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没见，姚慕云似乎更成熟了，顾珊含笑给顾青荷行了礼，又招呼姚慕云：“表哥。”
  可奇怪的是，姚慕云也还了一礼，然后就没再说话，顾珊觉得奇怪，要是往常，表哥早就拉着自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今儿个是怎么了？
  老太太笑道：“珊儿，我和你姑姑有话说，你和慕云出去玩去。”顾珊应了，和姚慕云去了院子里，姚慕云只是不说话，顾珊有些担心，上前拉他的手：“表哥，你怎么了？”
  姚慕云却一反常态，抽开手道：“没什么。”顾珊愣住了，难道表哥嫌弃自己了？为什么呀？顾珊摸了摸脸上那道淡的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的伤痕，心里很是难过，胸口闷着仿佛是塞了一团东西，先前的期待和喜悦都不翼而飞。
  一旁跟着的四雨也觉得气氛不对，忙道：“姑娘，外头怪冷的，咱们回院子去说话吧，表少爷一路过来想必也渴了，上回老爷给的好茶表少爷还没尝过呢。”
  顾珊犹豫的去看姚慕云，姚慕云却扭头道：“不用了，我去表妹的院子多有不便，还是在这等好了。”四雨这下可不知该怎么办了，顾珊却恼了，转身就走，四雨忙跟在后头。顾珊一回琳琅苑就忍不住了，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表哥这是嫌弃自己了。
  四雨急的不行，安慰又不知怎么安慰，只得任由顾珊趴在炕桌上哭，顾珊哭了一会，到妆镜前把摆在一旁，自己日日把玩的妆盒抱了起来递给四雨：“你把这个还给他，我才不稀罕。”
  四雨接过来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急的团团转：“这是怎么了，要说是拌了嘴可一句话也没吵，这总得有个缘故吧。”顾珊气道：“你马上就去，还给他去。”
  四雨无奈，只好抱着妆盒出去。一出琳琅苑，就看见姚慕云正在不远处徘徊张望，神情犹豫，四雨赶忙又把妆盒拿回去，怕顾珊生气，四雨只得先交给怡月，怡月笑道：“这是怎么了。”
  四雨叹道：“谁说的清啊。”又出去招呼姚慕云：“表少爷进来坐吧。”姚慕云似有犹疑：“珊儿……”四雨淡淡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表少爷竟是这样大的脾气，也不知是哪得罪了表少爷，竟全然变了个样子，姑娘正在里头伤心呢，也不知是为了谁，值不值。”
  姚慕云一听立刻就慌了，赶忙越过四雨进了院子，在廊下听见里头顾珊的哭声又止了步，进进不得，退退不得。四雨跟在后头悄声道：“表少爷还不去，姑娘病了才好，这一伤心要是发了病可怎么办。”
  姚慕云听了立刻掀了帘子进去。顾珊泪眼朦胧，抬头一见是姚慕云，更是恼怒，道：“你还来做什么。”姚慕云讷讷的，坐在一旁，见她脸上泪痕未干，递了帕子道：“别哭了，刚才是我的不对。”
  顾珊不接，道：“你既然嫌弃我，就别来，我也不要你的施舍。”姚慕云一听这话急了：“我何曾嫌弃过你。”顾珊眼泪又落了下来：“你是嫌我脸上有了疤痕，嫌我丑。”
  姚慕云慌忙道：“我没有我没有。”顾珊哭道：“可是你不理我。”姚慕云无奈道：“我是生气，可是我是气你不叫我来看你，我不是那等轻浮的，只看重容貌，可你却拦着不见我，叫我着实伤心。”
  顾珊道：“真的吗？你不嫌我丑。”姚慕云道：“你怎么会丑呢，别哭了好不好。”顾珊这才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姚慕云凑过来端着她的脸仔细道：“叫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因为离得近，呼吸可闻，顾珊闻得很清楚，姚慕云身上有一种香气，想是身上的香囊长期带着氤氲出来的，带点木兰花的芬芳，叫人觉得安心，柔柔的，叫人心醉，和傅存棠的清冽是完全不同的。
  顾珊有些脸红，道：“都一个多月了，早就好了。”姚慕云松开手道：“我叫人送来的药膏可用了？”顾珊点点头：“每日都擦呢。”
  姚慕云这才放了心，道：“下回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拦着不叫我看见，听说你伤了脸，我又怕你害怕，又怕你难过，担心的要命，想来看看，偏你不叫我见，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急。”
  顾珊低声道：“那下回叫你知道就是了。”姚慕云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一时生气才故意不理你，怎么，听四雨说你前几天病了？是怎么回事？”
  顾珊道：“没什么，就是除夕那天吹了风，有些受寒，吃了两剂药就没事了。”姚慕云这才放下心来。
  四雨听着里头的窃窃私语，心里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都是那么大的人了，这样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吵闹一会和好，真真是奇怪极了。怡月抱着妆盒悄声道：“这个可怎么办。”
  四雨道：“还能怎么办，等两位小祖宗出去的时候再悄悄放回去就是了。真是瞎折腾。”
  那边顾青荷也正蹙眉，听了老太太的话，道：“太后竟是中意了珊儿了。可有明说？”老太太道：“当着珊儿，太后自然不会点明，不过我看要么是四皇子，要么是傅存棠了。这二人都是太后的亲戚，太后也偏爱。”
  顾青荷道：“如今正说着给大皇子选妃呢，您说会不会是大皇子。”老太太否决道：“不可能，大皇子的亲事有皇后呢，太后且管不着，而且年龄也不般配。”
  顾青荷道：“要说咱们先订了亲我是没有意见的，凤止也很喜欢珊儿，做儿媳是一百个愿意，咱们亲上做亲也是好事，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谁都知道太后对珊儿喜欢得紧，这个时候结亲不是打了太后的脸吗，到时候真有什么闲话传出来也不好，倒像咱们故意跟太后过不去似的。”
  顾老太太道：“我也是顾虑这个，傅家的老姐妹也惦记着珊儿呢，话里话外都是为他孙子傅存棠说亲的意思，我装糊涂给糊弄过去了。”
  顾青荷笑道：“这可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您把珊儿调教得这么好，难怪人家都想要。”老太太笑道：“得了，你别给我戴高帽，我叫你来就是出个主意，这是究竟该怎么办。”
  顾青荷想了想道：“依我说，宫里出了这事，且有大皇子的事在前头，一时还轮不到珊儿，等着今年夏天珊儿满了十四，我们再定亲，这一来呢，风头早就过去了，也不打眼，二来，珊儿十四了，年岁大了，定亲也是名正言顺的。”
  老太太道：“这话说的也是，其实珊儿的外祖母一直想把珊儿娶回去，可我看着珊儿的舅母还有她自己的打算，虽说亲外祖母护着，可到底比不上婆婆的一句话，我就怕珊儿受委屈。”
  顾青荷道：“既如此这事咱们可要早早的准备着，索性只有半年了，咱们今年夏天就把亲给定下来，等珊儿及笄就能出嫁了。”顾老太太道：“也只能这样了。”
  ☆、057．归来
  都说吵架能增深感情，顾珊和姚慕云这回一闹别扭，比往时更亲密了些，再加上二人对于长辈的打算都了然于心，因此行动举动更没有什么避讳了。
  姚慕云道：“今年夏天咱们和外祖母一起去庄子上避暑吧，那里有湖，还种了荷花，咱们泛舟湖上，岂不美哉。”顾珊道：“那咱们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赖，二哥说等下了雪带我去香山看雪呢，结果也没有去成，你要是再食言，我就不理你了。”
  姚慕云拍胸脯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要是食言了，就是小狗。”
  一直出了正月，这年才算是过完，虽说是过年，却比打仗还累，一出了正月，各家便没了什么宴请，都在家安安分分的休养，偏这时候，和心月跟着荣恩侯从江南回来了，下了帖子非要请顾珊过去。顾珊也只得接了帖子。
  因是前两天回来的，和家已经忙乱完了，顾珊去的时候虽还是热热闹闹的，但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和心月的丫头带着顾珊径直去了青芙院，笑道：“姑娘可不知道，我们姑娘可天天念叨着姑娘呢，还说姑娘不给她写信，每天都要念叨好几回。”
  顾珊笑道：“本来是打算写信的，偏过年事情多，就没顾过来，心月姐姐还生我的气吗？”那丫头笑道：“如今不生气，只是着急，要不也不这么急着请您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顾珊觉得奇怪，进了屋子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紧紧抱住了：“珊儿妹妹，我好想你。”
  顾珊被肋的难受，道：“你快松开我，都快喘不了气了。”和心月松开她，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顾珊道：“几个月没见，你越发好看了，难道有什么好事吗？”
  顾珊笑着不答，看和心月也是全然变了样子，好像是瘦了一些，个子也高了，似乎也成熟了不少。
  顾珊道：“怪不得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姐姐去江南一遭竟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我才要问问你，可是有什么好事。”
  和心月道：“整天忙着收账，好事没有，三十六计倒是见识了个遍，那些掌柜都太狡猾了，千方百计的弄些假账来糊弄我爹，幸而我爹精明，将他们一一揭破，这回下江南，收了将近一百多万两银子的账款，都是他们意欲私吞的，还处置了不少人，天天都在紧张刺激中度过，真是要累死人了。”
  顾珊羡慕道：“那你一定长了不少见识吧。”和心月得意道：“我这回也没白去，江南的那些掌柜都认得我了，我爹说了等我大了就叫我一个人去锻炼锻炼，哎，你知道吗，在苏州的时候有个掌柜的私吞了十几万两银子，那人还是我们和家的家臣，我爹说要严惩，以儆效尤，我就说既如此您就把他交给我，我看来教训他。我爹就把人交给了我，我还是头一回惩罚掌柜呢，真是太刺激了。”
  顾珊道：“你是怎么惩处的他？”和心月道：“还是别告诉你了，太血腥了，刚开始时我都受不了，反正最后那人是没命了。”顾珊道：“你们家家法还真是严厉。”
  和心月道：“别光说我，你呢，听说京城出了事，还和你有关，快讲给我听听。”顾珊便把除夕夜的事告诉了她，和心月听了反倒是一脸的羡慕：“要是我在就好了，你说你躲什么呀，既然是这样，那刺客肯定就在附近埋伏着呢，要是我就立刻冲上去抓住刺客，还能立了一大功呢。哎呦，你呀，可真没用。”
  顾珊反驳道：“我们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刺客的对手，能保命就不错了。”和心月不以为意：“富贵险中求，要是什么风险没有，这功劳还轮得上你？”
  顾珊气结，道：“我不和你说了，反正你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和心月笑道：“好啦，别生我的气吗，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哟。”说着叫丫头把给顾珊的礼物拿上来，顾珊一看惊讶道：“这么多。”
  和心月道：“这不光是你一个人，你们家里人都有，这些海参燕窝都是补身子的，是给老太太的，还有几套笔墨纸砚，都是上好的，人家送给我爹，我爹也没用，就都给了我，我也用不着这个，你拿去用吧，还有那些布匹都是江南今年最新的花样款式，京城还没有呢，你拿回去裁衣裳是最好的，肯定是头一份，还有那些胭脂水粉，也是今年最新出来的，那些珠花，簪子也都是我零零碎碎叫人搜罗的，挑了最好的拿出来的。你拿回去给你的两个妹妹分了吧。”
  顾珊道：“你这是派分东西呢，这些东西都是上品，你且留着就是。”和心月道：“这已经是我精简过的了，这回下江南，光别人送的礼就够我们家用一年的了，这些东西根本用不着，在家里也是白放坏了，还不如物尽其用，你要是不收，我可就生气了啊。”
  顾珊只得道：“那我就收下了，回去后告诉祖母，到时候她要是给你什么回礼，你可别客气。”和心月挥挥手：“不客气不客气，绝对不客气。”
  顾珊道：“刚才听你的丫头说你着急，为了什么呀？”和心月一顿道：“听说如今正给大皇子说亲呢。”顾珊不以为意：“那是大皇子，又不是你的凌风哥哥。”
  和心月急了：“可凌风哥哥也到了年纪呀，如今我可什么进展也没有呢，凌风哥哥见了我就躲，我想说句话也没有机会。”顾珊好奇道：“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什么时候看上卫公子的，都没听你说过。”
  和心月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有一回我跟着娘去卫家做客，别人都说我是商人之女，不和我玩，可是凌风哥哥却安慰我说人不分高低贵贱，她们取笑我，反而失了气度，凌风哥哥那时候很温柔，很好，我那时候就想，等我长大了就要嫁给凌风哥哥。”顾珊道：“青梅竹马，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如今他这么躲着你。”
  和心月叹气道：“还不是身份的差别，卫家乃是世代书香门第，就连看门的小厮也爱文绉绉的说话，而我们家世代经商，最是卑贱，有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