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花旗      更新:2021-02-21 17:35      字数:5098
  下面赫然印着“单数著”。
  让我们走到世界的尽头去之二
  终于决定离开北京,这个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城市。
  我告诉自己离开好,到任何一个城市,都可以告别这恼人的沙尘暴,它们如何摧残着我的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但当我站在虹桥机场的时候,我还是会哭,尽管没有漫天飞舞的黄沙。留下一张字条给女友,终于还是厌倦,自己一生注定漂泊。我轻轻擦拭每一件宜家购买的家具和饰品,拉开窗帘,让阳光直射,留下灿烂的投影,直射最真实的袒露。
  上海,繁华而苍凉——张爱玲如是说。
  我停止写作,尽管我们曾经互相热爱好似连体婴一样不分离,却终究逃不过繁花落尽、如梦无痕的厄运,我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开始忙碌的生活,受雇于一家规模不大的广告公司,很多时候幻想时间停滞的样子,幻想而已。
  喜欢泡在一家叫“岛中央”的酒吧,看那个把头发梳在脑后的年轻男子在柜台玩弄硬币,反刍丁丁当当的金属撞击声。还有那个穿无袖上衣,着暗蓝色褶裙,化蓝色淡妆,抹蓝色指甲油的女子,她演奏着这条街上我认为最动听的大提琴,想起亦舒的书里荡气回肠的句子:
  我需要生存,正因为恨我的人多,我得活得更好。
  有那么一刹那,我已充分了解,什么是惆怅旧欢如梦,大雨倾盆的时候,浪花卷上沙滩的时候。
  人生总该有梦,不在乎圆满与残缺,无梦却是最凄苦。她默默地合上眼睑,让夜色,吞没她的遗憾、她的烦恼、她的快乐,让夜色遮蔽她的寂寞、她的思念、她的幻想、她的祈愿。
  书的名字叫《她比烟花寂寞》。
  让我们走到世界的尽头去之三
  微凉:村子里的小学一下多了两名新老师,黯蓝老师负责音乐,她来的时候穿一身蓝色,抱着一种会演奏很多曲子的乐器,老师微笑地对我说,它叫大提琴,Cello。她喜欢帮我在头发里插满雏菊,被老师亲手采摘的植物,混有露水和香草的味道。终于有一天我告诉老师我也想学大提琴,黯蓝老师微微点头,然后背过身去,我分明看见她眼里噙满的泪水,她不住地念我的名字,微凉,微凉,不住地念自己的名字,黯蓝,黯蓝……然后泪水终于滴落在大提琴上,好似珍珠。
  晨树:单数是我们村子里新的语文老师,她会写很漂亮的板书,绘制很漂亮的板报,老师总是送我很多空白的本子,却在第一页写下一首诗,为生僻的字注上拼音,要求我背诵,我总是背得很快,不是强迫记忆,而是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我会发现,单数老师在写诗的时候,情不自禁掉下眼泪来,浸湿了印有底纹的纸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分有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黯蓝:我开始在村子里教微凉大提琴,她的相貌、灵性,终于让我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单数:没有人知道,晨树是我十五岁爱过的那个男孩的名字,感情塌陷的时候,我们的罪恶终于被宽恕。
  请允许我们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去,不分离。
  2罗拉
  (获第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满分)
  谁的眼角触得了谁的眉
  谁的笑容抵得了谁的泪
  谁的心脏载得住谁的轮回
  谁的掌纹赎得回谁的罪
  SideA
  我是修罗罗,一头鲸鱼,深海是我的家,海水是我的泪,海啸是我的呼吸,变不成人类是我的罪。
  我羡慕人类,因为他们所拥有的七情六欲,鲸鱼是没有如此丰富细腻的感情的,不然父亲不会自作主张把我许给拥有异常锋利牙齿的甘树树,我怕亲昵时他的牙齿会弄伤我娇嫩的皮肤,他的霸气、他的自大都是我不爱的理由,我想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哭泣时可以擦拭眼泪的手掌,难过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开心时可以绽放出花朵的面孔,亲昵时的喃喃细语不知何处躲藏的舌头和皓白的牙齿,如此简单美好的小幸福却不是一头鲸鱼可以轻易得到的。所以每每寂寞时我都会仰望海面,海水颜色黯黯的蓝,像害了伤寒。我不敢哭泣,而我是如此深爱着人类又怎忍心破坏这一份和谐与安详。
  于是我用不哭不笑不闹不叫作为代价换得我海域上的风平浪静,只希望变不成人类如果是我前世的罪恶,我终有一天得以偿还。
  ……
  日子一天一天消磨,婚期一天天临近。当我站在绝望的路口张望擦身而过的广告时出乎意料地抓住了希望的稻草,它如此柔弱纤细却足以把千吨重的鲸鱼修罗罗从波涛濒临绝望的边缘拉回来。
  甘树树的胡作非为终于惹恼了至高无上的海王弗洛德,他把甘树树关进监狱,而我作为他的未婚妻必须替他赎回所犯的罪恶,化做人形拯救在甘树树制造的海啸中昏迷不醒的男人。
  “那个男人叫左拉拉,我希望你记住!”我抬头看见弗洛德的脸,威严,坚定,他的旨意甚至要用生活作为代价完成,不可违背。
  我喝下了弗洛德配制的药水,并不像传说中的苦涩,相反还有一丝甘甜,我沉醉在梦想即将变成现实的幻觉中,不可自拔。
  SideB
  姓名:左拉拉
  年龄:28
  职业:渔夫
  专业:捕鲸
  昏迷原因:海啸
  当我努力睁开两扇眼皮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左拉拉,左拉拉,左拉拉,唇齿间还呼出一股清新的海洋气息,一如轻飘的海风拂过脸颊。
  我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面目,我用生命发誓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绝伦、迷离的双眼,长长卷曲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不时渗出汗珠,嘴唇上好似驻足一只薄翼蝴蝶,不忍触碰。她穿粗布裙子,劣质的手工掩盖不住她完美的曲线,凹凸有致。乌黑的头发上插了一朵桅子花,雪白,硕大,散发不可言喻的清香。左耳耳垂有一枚精致的耳环,鱼骨形的,镶着宝石。左手小拇指被银色的尾戒所束缚,上面是海洋的图案,除了大海,还是大海。
  海洋是无可比拟的真实。
  我问她是谁,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是修罗罗,从未知的地方来,漂泊没有终点。她扶我起来一口一口喂我吃汤药,我喜欢靠在她纤细的肩膀喝她亲手熬制的药亦如她喜欢看我喝药时因为怕苦而孩子气地皱眉。
  我是以捕杀鲸鱼为生的渔夫,一次捕杀过程中遭遇了从未有过的海啸,风大,雨紧,物是,人非。
  当我把这一切告诉修罗罗时,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里的疼痛,撕心裂肺般却强作欢颜。她不说话,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一颗颗都如陨石般沉重,女人的泪是一剂毒药,我想我定是中毒太深,要用嘴唇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太过苦涩。
  舌尖纠缠时我们没有闭眼,她看着风平浪静的海洋,我看着寂寞的天空。
  我们的天空黯黯的蓝,像害了伤寒。
  我们在海边建造了一幢木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把所有的欲望毫无保留地放置其中,她的身体在我怀中像一条深海里游泳的鱼,太过孤单,渴望阳光的照射。我不是尼采,不会自诩为太阳,但我会把全部温存化成金灿灿的光芒直射她最真实的袒露,融化她的寒冷,这世界上总有一种温度把我们融化得泪流满面。
  我们喜欢坐在被阳光灼烧到发烫的沙滩上看大海,波涛汹涌,瞬息万变是我对大海的描述,而修罗罗总是不断重复她是大海的精灵,总有一天会回去。这个时候不论我如何握紧也不会让她的手掌产生温度,如此冰凉。
  其余日子我们织布、种地、砍柴、煮饭,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努力营造简单美好的小幸福。
  终于有一天,该来的还是来了,该散的也都散了,如子夜散场的灯光,黯淡。
  修罗罗离开了我们的木屋,彻彻底底,干干净净,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并点亮了我的一切。
  她留下了左耳的鱼骨耳环,因为我的名字是“左拉拉”——她深爱的男子。她拿走了我的夹子,我捕杀鲸鱼时最得力的助手。她不止一遍地劝我放弃我从事了十年的职业,她说你看那些体积庞大的家伙,都是海底的精灵人类最忠诚的守候。
  终于我猛地明白或者读懂了她经常绝望的眼神,海洋——精灵——鲸鱼——修罗罗。
  只是恍然大悟后,我的心开始疼痛。
  SideC
  海面上,有一个叫左拉拉的男人驾驶一艘木船,他不捕鱼,他的钩子上有一枚耳环,鱼骨形的,抛向大海。
  深海里,有一头叫修罗罗的鲸鱼四处游弋,她不哭泣,她向上用力抛出一个夹子的残骸,捕杀过无数头鲸鱼的罪恶品。
  修罗罗:我的眼角触了你的眉,你的笑容抵不了我的泪。
  左拉拉:你的心脏载得住我的轮回,我的掌纹赎不回我的罪。
  罗拉:请允许我们一直游到世界的尽头,不分离。
  后记
  我手指冰凉,掉了一滴泪,这是我十五岁献给爱情的最后一滴泪。明天我要好好的,不再让那些痛苦的文字占据我的大脑腐蚀我的骨骼流淌我的血液。
  以此献给罗拉和那些永垂不朽的爱情。
  3忘忧草(1)
  你是否相信
  世间真有一种植物是可以忘记忧愁的?
  ……
  有的,它的名字叫做忘忧草。
  我不管你是否相信,可它的确是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我的存在就深刻地证明了这一点,世间真有一种植物是可以忘掉忧愁的,叫忘忧草。
  因为,我就是那株忘忧草。
  我从前生活的地方是一片山坡,离蓝天的距离很近很近,我甚至可以听见蓝天的喘息声,真是无可比拟的。
  我并不孤独,甚至不知道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金黄色的葵花,她总是满脸骄傲地跟我说,她的祖先被梵高,就是那个瞳孔里充满火焰的男人,永远地留在了这个世界上,那幅《向日葵》成了永垂不朽的名作。柔弱的雏菊,我最最疼爱的女孩,她的身躯是那么纤细,好像有随时离开我的危险,身上淡淡的香味远远胜过世间任何一款名牌香水,那些味道都是通过人工炮制出来的,而我的雏菊不是,她身上的清香是与生俱来的,沁人心脾。我不得不提起那棵松柏,一年四季,他都伟岸地屹立在山坡的最高处,它的身材如此魁梧,遮风挡雨,无所不能。
  我的这些伙伴将我陪伴,每天我们都会在黄昏的时候一起仰望蓝天,太阳落下去了,月亮没有来。
  它在那一边和太阳相遇去了是吗?我的雏菊每天都会追问同样的问题。
  我搂了楼她纤细的腰肢,我说也许是的。
  只是也许。
  我从未想过终有一天我会离开我的葵花、雏菊、松柏还有这片蔚蓝的天空和包裹我的潮湿的泥土,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依偎到老,这样我就永远是一株普普通通的植物,不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忘忧草,价值是在特定的机会下体现出来,比如用于交换体现出来的是交换价值,我得不到体现所以我没有价值。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人忍心忘记过去的一切,不仅仅是忧愁,还包括幸福、喜悦,甚至会忘记深爱的人的姓名和容颜,爱情是最让人忧伤的甜蜜,不是么?
  我没想到会有一个男人靠近我,并带走我,我的眼神是惶恐的,我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我大声地咆哮,那个男人是否忍心忘记过去的一切?
  他听见我的声音慢慢俯下身子,我发现他有一张俊朗的面孔,我想葵花看见他会觉得是下一个梵高来临并因此激动不已,雏菊看见他会天真地爱上他因为他干净的白汗衫上有着比自己更纯洁的味道,松柏也许会害怕他的执著害怕他敢于忘记一切的勇气。
  他并不理会葵花的献媚、雏菊的羞涩、松柏的敌意,他看着我,他说忘忧草,你是否真的可以帮助七七忘记过去,一切一切忧愁?
  除了忧愁,幸福、甜美的时光甚至爱人的容颜和姓名都要从记忆里一并忘却,你知道那些才是忧愁的根源。
  我看见他的眼泪,男人的眼泪,如陨石般沉重,原来男人的眼泪比女人的眼泪是更致命的毒药,我想是的,起码我的心随着他微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