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5:05 字数:4784
却见那大汉对李建成一抱拳,道:“在下尉迟恭,可否与英雄讨教几招。”
要说打架这事,莫过于要快、狠、准,再加一条不要脸。所谓快、很、准,不光是动作上的,更是心思上的,比如说你明明出拳如闪电,但是却用了半天来想是应该出左拳还是出右拳,这就够不上快;又比如说你明明可以打得人一口牙都碎下来,最后却舍不得自己的拳头,只打了半口牙下来,这就够不上狠;再比如说你明明要打他左脸,可拳头落下确实打了左脸。。。的边,人家脸动了,这就更够不上准。风里希当年没事坐在三十二重天上往下看,见武者快者有之,狠者有之,准者有之,但这三样都具备的,却实在是寥寥无几。
眼下台上这两个,都是难得三条都占了的,但李建成却不如这个黑面的尉迟恭不要脸,所以渐渐就落了下乘。
风里希叹了口气道:“建成架子端得太大,是打不过尉迟恭的。”
话音刚落,却觉得身边一空,竟是李世民飞身上台,落在二人中间,缓声道:“家兄适才已打了一场,尉迟兄即便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不若让在下替家兄与尉迟兄过几招。”
尉迟恭面露疑惑,却听李建成道:“世民无需替为兄遮掩,这位尉迟兄弟功夫在我之上,建成认输。”
台下不禁一阵唏嘘,适才众人都见识了李建成收拾秦琼的那几招,却没想到他与这黑面汉子才过了不到三十招就主动认输。此时在众人眼中,那黑面汉子已经成了深不可测的人物。
那尉迟恭竟也算半个老实人,对李建成一抱拳道:“这位兄弟连打两场,确实是恭胜之不武。”说罢又看向李世民:“恭平生最敬佩英雄,今日见这二位公子都是人物,心中雀跃,不知可否与这位小兄弟也讨教几招?”
风里希算是明白了,男人打架不需要理由:看你不顺眼可以是个借口,看你太顺眼了也可以是个借口,总之老子就是想和你打。
李世民与尉迟恭的打斗大大满足了晋阳人民对武力的崇拜,等风里希反应过来的时候,半个晋阳城的人都挤到了这条街上,一时间街边酒楼的楼板都快被踩塌了,街角还有许多抻着脖子也只能远远看见台子的,只能听着隔十步出现一个的传信员解说擂台上的战况。
风里希甚至还看见几个画师在这么拥挤的人群中搭起了简易桌椅,忙不迭地用颜料记录这盛况。
李建成默默退下擂台,朝着风里希走来,行止间仍是一派潇洒从容,丝毫没有失败后的哀怨。风里希看了看此刻萎靡在一角的红脸大汉秦琼,不禁对李建成多了几分敬佩。
他站到风里希身旁,随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向擂台上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请罪道:“建成让先生失望了。”
风里希摇头:“打架这事,本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如今上去,定然还不如你。”
李建成见识过风里希的功夫,此刻只当她在谦虚,“我们兄弟几个的功夫都是先生教的,今日若是先生上去,只怕是百个尉迟恭也不够。”
风里希心道当日本宫用神力揍你们,当然打得过,现在她就是心中想出手,这个身体却也还要慢上一招不止,只怕拳还没出已经被人打下台了。
她也不解释,只是道:“尉迟恭这名字,听着倒耳熟。”
李建成微微点头:“尉迟恭字敬德,乃是刘武周手下一员猛将。”
风里希“啊”了一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的手下就到。”复又奇道:“他胆子也真大,跟了刘武周,还敢跑到你们晋阳来挑事。“
李建成道:“此人虽纯朴忠厚,却自视甚高,况且此行定是有备而来,怕是他武周派来刺探晋阳虚实的。“
他语气本是轻松,说话间却瞥见风里希纱帽上别了一物,不禁一时语滞,只愣愣盯着她的纱帽看。
风里希看擂台看得正入神,只当李建成在思量怎么对付刘武周,过了半晌才发现他目光胶在自己头顶,伸手一摸,却从纱帽上摸下一朵红纱绸纺的石榴花。
五月初五女儿节,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给自己家的女孩戴石榴花。
风里希“哎?”了一声,不解道:“这花是什么时候戴上的?我竟顶着这么红艳艳一朵花看了许久热闹。”
李建民不答,只目光深沉地看向台上,许久不语。
…事实证明,风里希命中与女儿节犯冲,上一次被毁了一身神力囚禁妖界,这一次身上没有神力可毁,就直接被唐国公李渊派来的官兵抓进了李府。
此时风里希被几人按跪在堂上,自她双膝着地起外面便雷雨大作,亏着郡守府造得还算结实,不然早就被得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李渊坐在上首,他身旁立着双眼红肿的万姨娘,便是当日与李世民月下私会的那个。
堂下一溜还站着李建成、李元吉、李元景等兄弟,只不见了李智云。另一侧坐了几稍年长的,其中一个便是前几日还关在大牢里的刘文静。
女人哭有三种,有声有泪的是为哭,有泪无声是为泣,有声无泪是为号。万姨娘眼下就是号,号得风里希都快元神出窍了,才听李渊沉声道:“风里先生?或是风里姑娘?”
风里希抬头道:“妾身风里希,当日扮作男身化名风里,实有苦衷,望国公大人谅解。”
她这话一出,堂上众人除了李渊与李建民,都是一惊,李元景年纪小,结结巴巴道:“先生竟真。。。真的是个女的!”
李渊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李府里藏了一位文武皆顶尖儿的能人。多少权贵子弟以能入我李家学堂习文练武为荣。不想这般人物,竟是女儿身。”
风里希心道您老人家难道大半夜的将我抓来就是为了感叹我的不男不女?这也太兴师动众了。不想李渊刚感叹完,忽然将茶盏重重掼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风里希,厉道:“我李渊自认待你不薄,你如何要害我儿子!”
说罢忽然拿起茶盏砸向李建成,只听离得近的李元吉一声惊叫,李建成额上就流下血来,只听李渊指着李建成道:“还有你这逆子,给我跪下!你的亲弟弟被妖多少年掳了,你不但不想着为你弟弟报仇,竟还瞒着我将这妖女藏匿起来!你当为父是瞎的么?”
李建成闻言双膝跪倒,头一次没有掏出帕子擦血迹,而是重重给李渊磕了三个头,才朗声道:“父亲听孩儿一句,孩儿愿用性命担保,风里先生决不是害死智云的凶手。”
☆、第二十四章 欲以变数换定数
当年在李家学堂众多学生中,最沉稳内敛的要数大公子李建成,最胆小怕事的要数排在李元吉之下的老五李智云。而如今风里希被押跪在堂上,看着李建成磕头磕出一脸血来,听闻智云被人掳走害死,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李渊见从来行止从容的大儿子竟然为了风里希在众兄弟家臣面前作低伏小,不禁心中更怒,他一甩袖子,训道:“无知竖子,这妖人众目睽睽之下掳走智云,几百双眼睛看着,你拿什么和为父保证?”
李建成直了身子,“这几年来在学堂,风里先生才智本事我等有目共睹,想必父亲大人也有所耳闻。假若先生真想掳走智云,如何需要在数百兵士众目睽睽下行事。建成以为,此事其中定有蹊跷,恐有奸人扮作先生嫁祸。”
李渊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万姨娘却怒了:“她那一双金眼睛,全天下都找不见第二双。按大公子说的,脸能易容,难道眼睛也能作假不成?”
风里希听了这许久,总算明白李建成为何不让自己出院子了,只怕那万两白银本就是李渊缉拿自己的赏金。她想了一会问道:“适才国公说妾身害死了智云,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万姨娘“哼”了一声,道:“你不要装傻,可不是你和那阴世师勾结,将我儿掳到长安加以杀害。”
风里希被她说得头疼,只怪今晚戏台上人太多,这哪里又冒出个阴世师来。她不禁反问:“智云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我为何要加害于他?那阴世师又为何要害他?你们一口一个智云死了,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可亲眼见到智云的尸体了?”
她这么说,堂上众人脸上也有些愣怔,那万姨娘听闻又号了起来,边号边骂道:“智云,我可怜的儿,连死都不得个全尸!还有你那狠心的先生,枉你平日里对她十二万分尊敬。。。”
最后还是堂上年纪最小的元景答道:“京里传来的消息。。。我五哥他。。。被阴世师那老贼活活烧死了。”
风里希听了这话,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她抬头看看掩面哭泣的万姨娘,心道这可真是一箭双雕之计,眼下死无对证,这黑锅她算是背定了。
李渊咳了一声,行至风里希面前,居高临下道:“老夫也敬佩风里先生一身学识,然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先生既然不能给老夫一个解释,也休怪老夫不讲情面。”说罢唤道:“来人—”
风里希知道他这是要下杀手了,然她根本就没做这件事,自己都和自己解释不清,又怎么给李渊解释。再说今日这本就是有人下了个套给自己,她再解释也没用,只得道:“公国要妾身解释?如果妾身说智云根本就没有死,国公可信?”
她这话一说,众人都愣了一下,最后李渊道:“智云何处?”
风里希心道她如何知道智云何处,只得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渊本还有一丝希望,如今被她这样一说,只当风里希拿他开心,不禁更怒,一挥手招了几个健壮侍卫,“杀。”
侍卫上来便要拖风里希,却被李建成拦下,他白衣沾了红的血灰的土,看上去有些狼狈,可一个眼神却仍杀得那几个侍卫不敢近前。他挡住侍卫抓向风里希的手,高声道:“先生在我李府两载有余,尽心尽力,对我兄弟更是爱护有加,父亲莫要听信小人谗言,错杀忠良!”
他这话说完,一旁站着的李元吉忽然哭了出来,他抽抽嗒嗒道:“先生对我们是极好的,元吉也不相信先生会害死智云。”
他一哭,元景也跟着跪下了:“父亲不要杀先生!先生看着虽冷情,元霸的事我们还怨过先生。可后来我看见,先生她。。。日日都戴着元霸送给她的袖箭、我送的匕首,就连智云送的那个丑不拉矶的玉石腰带,先生也常戴在身上。。。”
他们这么一闹,李渊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对几个儿子道:“风里之才,为父也很是不舍。然智云这件事,老夫已经给了她机会解释。如若她不是心中有鬼,为何要在两年前不告而别。”说罢转向几个侍卫,厉声道:“还等什么,给我拿下!”
李建成见李渊心意已决,再多说也无用,只得强救。没想到他刚起发难,门外就进来二人,为首的黑衣墨发,一双凤眼扫过堂上众人,在李建成边上站定,先对李渊行了一礼,才在李建成耳边轻声道:“大哥莫急,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女人可没那么容易死。”
这话不巧也被风里希听见了,什么叫祸害遗千年?!!她强忍住揍他一拳的冲动,转向另一侧昏昏欲睡的刘文静道:“皇帝废冢嫡;传位后主;致斯祸乱。唐公国之懿戚;不忍坐观成败;故起义军;欲黜不当立者。愿与可汗兵马同入京师;人众土地入唐公;财帛金宝入突厥。”
众人都是一愣,这情形就好像一头待宰的猪,屠夫一刀下去之前,那猪忽然开口说:“现在天下大乱,你和王二说,你要去打劫,让他给你放风,许诺他事成之后,劫下来的人是你的,钱是他的。”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还好堂上几个都不是省油的,很快除了不知所以然的万姨娘、元吉和元景并几个家仆,其他人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刘文静更是激动地站起来对风里希一揖道:“先生果真好计谋!肇仁此去突厥,若能成事,靠的必是先生这几句金玉良言!”
风里希赶忙客气客气:“妾身不过纸上谈兵,若真要成就大事,还是要倚仗刘大人之辩才。”
她说完忽然觉得有点累了,看向此刻正作高深莫测状的李渊,“国公大人,你既认定智云已死,那妾身害死智云这事便是一个定数;然今天下割据,最后花落谁家却是个变数。妾身今日可以因为这个定数成为国公府内的一缕冤魂风里希,也可以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