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5:05 字数:4854
一阵风吹过,吹落一树寂寥落寞,漫天落叶中,风里希终于咬了咬唇。
李世民啊李世民,我真没白教你一场,御人之术又用回到你先生我身上了。
…
五月戊午日;隋恭帝禅位于唐王;逊居于代邸。
五月甲子日;唐王李渊即皇帝位于太极殿;国号“唐”;是为唐高祖。派刑部尚书萧造告天于南郊;大赦天下;改纪元为“武德”;推五行之运为土德;色尚黄。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刺史。
六月;甲戌朔;以李世民为尚书令;李瑗为刑部侍郎;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刘文静为纳言;窦威为内史令;李纲为礼部尚书;殷开山为吏部侍郎;赵慈景为兵部侍郎;窦王进为户部尚书;屈突通为兵部尚书。
己卯日;追尊皇高祖曰宣简公; 皇曾祖曰懿王; 皇祖曰景皇帝;庙号太祖; 祖妣曰景烈皇后; 皇考曰元皇帝;庙号世祖; 妣独孤氏曰元贞皇后; 追谥妃窦氏曰穆皇后。
庚辰日;立世子建成为皇太子;世民为秦王;齐公元吉为齐王。
从李渊父子的晋阳起兵到唐王朝的正式建立;经过了一整年。
李渊攻取长安后;四出招抚;间或用兵;虽然初步在关中站稳了脚跟;但形势仍然十分严峻: 薛举父子占有陇西称帝;不时向关中用兵; 李轨在武威称王;亦虎视关中; 刘武周以马邑为中心;勾结突厥;一再南下威胁晋阳; 梁师都占有夏州朔方; 北连突厥;亦是唐北面的一大威胁。
七月,年仅二十一岁的秦王李世民,受命领兵征讨陇西薛举。
薛举是河东汾阴人;他的父亲薛汪徙居金城郡。此人“容貌氂伟;凶悍善射;骁武绝伦;家产钜万;交结豪猾;雄于边朔”;是当地的一大富豪;曾任隋金城府校尉。隋炀帝大业末年;陇西地区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金城郝瑗招募数千士兵;派薛举前往讨伐。去年,在讨伐前的宴会上;薛举与儿子仁杲及同谋十三人当场劫持郝瑗;诈称搜捕反叛朝廷的人; 发兵拘捕郡县官吏;开粮仓赈济贫民;自称西秦霸王;建元为“秦兴”; 封儿子仁杲为齐公;少子仁越为晋公。是时;宗罗目侯率众来附; 被封为义兴公。于是;薛举任命百官;招兵买马;“兵锋甚锐”;攻无不克。
同年七月;薛举称“秦帝”于兰州;以妻鞠氏为皇后;母为皇太后;立祖庙于城南;四出用兵。待到仁杲攻克秦州;薛举迁都于此。仁杲乘唐弼不备;袭破唐弼;唐弼仅以数百骑遁逃;兼并其十万部众;薛举兵势益张;“军号三十万;将图京师。”
风里希坐在营房内,扫过手中简报,“这薛举打仗一般,运气却不错。去年隋军将领皇甫绾在木包罕有驻军一万;选精兵两千袭击薛举;两军相遇于赤举;双方布阵未战。忽然; 暴风雨骤至;起初是薛举逆风; 而皇甫绾未予出击。一会儿; 风向逆转;天色昏暗;隋军阵中扰乱。薛举趁机策马出击;隋军大败。”
她在“风向逆转”那一段上停了停,看向负手立于她身前的李世民,“秦王殿下,您此次带我来,
不是想要我在战场上也替你改改风向吧?”
李世民还未开口,已封淮阳王的李道玄却实在忍受不了偶像被轻视,他上前一步,颇自豪道:“女人,难道你不知道我堂兄去年就大败薛举;斩首数千级;追至陇坻而还吗?”
风里希细一思索,总结道:“看来是他追得不够远,再多追个一日,薛举恐就降了,也省了这一趟。”
李道玄不屑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所谓穷寇莫追。。。”
话未说完,却被李世民低声打断,“你当年年纪尚小,不够入学堂,却也央求过众兄弟以后为你引荐风里先生。”
他说到这里,不顾李道玄不可置信的眼神,一双幽深黑眸看向风里希,“这一位就是曾名满京城的风里先生。”
☆、第三十七章 两个堂兄鸣翠柳
李道玄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晃了晃,好歹是没掉出来。他尴尬了半晌,才咳了几声,强作不在意道: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风里希实诚地点点头,赞同道:“淮阳王所言甚是,前阵子有传言说陛下欲使殿下随秦王出征,也算历练一番。今日见殿下这番打扮,看来传言果然当不得真。”
李道玄脸黑了黑,此番出征李渊确实没给他什么职务,他这还真是没名没分一路追着他堂兄来的。
李道玄“哼”了一声,将头一偏道:女人,呈口舌之利罢了。
风里希觉得有些困,便站起身来轻飘飘道:“殿下职务在身,风里希就不叨扰了。诸位慢聊。”
李道玄听到她那句“职务在身”,脸又黑了黑,这时房内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开口道:“先生留步!在下秦王府记室房乔房玄龄,这一位是杜如晦贤弟,字克明。我二人皆为秦王殿下之谋士,早几年便听得先生名号,却不知众口相传的的风里先生,竟是位年轻女子。”
风里希在听到“年轻女子”这句时眼皮跳了跳。
房玄龄又道:“先生既然与殿下有师生情分,眼下何必急着走。今次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目侯;薛举率大军来援,纵兵虏掠于豳州、岐州,乃至生灵涂炭,白骨成山,秦王殿下奉命驻扎高土庶城,敌强我弱,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风里希对房玄龄一拱手,道:“幸会。” 又对其身侧留了一字胡的男人道:“杜大人,别来无恙?”
杜如晦从容回了一礼,才平静道:“先生屈身在我杜府一载有余,杜某有眼无珠,竟不识先生。”
风里希笑了,认真安慰他:“别说杜大人,任谁见了在下给如花小姐倒茶那手法,也是无法和外面那些个虚名联系起来的。”顿了顿又道:“妾身本名风里希,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行兵打仗上莫说是秦王殿下,就是与二位相比也是云泥之别。就不在这里徒增笑料了。告辞。”
刚转身,便听房玄龄沉声道:“先生可是看不起我等?才不愿同室而论?”
风里希眼皮又跳了跳,硬着头皮道:“世人皆云‘房谋杜断’,先生善谋,杜大人能断。风里希着实自认无法与二位比肩。若是先生一定要我说上一句,我也只能给诸位出几个字。”
室内一时静谧,连李道玄面上都露出些许期待,却见风里希提步上前,伸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八个字:
深沟坚壁,拒不出战。
…
风里希午睡醒来,阖着眼假寐,觉得脸上有些痒,一睁眼,却见有人靠坐在榻上读军报,一只手有意无意摆弄她的发丝。
她果断往床内一滚,离得稍远点道:“若是陛下得知殿下看军报看得如此认真,认真得走错房间,定然欣慰非常。”
李世民放下手中军报,无奈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风里希:“殿下手下能人辈出,一个西楚霸王薛举,着实还入不得殿下的眼。在下便是想为殿下两肋插刀,也实在没有机会。”
李世民一讪:“你每次若是不想与人周旋,定会拿出一本正经的语气。我倒是有些想念那日尖着嗓子喊‘李世民你个混蛋’的姑娘,不知她如今何处?”
风里希一时有些沮丧。那一日情急之下,她竟出口埋怨他来得晚了。这一件事,她至今没有想通。
她独来独往惯了,从来不曾觉得危急时应该被谁搭救,更谈不上因为这种事而怨谁。可那一日险险从苏糜的刀尖下保住一双眼珠,她心里竟怨起李世民来。
这件事她想了很久,最后总结为:她怨的其实是李世民身上的女娲石。
李世民见她许久不说话,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睡得有些乱的发丝:“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会靠着自己的女人建军功。房玄龄他们只是听闻你的名号已久,今日一见有些激动。你那八个字已然令他二人信服。我已交代下去,今后任何人不得逼你谈战事。”
风里希松了口气,倒没注意他那句“自己的女人”,只挥开那只以手作梳的爪子,“那殿下此次把我绑出来,可是因为军中米粮太多,殿下不想浪费了去?”
李世民微微一挑眉,“你说得对,薛举此次来犯粮草带得不多,是故才纵兵虏掠,我就是要给他看看,我军粮草充足,多余的还可以养上几只吃白食的米虫。”
风里希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怎的?秦王殿下还要妾身每日拿上只土碗站在城头吃给敌军看么?”说罢小声争辩道:“我怎么吃白食了,我也有帮着擦擦桌子扫扫地的。。。”
李世民终于没忍住,伸手把才理顺的发丝又揉成原状,“一会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为了以示嘉奖,本王决定亲自打兔子给全军最劳苦功高的风里先生加餐。”
风里希望着他精神抖擞迈向残害兔子大道的背影,将脸埋在被褥之间。
…
一晃过了十几天,唐军果然整日都埋头挖战壕,风里希一度怀疑他们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来修运河的。有时候她踢着鞋子沿着城墙走,经常会见到沟里裸着上身的兵士堆里有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正是那老爹是皇帝哥哥是太子的秦王殿下。
这十几天看下来,风里希不得不承认李世民这人虽然身上毛病多了些,性格孤僻了些,嘴巴坏了些,带起兵来却的确让人挑不出理来。就单是与兵士同吃同睡同劳动这条,就着实值得以后少被她腹谤几句。
秦王殿下依旧每日纵马出城“为她打兔子”,只是每次打着打着就打到敌军周围去了,而且每天都能打出好几锅兔肉来。风里希望着那油汪汪的大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只得挥泪将兔肉分给当日挖战壕挖得最快的兵士。
那一日她干完了一碗烤兔肉,抹了抹嘴道:秦王殿下还真是探查敌情和训练将士两不误。
李世民凤眼弯了弯,替她擦了擦油亮亮的爪子:你太小看本王了,本王明明是探查敌情、训练将士和哄美人三马齐驱。
风里希僵硬地看了看他,默默走过去又盛了碗肉。
…
那一夜才睡下,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作为军中少数有自己卧房的人,风里希心中一直很不安:倒不是因为连主帅都和兵士同住而不安,而是觉得这样被人往房里一放,再派两个人看着门口,自己想逃都逃不走。
待看清来人,她赶忙一个翻身面朝里开始装睡。
过了半晌,不见动静,那人好似立在她榻边凝视良久,待觉得她真睡了才轻手轻脚蹭上榻来,又轻手轻脚从背后将她抱住。
她在心中不停念道:“我睡着了我睡着了我睡着了。。。”却听背后李世民做贼似的轻声说:“我想你了,偷溜出来抱抱你。一会儿就走。”
风里希被他这开天辟地以来最魔怔的话刺激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后来想想这床单还要她自己洗才又慢慢咽回去了。她试着在脑中幻象了一下黑甲将军一边面无表情地挥着长剑带领手下咔嚓咔嚓砍人脑袋一边柔声说“出来抱抱你”的画面。。。
她果然又失败了。
李世民倒还诚实,真就一动不动抱着她躺了一会,风里希快睡着的时候才感觉他蹑手蹑脚起身,坐在床沿上没走,又自言自语起来:“我知你心中不信我,但我确实没有碰过别的女人。。。长孙和如意腹中的孩子。。。算了,不提也罢。”
风里希困得迷迷糊糊还不忘腹谤:难不成你要说两个孩子都不是你的?你的大老婆小老婆一起给你戴绿帽?你秦王大人还打掉了牙合着上面的菜叶往肚里吞?哈。。。哈。。。哈。。。
李世民才走不久,门却又开了。风里希刚要会见周公,以为是李世民那臆想症青年又回来了,却不想来的是个素未谋面的将士。
风里希心中一惊,李世民以保护之名每晚都在她房外安插了不知道多少兵士,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还没想好对策,却见那人自怀中掏出一串白玉菩提手串来。
那人恭恭敬敬将手串双手奉上,压低声音道:“小人刘牧,是骑兵营里一员副尉。我家主子在城外三里的桃林等着先生。”
风里希一眼认出手串,她看了看刘牧,暂时还无法从只言片语中评断此人可不可信,但转念一想,只要能逃出李世民魔爪,自己要面对谁其实没什么所谓。是故收了手串,起身披了件衣服道:“劳烦刘兄了。”
夜深人静鸟不语,那刘牧也本事,或者说他主子在这军中安插了不少人,两人一路顺利出了城,策马不到三里,果然见一驾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