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5:05 字数:4813
几个坛子,还不算他丢出去的那一坛。
她被酒气熏得有些晕,不满地在他手中挣扎了一下,他却鼻音重重道:“别动。让我静一会。”
小黄心中那个委屈啊,你想静就别抓着我啊!你放我走你自己想怎么静怎么静!
她不满地叫了几声,却听头顶那人落寞道:“今夜又是月圆。。。”
小黄心道月圆好啊,你自己不去和你的舞姬们大团圆,跑这儿来折磨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黄鸟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作为一只黄鹂,她还真没有生擒一只鸡的信心。
自闭青年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听他悉悉索索地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来,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细细观看,小黄偷瞧了一眼,见是一个做得很精细的百索长命缕,看着还有点眼熟。
小黄又心道,这人怎么忽然拿出一个女人的东西来?是了!原来这个人是个断袖,亲手绣了定情物给心上人,却还没有送出去!这么一想,小黄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切谜题都解开了:他为什么喜欢毛茸茸的小鸟,为什么不喜欢被人接近、为什么对舞姬没兴趣—自然因为他有一颗娇羞的女儿心!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又听得那断袖青年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大哥他。。。他将她藏到哪里去了?他是不是每日可以见到她?”他声音太落寞,落寞得小黄一心将那个“她”当做“他”,只道是人小白发现了自己弟弟的秘密,为了不使他和家族出丑而把他的男人藏起来了。
他将那长命缕贴在脸上,莹白的月光更衬得他此刻的苍白无助,锋利得妖孽的容颜显出一种颓败,“她是一个多么狠心的女人,竟连让我将这个给她的机会都不给我。”
又听他道:“我想我是疯了。。。竟为了这样一个狠心的女人,和从小敬佩的大哥反目,竟到了月圆还在担心她可还会发病,竟因为一只鸟歪头的样子有些像她。。。”
“她虽少年成名,文采武艺当世都无人能出其右,大事决断更是连父亲与裴公都连连称赞,却偏偏总在小事上犯迷糊,还有个一想事情便歪头的习惯。白日里你落在我马头,于千军万马中歪头看我,那一瞬间我竟以为是她回来了。。。”
默了半晌,他好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艰难地放开手,哑声道:“你走吧。”
小黄僵立在他手心,半晌不动。上头传来一声轻笑:“你这鸟儿倒有意思,我不让你走时你挣扎得欢,让你走你又舍不得了。”
小黄心中将他骂了十七八遍,你翅膀被个不知轻重的人抓个把个时辰才放开,让你飞你飞得起来么?
她正骂着,却听咯吱一声,两道窈窕的影子投在地上,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奴婢们来服侍将军。”
自闭青年听后,靠在椅子上干笑两声,道:“我大哥还真不死心。好,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幺蛾子。”说罢一挥手,将小黄鸟往空中一扔,对着门外冷声道:“进来。”
…
小黄被迫扑腾了两下,立在窗棂上。李世民也不看她,却也没看跪在地上两朵娇花。那两名舞姬本是乐坊出身,自小便被j□j成勾引男人的利器。今夜得了大公子的命令,她二人早就听说这位李二公子的威名,席上一见本人又是这般卓尔不群,心中已是激动得不能自已,要是今夜能将这位李二公子拿下,以后她们那就是烟花界的一个传奇。
可惜传奇要是那么好成就,它就不是传奇了。两人还没近李世民的身,就被他身上散发的一阵冷意吓得驻足不前,原来计划好的什么敬酒啊脱衣服啊坐大腿啊都忘了。后来又听说这一位白日里刚砍了一百来个脑袋,刚在酒席上还一根手指弄残废了一个刺客。。。她们就已经不指望做传奇了,只希望能活着回去。
可惜这还有个笑面虎庞西公李建成呢。不去?可以,作军妓吧。
她们来之前本来已经抱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美人儿一去兮不复返”的决心。在地上跪了一会,却不见李世民出声,便偷眼看他。见他虽低头不语,身上的杀气却比刚才淡了许多。她二人心一横,相视一看,便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扭着腰往李世民身上靠。
“将军,夜深了,让奴婢们服侍您歇息吧。。。”
等李世民稍微醒了一点,却见自己被丰乳翘臀包围了,女人身上特有的香气充盈他鼻尖。毕竟行军打仗时每日见的都是些男人,这几日精神又绷得极紧,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便是断袖也能给缝回去了。
他任两双柔荑在自己身上游走了一会,忽然懒懒道:“你们二人既然是大哥派来服侍我的,我也不好推辞。然本公子对齐人之福没兴趣,对太柔弱的女人也没兴趣。”
说罢从靴子里抽出两把匕首,往地上一扔道:“你二人就在这里打一场罢。活下来的留下服侍我,死了的那个我会厚葬。”
…
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
自闭的青年坐在窗下独饮,他厌恶地看了看地上落了满地的绫罗绸缎,还有两把被冷落的匕首,想起那两个女人吓得夺门而逃的情景,忽然用一只手遮了眼,闷声道:“到了这个地步,我竟还怕若是她回来知道这些。。。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喝了多少,直到白日里战神一般的黑甲将军此刻成了桌前的一滩烂泥,才有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李世民一把打开扶在脸上的手,冷声道:“滚!别以为有我大哥在背后撑腰我就不敢杀你们。。。”
抬首那一瞬间,他好似被人掐了脖子,任酒顺着嘴角流下。
有人一头银发,金眸对上他幽深的凤目。她低头轻轻吻去他嘴角边的酒液。
她任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轻叹一声,我觉得,自己好像惦念了你几百年。
☆、第三十章 花有清香月有阴
小黄觉得很头疼。
她本来是要飞走的,却鬼使神差地蹲在窗棂上看了会热闹;等自闭青年吓跑了两个舞姬,她又鬼使神差地蹲近了点看他;等他醉了,她竟鬼使神差地滚到地上。。。
结果就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骂自己没骨气。
小黄觉得眼下这种行为叫做送死,还是买一送一的那种送,看适才那两个夺门而逃的舞姬就知道;可见了他一脸漠然一杯又一杯地灌酒,她心中又有点慌、有点烦、有点闷,然后居然。。。鬼使神差地挪过去了。
她无法控制地抚上他落寞的眉眼,无法控制地吻去他唇边的酒液,又无法控制地说了那句肉麻得要死的话。
小黄觉得这世道太不太平了,作只鸟都能被鬼附身。
她说完这句话,面前的人也愣了。他抬了抬眼皮,又自顾自地喝起来。
小黄觉得很挫败,这么肉麻的表白都被无视?这人断袖断得也太彻底了!
她惨兮兮地赔笑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你慢慢喝。再、再见!”
刚一转身,却被从后面拦腰抱住。
小黄第一反应是:她居然有腰了!
自闭青年仍坐在椅上,他的脸贴在她背上,她觉得背上有些凉,凉意渗进她心里。
“再一会儿。。。”他口齿不清地说,像小狗一样用额头蹭着她不知道哪变出来的衣裙:“你从来都不屑入我的梦,今日总算来了,就连一点时间都吝惜么?”
小黄一颗硬邦邦的鸟心被他说得软了软,约莫他是将她当作他那个失踪的情郎了。
女人也好,母鸟也罢,这种无谓的同情心一生出来,很难再灭下去。她觉得既然他醉了,便是让他圆一圆心愿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便潇洒地转了身,用打发小狗的手法摸了摸他的头,尽量将声音弄得低沉些:“谁说本公子要走了?本公子这不是特意来陪你。。。”想了一下,没想出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只好笼统道,“呃,陪你共度漫漫长夜。”
她话刚出口,就觉得眼前一晃,自己被他一把抱起,朝床帏走去。。。
不对!小黄在心中叫道,这个戏路太不对了!这时候不应该是两个人郎有情男有意的在月下对酌么?怎么变成二龙戏珠了?
别说她对两个男人在床上能做出什么来没有经验,便是一男一女在床上,她也只知道个大概,并无经验。。。
她望着双手撑在榻上将自己禁锢在他身下的男子,看着帷幔的纱帐被风吹起拂过他尖削的下颌,看着他微微上挑的眼尾泛着几滴可疑的晶莹。。。小黄快哭出来了。
她好歹是一只贞烈的鸟,就连和鸟小白每日在笼子里耳鬓厮磨都把持住了,今日。。。今日。。。
今日她为何有点把持不住?
他笔直顺滑的黑发掉落在她面上,又被他轻轻拂开。他低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似几十年未见的故人。
小黄的心里忽然就袭过一丝热意,开始还是星星之火,很快却变成了一波一波的火舌,好似被关了万年一般,不断地冲撞着她的心房。
她觉得很难过,却又很满足。
“三味真火。”她喃喃道,又惊觉这四个字放在一起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脑子里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在替她思考。
黑发如瀑黑衣半敞的自闭青年“嗯?”了一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痛苦却又欢乐道:“三味真火,好像。。。在烧我的心。。。”
下一刻已被搂紧,他苍白的手臂从广袖中露出一截,那一日内结束了百余人性命的右手绕过她背后,轻轻拍着她的肩。
他贴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闷闷道:“小希。。。从前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难受。。。就打我骂我,罚我写文章、扎马步、给阿决剥瓜子,只是。。。只是。。。不要不见我。。。”
小黄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小希”是谁,她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又很熟悉,好像是院外的一棵桃树,你叫不出它的名字,却知道它总是在那里。
她觉得心里适才还在火烧,现在却是如同发洪水一般,一个浪头接着一个浪头,那大浪下立了一个白衣绿裙的女人,女人背对着她,一字一字道:“这四百年来,你其实从未忘了他。你以为自己是神就可以不在意?喜、怒、哀、乐、爱、恶、欲,这七情一旦放出来,你以为还收得回去么?”
随着女人的最后一个字落下,一个大浪将她卷得无影无踪。
小黄闭眼,又睁开,脸颊有了水渍。
她茫然地伸手沾了沾,放在舌尖尝了尝,原来是这般味道。
往日一幕幕在眼前回潮,最后定格在他满手是血地执剑立在她眼前,此刻她才终于在记忆中看清他面上的神情:那是无可挽回的滔天的自责和绝望。
风里希轻笑一声,伸手回抱住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她身上的男人,她叹了口气:“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从来都只是我对不起你。”
埋在她颈边的头动了动,他一如当年井中想偷偷亲她却被发现那般尴尬,干着嗓子道:“我曾刺过你一剑,还。。。还。。。还。。。”
适才战场上面对三万人马面不改色的将军,此刻正趴在她身上作结巴。
风里希隔着袍子掐了掐他背上的皮肉:“还怎么了?总不会先杀后奸了吧?”
她本是开玩笑,不想身上的人一下子僵成了一只冻死的青虫。。。
半晌,她不可置信道:“你不会真的。。。”
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身上一轻,却见他脚步踉跄地翻身下床,捡起地上一把匕首,单膝跪在榻前。
他捧着匕首,头和声音都低得很:“这样你我心里都好过些。”
风里希起身坐在榻上,看着他长睫毛下单薄的唇抿成一线,忽然一抬手,给了他一耳光,又一回手,将他手中的匕首打飞出去。
她赤脚下榻,揪起他的衣襟,恶狠狠道:“适才那一巴掌是报我一剑之仇,至于这另外一桩,就没那么好了结了。”
他面上露出释然,静静看她:“要杀要剐,但凭小姐喜欢。”
风里希又凶巴巴地“哦”了一声,忽然双手“撕拉”将他的外袍扯落肩膀,露出优雅的锁骨和坚实的胸膛,她伸手抚过他面上渐渐浮起的红印:“你占了我的便宜,唯今之计,我也只能占回去了。”
他坐在榻上,双臂松松环着她的肩。她身上本就不知哪里来的衣裙滑落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