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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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气 更新:2021-02-17 05:08 字数:4774
柔情蜜意地哄劝道,“心夜,你乖乖的,来,跟相公说一遍。”
好像魂魄跳出了身体在外面好奇地观望她,夏心夜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我,这辈子是王爷的人,……”
秦苍带笑的眸子,深亮而坚定地望着她。夏心夜一瞬间,突然镇定了,痴了,呆住了。秦苍低头遂亲了她一口,搂着她柔声道,“知道是我的人就好,出嫁从夫,跟着我就是了。”
夏心夜的眼眶湿了,秦苍道,“现在卿要做的事,是到床上去,盖上被子好好地睡一觉,等着我回来。”
他说完将夏心夜打横抱起,放置床上,在她面颊上狠狠吻了一口,为她盖上被子。
秦苍言笑道,“我想与卿好好地活,要杀我,哪能就那么容易。”
秦苍下了阁楼,在花丛间快速行走,他的面色凝重刚毅,风吹得他的袍子齐齐地往后飘。
下石阶,穿小径,上拱桥,过矮坡,越回廊,秦苍进了前厅的时候,卫襄为他准备好了弓箭和铠甲。
秦苍道,“暗号发出去没?”
卫襄道,“回王爷,都办妥了。”
秦苍一边穿甲衣,一边道,“信鸽说不定会被拦截,谨防不测,你再去后园祭乌台上点火,号召七十二玄武三十六青龙,今夜天坼地裂,万箭齐发。”
卫襄称是,躬身快步出去。秦苍穿戴整齐,阔步走出前厅,前面有一小厮牵了“紫电”等在门口,秦苍瞟了眼小厮手里宣旨太监的首级,吩咐道,“开门!”
安平王府的大门缓缓地打开,秦苍仿佛听到了命运在黑暗里,正似笑还叹。
大门洞开的那种细碎连贯的吱呀声,像是正碾碎着一场永无休止的噩梦。秦苍从来不曾想过,他在有生之年,真的还能,以这样一种姿态,走出去。
所有他曾经失去的,他曾经痛苦和隐忍的,别急,等着他一口气,全部都讨回来。
门外,刀光铠甲,灯火通明。
秦苍牵着马朗笑道,“赵将军深夜披甲到我安平王府,不知有何事指教啊?”
京城外卫军副总都统赵阳扬声道,“末将受陛下指令,等候护送安平王爷入宫!”
秦苍道,“路上有洪水啊,还是有猛兽啊,这么大的架势护送,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
秦苍笑吟吟地牵了马跨出府门,赵阳稳坐于高头大马上,拱手道,“请王爷卸甲卸弓箭。”
秦苍斜着眼睛言笑道,“皇上可是定本王什么罪了吗?”
赵阳道,“末将不知,但是进宫面圣,王爷照例是不能披甲携带兵器的。”
秦苍一声断喝道,“皇上既没定我的罪,你凭什么高坐马上与本王说话!谁给你的胆子!谁准你的资格!”
赵阳被他唬得心一惊,跌滚下马单腿跪地叩首道,“末将见过王爷!”
秦苍冷哼着,踱步过去,赵阳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请王爷卸甲卸弓箭,与末将入宫觐见皇上!”
秦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
赵阳的兵士齐齐拔出刀剑,秦苍回首道,“看哪个敢动!本王到了宫门口自会卸甲卸弓箭,在我安平王府的大门口,我卸什么甲!”说完斜睨一眼赵阳道,“宫里的规矩,难道本王倒是不懂,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一时竟也没人敢动作,也没人敢反驳他。秦苍跃身上马,冷笑道,“赵将军,走啊!”
赵阳怔愣了一下,他带重兵至此,皇帝的嘱托是若敢反抗格杀勿论,可这安平王爷单枪匹马,真要和自己进宫,披甲戴弓箭,算不算反抗?
就在赵阳愣神的的际会,秦苍已跨马入了他的兵阵,回头笑道,“赵将军这还等什么,走啊,本王刚才冲将军发脾气,呆会儿见了皇上,一起定罪就是。”
赵阳拧眉上马,秦苍一马当先向前闯道,“赵将军跟上了!”
赵阳心上一紧,想起安平王的坐骑紫电快若魅影,真的这一路给跟丢了,可着实是件不小的罪,当下策马疾驰跟上去。
主帅已跟上去,就在兵士齐齐收弓调转马头开拔的时候,安平王府西北角的祭乌台,突然火光冲天!
照亮了半个夜空,众兵士惊悸地回头展望,连赵阳也瞬间勒马回头!
森严齐整的黑衣军,列阵于王府高墙上,强霸的箭弩如暴雨,漫天飞射而来,打得赵阳一个措手不及!
赵阳仓促应战,那快若魅影的紫电已载着安平王秦苍消失在夜幕深处。
寂静的夜,京城的百姓皆在沉睡,沉默而勇悍的黑甲战士,却从他们熟悉的各个角落里飞快地流窜聚拢,如暗夜中展翅的蝙蝠。
夜鸟惊飞,仿佛整个天空都在极其细微而凌乱的震颤。夜行的猫仓惶惊惧地闪躲逃窜,在人无踪迹的时候才发出“喵”的一声呜咽。
只一炷香的功夫,七十二玄武,三十六青龙,整三千零八十人,齐聚在秦苍的麾下。
无需明火,也无需誓言,他们身着极简单的铠甲,每个人眼里都是鹰隼般放手一搏的强悍与期盼。
他们这一生追随秦苍,按镜云先生之计,作为寻常百姓定居京城,从事各种各样平凡卑微的职业。
贩夫走卒,卖杂耍的,做棺材的,捏糖人的,做小吃的,扫街道的,倒夜香的。他们一日一日在喧哗的人群里存在消磨,卑微而不为人所注目。
他们皆身怀长技,果敢而悍勇,每一个人都由秦苍亲自挑选,被他赏识,秦苍甚至能叫出他们许多人的名字。
他们皆生逢乱世,身世卑微,曾为友军,或为敌营,因为秦苍手下留情而活命,又因秦苍器重而得知遇。他们曾遭离乱,不愿侍第三主或享富贵或受排挤,他们死,愿为秦苍血战而死,他们生,愿为秦苍庸碌凡尘。
他们是秦苍,戎马倥偬征战一生,尚存的最精锐的心腹干将,就安置在他最近,最贴心的地方。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执迷,各自有他们无从忘却的往事和理想。他们这一生的执迷可能不过便是,当日初见时,那沸腾于心间热血的仰慕心仪,身着战袍驰骋沙场的安平王,有天神一般英俊神武的气概。
这世上除了趋利避害,除了贪慕权势,还有同生共死的战场上的情意,还有男人之间的,气味相投与惺惺相惜。
那原本是一个山河破碎,枭雄辈出,动荡而辉煌的年代,用兵如神征服天下的安平王,于沙场中所曾经迸射出来的人格力量,那些久居朝堂的人,根本不会懂。
秦苍静静地扫视全场,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流淌。
岁月沧桑,英雄半老。看到每个人眼里闪动起的泪光,竟忍不住,想要相顾唏嘘,大哭一场。
秦苍下马行重礼,悲声道,“我秦苍,定不敢负诸位知己之心,英雄情意!”
三千八十人齐齐单腿跪下,高呼道,“属下愿誓死护卫王爷!”
玄武之首李秩切齿道,“我等无能,让王爷死过一次,现在决不让王爷再死第二次!王爷下令进发吧!”
三千八十人齐呼道,“请王爷下令进发!”
热血在秦苍的胸膛里横冲直撞,这一仗,注定如此慷慨悲壮。
永煦帝坐在养心殿宽大的座椅上,静静地等待。
宣旨的人一去不回来,带兵的人也不曾回来。他敛着眸子望着空荡荡的庭院,满月,有风。
永煦帝总是有一种直觉,多年来让他寝食难安最害怕的事情,就要来了。他在耐心地阴狠地等,等来的或许不是自己人的捷报,而是他带兵闯进来的二弟,安平王。
他怎么会束手就擒,他怎么会?
他不会再隐忍,何况自己要杀他的女人断他的解药?趁着他周边的势力没反扑过来,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
他们兄弟,总有这一战。六年前,他不敢杀安平王,是因为他手握重兵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安平王一死,会激起士兵哗变报仇,到时候他太子的位置则不保。三年前,他不杀安平王,是因为社稷初定,民心未稳,而安平王没有子嗣野心不在,已然声名狼藉活不了多久。而今,他再不杀安平王,那就等着被安平王杀吧。
召入宫,可杀之。不入宫,赵阳可杀之。赵阳杀不了,京城外卫军总都统冯三保会去迎战截杀。若还杀不了,御林内卫军将皇宫警戒得水泄不通,会杀安平王于宫门下。
安平王手下的那些人,应该只够护卫安平王府负隅顽抗,在京城,他们兵力相差悬殊,安平王再会打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也不能上天入地逃了去,更不可能攻入皇宫发动政变。
胜券在握的事,可是永煦帝自己也不明白,他慌什么呢?
一个兵士急匆匆赶过来,跪地道,“皇上!安平王率军与冯都统在玉华门交上火了!”
永煦帝胆颤心惊那两个字!率军,安平王他哪来的军!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秦苍的前途出路问题,我着实犹豫纠结了两天,既是开笔了,我便是已经定了,人物的前途命运何去何从,自要符合他自身性格发展的轨迹,这不是悲剧,希望各位能够喜欢~
第六十五章 对决
秦苍的紫电,在腥凉的夜风里驰骋。身边是刀剑的光影,近身肉搏的杀戮。
他统帅过千军万马,他见惯过死亡。枪林箭雨,水里火里都闯过,他从不曾惧过。
身先士卒过无数次,但在他看来那只是胜负的博弈,不是生死相逼。而今,不同了。
他秦苍,竟然沦落成挣扎求生的困兽。他竟然为了一己之安危,上战场。
他身后的,不是他的士兵,而是以死来追随他的朋友。他们已然安安稳稳地生活,可为了他的生,到这里来不惜以死相搏。
曾经意气风发的安平王,大小百余战,百战百胜。有他在,便没人怕牺牲,便没人会绝望。
他尝到过血的教训,付出过惨烈的代价。但是秦苍总是能安慰自己,他们,无论是生的将士还是死的同袍,还是他安平王自己,他们,都是为了国家。
为了国家。战场的腥风血雨,百姓的颠沛流离,废墟的荒芜,平原的白骨,因为有这四个字,所有的杀戮都有了救赎,他即便败,也不言悔。
而今呢,为了谁?为了他自己。
在生死的那一刻,谁比谁更高贵些,谁比谁低贱!谁是谁的主子,谁是谁的奴才!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那曾经跪地叩首的膺服,不为功名,为的是一见如故血性方刚的男儿义气。并肩沙场生死相交的人,都是直肠子,火脾气,朝堂倾轧阴谋陷害,他们看不惯,更看不起。
千金轻,一诺重。他秦苍背负的,从来不仅仅是他一己的兴衰荣辱,还有兄弟情,知音恨,男儿血,英雄泪。
或许他是失败的,他的亲哥哥要杀他,他的亲弟弟要除掉他。可是有这么多死士追随,他还求什么?
三千人,为他一己而战,他必须一马当先,否则他等什么,他算什么?
秦苍马上挥剑斩敌的英姿,在那明明灭灭的战火里所向披靡,惨烈而威武。
大恩不言谢,秦苍所能赖以表达的唯有猛虎饿豹般的惊人勇悍,在昭示着,他的人已不复当初,但是他的男儿气血,如旧。
温热的血直喷脸颈上,却又在他驰掠过的瞬间冷却,秦苍在纵马翻腾的一瞬间,冷静得直想发狂。
背水一战,哀兵必胜。
秦苍率领的三千黑甲军过于凶狠彪悍,与之交火的京城外卫军总都统冯三保心惊胆战地直想跳脚,在马上大喊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冯三保的话淹没在乱战中,谁也听不到。秦苍一马当先的左冲右突,就像一把锋锐无匹的匕首,人人躲避逃窜地避其锋芒,竟是不敢正面迎战。而他身后的人,又都像是地狱里刚放出来的,摄魂要命的鬼。
太可怕了。冯三保突然压不住内心的惊恐,他执掌京城外卫军总都统不过半个月,这个位置还没坐热乎,竟是陷入这片死地。
他无可逃,更不能退缩。京城特定的地势注定不是恢弘壮阔的两军对垒,这是近身拼死的肉搏,他严整的军阵,已然被冲得七零八落。
冯三保一咬牙,振臂一呼道,“冲啊!”策马率军冲了过去!
别人避秦苍的锋芒,他是主帅,死也要轰轰烈烈,自当是国之重臣迎战乱臣贼子的刚烈架势。
冯三保勇武,他的长枪颤挽着一个花,游蛇般向秦苍咬过去。秦苍身穿甲衣,他的软肋,在咽喉。
秦苍一身煞气,眼看着冯三保的枪游窜着咬过来,他低身于马侧,避过去。
变化的游枪最不好判断的是它落点的位置方向,空气中剧烈而炙热的颤抖蜂鸣,提示着他刚才那一枪有多凶险。
已来不及,来不及太多判断,来不及太多考虑,紫电的铁蹄已然越过去,秦苍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一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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