丑恬不知耻张牙舞爪时的同情。
  谢泽雅顿时被这一声笑激怒,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苏嘉言的手臂,拉开后边车门,将她狠狠推了进去。
  苏嘉言重心不稳,往后倒在了座椅上,谢泽雅顺势狠狠压上去,顺手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借着几分微弱的月光,锋利的刀刃静静闪着寒光。
  剧院里飘出慷慨豪迈的唱词,一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