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铲除不公      更新:2021-02-21 17:12      字数:4745
  “——就是你写得实在太短了。”
  岳好诧异地抬起头,见视频那头的林风一脸坦荡的笑容,那双一点儿阴霾都没有眼睛,清澈得仿佛四月里旷野之上的蓝天一般,这样的林风,跟当初在沙滩上林家,对着奶奶轻声说“我娶你的孙女”时的他,多么相像啊?
  岳好轻声笑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她笑得十分开心。
  视频那头的宿舍里,这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一会儿两个脑袋迅猛突兀地□来,指着屏幕怪叫道;“哇塞了,这美女是谁?”
  岳好瞠目,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视频那头的林风已经嚷道:“别闹,你们不是打饭去了么?”
  “忘了拿饭卡——我说你这家伙怎么不去打饭,原来在宿舍跟美女视频,快说,这是谁?怎么认识的?”电脑那头突然冒出来的脑袋,本来只有两个,后来显然他们嚷嚷的声音太大,一会儿功夫,林风身周的上下左右齐刷刷地钻出一群男生面孔,乱哄哄地全都在那头莫名其妙地大嚷大叫。
  “别闹了,那是我妹妹——”林风一边推着他们,一边冲视频中的岳好摆手,示意她别理他们。
  岳好笑了一下,她没读过大学,以后可能也没机会读了,所以心里很羡慕他们的生活,住在宿舍里,吃饭去食堂,一群同龄人热热闹闹地一起读书,一起食宿,多么美好又令人向往的生活啊?
  她笑了一下不要紧,那边一群饿狼似的起哄声,后面的几个男生一起发力,硬是把电脑前面坐着的林风给挤到后面去了。
  岳好茫然地盯着满屏幕的陌生脸孔,纳闷二哥被挤到哪儿去了。
  “别找林风了,他被我们打到门外去了。”电脑那头的理工科系的男生,都没想到无聊透顶的午饭时间,竟然会有边吃饭边看屏幕上的清秀小美女的福利,一时之间,全都不肯走。
  岳好哦了一声,一霎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恶意她很有经验,但是对别人的善意和笑容,她有点儿犹豫,想了想,冲电脑前面这些陌生的脸挥了挥手,起身离开了。
  那边一群人叹气的声音,让向外走的岳好边走边翘起嘴角,下楼时闷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在大门口,她没费什么力气就看见了那些林岩林风在成长的岁月里所刻的刻痕,她盯着15那个数字,轻轻走过去,在旁边站住,目光盯着那刻得张牙舞爪的15,手伸出,15那条线恰好跟自己的头顶齐平——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能想到现在那样高大的两个人,五年以前不过跟自己一样高呢?
  走过了一条街,快要到菜市场时,她嘴角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就在心情最佳的时候,她听见旁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试探着道:“岳好——”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娇小身影在对她挥手,岳好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自己刚刚读小学时的同学张榕——十六岁就嫁人的她,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么?
  “你怎么站在这儿?”她走过去,一边看着张榕怀里的孩子,一边问。
  “我家就在这儿住啊。”张榕目光扫视着岳好,显然几年没有见面,但她无疑也听说了最近发生在岳好身上的稀奇事,对岳好十分好奇。
  “你婆家在镇里?”岳好确实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从小父亲就去世的张榕,小学毕业不久,就嫁给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难道那个男人住在镇里么?
  “嗯,他在镇里的炼油厂上班,你不知道啊?”
  岳好摇摇头,心里明白她嫁人的原因了。这炼油厂是清渠镇甚至是整个县城,最大的税收来源,清渠镇周围十三个村落里,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人在炼油厂上班,在清渠镇这样的地方来讲,一份炼油厂里的工作,确实十分吸引人——
  “我家就在炼油厂的家属楼里住,你啥时候过来坐坐啊?我一个人在家挺没意思的。”张榕十分热情地对岳好说。
  岳好点头笑了,难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么?刚刚还在感叹自己没有朋友,没有伙伴,结果在路上就遇到一个小时候的同学,她忙点头道:“你也可以去找我,我就在前面那条路上的房子里住,你……”
  “我知道你住在林家——”
  “那你随时找我去玩吧?”
  张榕听了,眼睛微微闪了一下,后来摇头笑道:“林家我可不敢进去。”
  岳好听了,有些纳闷地看着她,张榕没有继续解释,只是看着岳好,目光扫过岳好身上的细花小裙子和白色棉T恤,她这阵子听了太多林家兄弟与岳好的事情,当时还有些不太相信,记忆中的那个衣衫破烂浑身脏兮兮说话又结巴的岳好,怎么会吸引到镇子里优秀到高不可攀的林家哥俩呢?可是现在看着她,张榕有些相信了,她心思复杂地想到,自己生长的这个小镇,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难道人洗干净了,穿件好衣服,就会造成这么大的变化么?
  张榕盯着岳好越走越远的背影,盯了好一阵,才醒悟过来似的喃喃道:“她怎么不结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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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好有点儿结巴地气道:“水——水——管子漏了,你——你们敬老院怎么不该管了?”
  院长听着她结巴的声音,一点儿不为所动,只是公事公办地说:“你爷爷奶奶住进来之前好好的,现在他们弄坏了,就得他们掏钱修,敬老院这么大的地方,国家投入这么多,都要这么糟蹋起来,多少钱够亏空的?”
  “你——你什么意思啊?我爷——爷爷动不了,奶——奶奶腿脚不方便,连水瓢都拿不起来,他们还能把水管子砸坏了么?”
  “你不说我还不想说,就因为你爷爷奶奶走不动,全院剩下的唯一一个带小灶的屋子给他们了,那些申请不到的,到我这里闹了好大的意见,你们现在还不想掏钱修水管,你们不掏钱,有人愿意掏钱,换一个没有小灶的屋子好了。”
  岳好被气得脸都红了,她知道自己生气了就犯结巴,这些日子因为跟林妈妈一起住,她的结巴毛病已经轻了很多,可是谁碰到水管破了要自己掏钱修的不平事还能不生气呢?要不是爷爷奶奶说敬老院的条件好,有人洗被褥洗衣服打扫卫生,晚上还有人给送饭到屋子里去,她真想带着他们二老,三个人一起住到沙滩上的小茅屋算了!
  心情闷闷地伺候好爷爷奶奶,郁郁地发现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弱了,出门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心情,回家时变成了憋闷难受,走到林家大宅子的门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高大的男子,就伸手推门,听见旁边的人唤了自己的名字,她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见了穿着一件雪白衬衫的张强。
  她心头一震,忙跑上去问:“如寄回来了?”
  张强摇头,打量她好一阵子,显然跟刚刚的张榕一样,为她的变化惊奇,后来他道:“如寄让我回来找你。”
  “找我?”岳好疑惑地问:“他去哪里了?”
  “他去做手术,现在在休养。”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张强摇头,脸上闪过一抹似乎是悲戚的神色,岳好怔怔地将他的这抹神色收在心里,感到眼前一阵迷糊,她用力眨了眨眼,心里在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如寄快要死了!
  她的如寄,那个如同天上的星辰,山间的清风一般的少年,就快死了——
  眼前一片潮湿,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旁边的张强在说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听清,双手抱头,哭个不住。
  “他让我给你带了一些东西。”
  岳好抬起眼睛,看着张强指着停在远处路边的一台卡车,她看了看,纳闷着低声道:“什么东西?”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你了。”
  岳好走过去,看见卡车的后斗上装了满满的二十多个纸箱子,码得整整齐齐,岳好试着推了推,每一个都十分沉重,她纳闷道:“是什么?”
  “是他的书。”
  书?
  “如寄不想自己死了以后,这些书被他后妈拿去丢掉,尤其里面很多书是如寄母亲留下来的,他想来想去,没有人会愿意留着这些东西,只有你会看在他的情分上,替他好好保管。”
  岳好懂了地点点头,她是乐意替他保管,不管保管多少年都可以,这些留有如寄活着时候回忆的书籍,是他给她的唯一忆念了吧?
  “我该把这些东西卸到哪儿呢?这家人的房子倒是很大,我开始还担心这么多书,你会没有地方放呢。”张强看着眼前高大的门楼,有点儿惊叹地说。
  岳好哦了一声,跑进去,到书房里找到林妈妈,谢芳听了,想了想道:“屋子里光是我的书就没有地方放了,还真是没地方放一卡车的东西——但是院子里朝道南的几间房子,空着怪可惜的,你把那些书运到那里去吧,等过阵子我找木匠打一些书架,把那些书慢慢整理出来。
  岳好答应了,出去帮张强将那些书卸到前院房子的门口,打开大铁门,这是她第一次迈进这一排五个大开间的宽敞屋子,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的屋子空旷冷清,到处都是灰尘,似乎之前用来做过库房,地上旮旯角落里,偶尔能看见落下的米粒稻谷。
  “这么大的屋子,打扫出来,将来做个图书馆不错啊。”张强看着眼前一连排的大屋子,感叹地道:“如寄一直梦想能有个这么大的图书馆。”
  岳好转过头,看着张强,轻声问:“他想有个图书馆么?”
  长成
  岳好拢紧身上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抓牢羽绒服上的帽子,冒雪向敬老院跑去。今天是农历的大雪,老天爷也十分应景地下起了鹅毛大雪,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下起,整整半天时间过去,远山近水,一片冰封雪绕,雪花堆积在梅梢柳头,万树松萝,万缕银条,形成数天不化的树挂,待雪晴,衬着乡下湛彻得让人心醉的蓝天,恍若仙境一般地美丽。
  岳好这时候却没有心情欣赏周遭的奇景,她扔下林妈妈在家里,急着去看看雪天里没人陪伴的奶奶,一手捂着羽绒服的帽子,冒着大雪一路小跑进了敬老院,打开奶奶的房门,进门之前,先在外面用力地跺掉鞋上的积雪。
  岳奶奶听见声音,从里屋炕上喊道:“小——小好,是你么?”
  岳好哦了一声答应,进门,一边脱掉大衣,摘掉手套,一边看着地上的炉子道:“没人来给你生火么?”
  “陆——陆春花今天早上死——死了,他——他们都忙她去了。”
  岳好嗯了一声,二话不说,麻利地到后面小灶的地方撮煤,抱着两根木头,一点儿玉木棒子出来,低下头开始生火。
  岳奶奶看着孙女忙碌,目光打量着她一头短发下面,美得惊人的一张脸,二十三年过去了,当年她从集市外捡回的这个没爹媚娘的小丫头,成了整个清渠镇远近闻名的大美人,这既是一件让岳奶奶高兴,又让她揪心的一件事。
  “你女——女婿今年该回来了吧?”岳奶奶等孙女生好了火,看着她乌亮清澈的眼睛,问起这个自己日夜挂心的问题。
  岳好笑了一下,说起林风,她本就顾盼生姿的大眼睛添了笑意,更为动人,点头道:“嗯,二哥昨天刚在电脑上说,他五号的飞机,从波士顿飞北京,大概三四天以后就能到家了。”
  “这——这次回家,他就不该走了——要走也该把你带着啊?”岳奶奶叹气地道。
  “他学业忙……”岳好边说,边进了厨房,里面响起一阵擦洗搬动锅碗瓢盆的声音,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她又从厨房走出来,将一菜一汤和一碗红豆饭摆在奶奶面前。
  岳奶奶先没动筷子,她看着岳好,显然要说的话十分重要,因此她结巴的毛病更重了,“是——是该想——想——你——你将来的事儿了。”
  岳好笑了一下,指着饭菜道:“您吃吧,别担心我。”
  “我——我能不担心么?你——你爷爷死了,这世上就剩我——我操心你了,唉,早知道当初不把你嫁给林家,现——在也不至于连房都没圆啊?”
  岳好脸有点儿红了,隔了一会儿,小声说:“林风是我二哥,这些年,连镇里的人都承认我是他们家收养的女孩,您别提圆房这样的事了吧?”
  “我——我可不觉得林家老二把你当成妹妹了!他——要是心里没你,每年——大老远地从美国回来干——干啥呢?一回来就跟着你来看我,还——带着那么多东西……”
  “二哥回来是担心林妈妈——林妈妈得糖尿病之前,他一年才回来一次,后来才回来的频了,他是个难得孝顺的人——”
  岳奶奶叹了口气,打量两眼跟前的孙女,末了说:“我——我是核计你——你们俩不管是样貌,还是品行,都挺般配的……”
  “这世上外表品行般配的人多了,还能都凑合在一起?要是都搁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