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5:05      字数: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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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背影似是感觉有人进来,哑着嗓子道;“糜海,我不是让你下去么。”
  风里希关了门,小心坐在榻上,将凉透了的茶壶放在膝上,“糜海是下去了,可老爷您没叫我也下去。”
  听了她的声音,床上的人一僵,半晌才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风里希敲了敲膝上的壶,“得了一壶好茶,来请你尝尝。”
  糜竺没理她,她只得自说自话道:“这茶我在梅树下过了三沸,可一路走来都凉透了。”说完话锋一转,“那日刘夫人来劫我,你如何算得到。就算你真的是个神算子,其实这事究竟真相如何,我并不在意。我心中倒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计,也好过让我知道是我害了你。”
  她说完一抬头,却见糜竺正定定看着她。一时两人都无话说,房中尴尬地安静着。
  风里希有点不安,糜竺却撑着坐了起来,自嘲道:“你不在意,你自然是什么都不在意。你可知我这二十几年,一直在作同一个梦,梦里我被绑在桥下,河水从口鼻灌进来。我在水中张口唤你,你的背影却越来越模糊。这个梦作了几百次,每一次你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直到那日我见你站在府外与糜岚说话,心中忽然好似开了窍,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就是她’。”
  风里希听他这么说,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倒霉地擦了三个月石阶又在门外站了两个半晚上。这么一想心里不禁又一松,不自觉道:“原来是这样,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
  糜竺在她面前揭这些旧事已是觉得很难堪,现在才知道她竟一直以为自己得了怪癖。不禁心中更气,一时扭过头去不再理睬他。
  室内又静谧了好一阵子,才听风里希小声道:“我很在意。”
  见糜竺依旧没有理她,她咬了咬牙,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恶狠狠地说:“这些日子,你不来,我很想你;今日听说你病了,我再坐不住。。。”
  糜竺面无表情:“你说什么?”
  风里希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只得带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势道:“我说,我很在意你。”
  她话音刚落,只觉得扑面而来一阵药香,还没反应过来,唇上便是一凉,他瘦削的面庞近在咫尺,纤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
  他吻得生疏,却很虔诚,一手固定住她的下巴,一手轻轻梳过她的长发。风里希觉得心中一时喜悦,一时悲哀,好像有什么正要破茧而出。
  这种感觉还没有持续很久,便被一阵熟悉的气泽所扰,风里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把推开糜竺,对着梁上吼道:“贝尔非,我今日不废了你一身修为,我就不是风里希!”
  风里希纵是再看得开,此刻也不过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房内与心爱之人说话。偏有那不知好歹的,拣了这个时候来杀人。
  黑雾卷起,一个黑衣蒙面人自其中走出,眼光在风里希身上勾了一勾。
  自他出现,糜竺便将风里希拉至身后。贝尔非见他这般,不屑地哼了一哼。
  风里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示意无须担心,抬首对贝尔非道:“四十二次,你四十二次企图杀我夫君,是也不是?”
  贝尔非往窗边矮凳上一坐,不赞同道:“夫君?”
  风里希不置可否,只伸手从塌边勾起茶壶,慢悠悠往地上倾倒,顷刻间茶水便如同蛇一般,蜿蜒至贝尔非脚下。
  她正色道:“我敬佩你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但不赞同你这愚蠢的法子。”
  贝尔非“哦?” 了一声。
  风里希将壶放回榻边,“你背后是谁,我也能猜个大概,烦你回去转告你主子,今日就算是他亲自来了,也伤不得我夫君半分。”她话音刚落,只见那茶水沾上了贝尔非鞋底,登时一阵青烟腾起,贝尔非抬脚一甩,那鞋子便化作一道黑影向糜竺飞去,还未飞至他面前,便被一道青烟拦了下来。
  风里希低声道:“烟罗,多谢。”
  贝尔非似是在黑布下笑笑,“小美人真是好狠的心,竟煮了一壶掌中芥对付爷。若不是爷早防备着你,只怕一入了这院子就着了你的道。”
  风里希无奈道:“你们魔族本就不受凡物约束。我不想出点好法子,怎么能入得了少侠的眼?”
  贝尔非显然不是很愉快,“你这不好伺候的小妞,亏得爷前些日子还上天入地地为你跑腿。真真是恩将仇报!”
  风里希却愉快地一笑:“少侠不提这事还好,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另一事来,少侠当日直言不认得那白面具,小女子心中便一直奇怪,少侠怎的如此健忘,竟连自己主子都不认得了?”
  贝尔非纠正道:“他不是我主子。”
  风里希面露敬佩:“那少侠还真是仗义,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夜夜入我糜府行刺。”
  贝尔非正欲开口解释,却忽然身影一晃,面色一沉,“你。。。!”
  风里希从榻上站起,行至他面前,“我答应解了你身上的伏魔咒,却没说不给你下血咒。这血咒加上掌中芥。。。唉。。。少侠你若再不去寻些汤谷水泡个几百年,只怕这一身修为真的要废了。”说罢忽然想起什么,“少侠沐浴时若有机会见到与少侠关系说不清道不楚的白面具,不妨帮我带句话,让他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大家好歹还是旧识。”
  贝尔非身形不稳,屋内渐渐弥漫起黑雾,他的身形在风里希面前一点点消失,“你与他是旧识?你究竟是谁?!”
  风里希驻足微笑,并不直接答他,用仅她二人可闻的声量说:“我夫君身上的往生障是我百年前下的。往生往生,便是他轮回往生,你们也动不得他。你说我是谁?”
  …
  兴平二年年初,曹操败吕布于定陶。
  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攻陷长安,共执朝政后,互相猜忌,矛盾渐起。樊稠将出关东,请求李傕增兵。李傕素忌樊稠勇武而得众心,暗伏武士于座中刺杀樊稠。于是诸将更相疑忌,李傕、郭汜起兵相攻。
  七月,献帝东归洛阳,郭汜、杨奉等随驾护送。
  八月,进至新丰,郭汜欲胁迫献帝还郿。因谋泄,弃军逃走,还依李傕。杨奉、董承等护驾东行。
  十月,曹操领兖州牧。孙策攻江东大败刘繇。
  冬,献帝东归,在李傕等追赶之下,至于河东。谋士沮授力劝袁绍迎献帝于邺,以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谋士郭图和大将淳于琼认为,如果将皇帝接至身边,动辄须向皇帝请示,行动反受牵制,不同意迎接献帝。袁绍认为郭图之说有理,竟未迎纳献帝。
  同年初,徐州大贾糜竺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扶才纳了三个月的如夫人风氏为正妻。
  这日,风里希执笔坐于桌前,为《水经》收尾1。
  她觉得自己虽顶了个正夫人的头衔,可总是在糜府白吃白喝仍是十分不安,得知糜家产业主要以垦殖为主,便自告奋勇要写一部涵盖各处水道的水经补做嫁妆。
  糜竺见她如此,只是笑笑,抱她坐在膝上,“自古男人赡养妻儿便是天道,夫人还是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才能让为夫不至绝后吧。”
  风里希听了,心道这老实人老实久了也能老实出花样来,看他平时一副遵德守礼的样子,最近嘴巴上却总是要占她些便宜。
  风里希从他怀里跳下,重新坐回桌前道:“妾身听闻,徐州靡子仲虽非武将,骑射功夫却极是精湛。妾身闻后甚是向往,只是不知可有这个眼福。”
  糜竺听了这话,站到她身后,俯下身来贴着她耳括道:“年前吕布被曹操败于定陶,新任的徐州牧纳了其屯于小沛。这吕布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徐州只怕不会安稳。”顿了一会,才道:“如今乱世,擅个骑马射箭又能如何?我糜家百年基业,不是靠武艺挣来的。我今唯愿能保糜家、保你,一世平安。”
  次年,献帝改国号为建安。
  建安元年七月,献帝在杨奉等人护送下回长安。
  九月,曹操始兴屯田,将献帝劫持到许,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袁术率大军进攻徐州,刘备迎击,两军在盱眙、淮阴相持。这时,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吕布。刘备回军,中途军队溃散,乃收余军东取广陵,为袁术所败,转军海西,困顿至极,得从事东海糜竺以家财助军。于是向吕布求和,吕布让刘备驻军小沛。其后袁术派纪灵领步骑三万攻小沛,吕布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用“辕门射戟”使两家罢兵。
  不久,刘备再度召募了万余人的军队,吕布恶之,于是率军进攻小沛。刘备战败,前往许都投奔曹操。曹操表奏刘备为豫州牧,又益其兵,并给与粮草,让刘备屯沛地。
  建安二年,风里希坐在茶馆里,听着茶馆里一个说书先生绘声绘色道:“要说那刘豫州也真是命好,前被吕布偷袭了下邳,后被袁术大军所败,那时真是人到末路,英雄气短。要是换做常人,怕早就一蹶不振,一命呜呼了。可他刘备不过几个月,竟能卷土重来!你们可知为什么?”
  茶馆里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却还是有好事的附和道:“为什么?先生快块道来。”
  那说书先生喝了口茶,道:“乃是因为他刘备有贵人相助。东海寿糜你们可曾听过?”
  他边上几个茶客接口道:“先生说的可是徐州富商糜竺糜子仲?在下听闻其‘僮客万人、赀产钜亿’,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说书先生打了打扇,故作高深道:“刘备在徐州丢了妻子损了兵士,麋竺不但进献其妹为刘备夫人,还献上僮仆二千及金银百万以助军资,这才让刘备他重振旗鼓。”
  先头插话的几个人不禁咂舌,先叹糜子仲好大的手笔,后又叹自己怎么没刘备的好命。
  那说书先生容几人叹了一会,才神秘道:“这些想必众位也略有耳闻。在下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一个大秘密。诸位可知刘备投了曹公以后,曹公表其为豫州牧,又表了糜竺为嬴郡太守,其弟为彭城相,他糜竺糜芳二人却拒不接受,这是为何?”
  几人中也有人听过一些,不禁道:“可不是那糜家兄弟忠于刘备,不肯受曹公之恩惠?”
  说书先生听他们如此说,不禁抚须而笑,话题一转道:“诸位可知眼下中原第一美人是哪一位?”
  一谈起美人儿,茶馆里喝茶的都来了兴致,就连适才不说话的也参合了进来。
  有人道:“那自然是貂蝉,所谓‘年方二八,色艺俱佳’;小小年纪就惹得天下改朝换代,要说美女,非她其谁。”
  另有人道:“错错错,貂蝉不过借了吕布的名头,要说美女,桂阳守将赵范之嫂才是一个。”
  又有人否定道:“听闻张济之妻邹氏才是真正的一个美人,在下有个远房亲戚在张济府里当差,听闻那邹氏生的真的个见之令人三月不知肉味。”
  说书先生等众人将高见都说完了,才摇了摇折扇道:“诸位说的这些个虽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却也不过都是地上的。在下说的这个,却是天上的。”
  众人听了这话,耳朵都竖到了头顶,恨不得把舌头借给那说书人,好让他快些说。
  说书先生慢悠悠道:“诸位可知这糜府两年前曾遭天火,可他糜竺却只损了个宅子,宅中财物细软早早就搬了出去。他靠的便是一位天女所助。”
  他讲到这,众人已经顾不上催他,只瞪了一双双或圆或扁的眼睛,在这气势的压迫下,那说书先生不好再卖关子,只得一口气说完:“传闻这位天女,才是真的冰肌玉骨,花容月貌,乃是真真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那糜竺去年娶的正室夫人,便是这一位。”复又叹道:“可怜那糜子仲人到三十才娶妻,本念着等了这许多年,娶了个天仙般的人物也值了,不想成婚才不过一年,那夫人就和人跑了。”
  众人听了前头,心中对那又有钱又有美人的糜竺已经嫉妒得不行,现下听闻他的夫人和人跑了,不禁又是惋惜又是幸灾乐祸,心道哪一个如此能耐,不禁异口同声追问:“和谁跑了?”
  说书先生忽然以扇遮口,小心翼翼道:“这话在下今日说了,诸位出了这茶馆可就忘了。小老儿可不想丢了性命。”说罢招呼众人上前,小声道:“听说糜竺那天仙夫人,正是跟了如今连皇上也要敬上三分的曹操曹司空跑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哗然,不禁感叹能和糜子仲抢女人的,果然还是要曹公这样的人物。回头一想,怪不得他兄弟二人拒不受官职,原来中间横着夺妻之恨。
  众人议论纷纷,没有注意角落里一男一女,女子戴了顶帷帽,看不出面貌,却可看出其身姿窈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