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天净沙 更新:2021-02-17 05:04 字数:4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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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决依旧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不屑地“哼”了一声。
初春的大兴城花草树木生机勃勃,街上行人脸上却愁云惨淡。
街边置了个算命摊子,摊子后坐了一个青衣的算命先生,他身侧各坐了一个小童。那先生看着年纪不大,算命摊子上一无罗盘二无八卦图,连几枚卜六爻的铜钱都没有,光秃秃的让人看着很不放心。
也许是因为摊子布置得太不专业,化了男身的风里希无奈坐了半日,才等来一个要算卦的。乃是附近住的一个铁匠,来问姻缘。
风里希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见他年约五十,黑面小眼,一张大口咧开,露出里面黑乎乎一排牙齿。
风里希摇了摇手中折扇,道:“阁下尚未娶亲。”
那铁匠一听,面上顿时露出崇敬的神情,惊讶道:“先生真是神算!”
风里希摇摇头道:“在下并非是算出来的,乃是看阁下之面相看出来的。”心道:长成这样子,想不光棍都难。
那铁匠没听出风里希话中之意,迫不及待道:“先生快帮俺算算,看俺啥时候能娶上老婆!”
风里希这次眼皮都没抬,“年底就能。”
那铁匠听了,先是一喜,又是一惑;“先生,俺都光了快五十年了。真的年底就行?您再好好给俺看看,别看差了。”
风里希一伸手道:“你的姻缘今日就来。假如不准,明日我退你钱。先把卦钱付了,三文钱没商量。”
那铁匠没辙,从腰上缠的口袋里摸出三枚黑油油的铜钱付了。
一整日只做了这一笔生意,不想第二日摊子刚支起来,就有生意上门。
风里希定睛一看,来的还是昨日的黑脸铁匠,后面跟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那铁匠脸上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吊黑乎乎的钱就往桌上放,边放边说,“先生真是神算,俺李大柱服了!先生昨日上午才说俺有姻缘,下午俺就遇见几个痞子在欺负一个姑娘,俺上去把那几个混蛋揍了。姑娘觉得俺李大柱是真男人,要嫁俺哪!”说完把妇人和那年轻一点的汉子引到摊前道:“先生,您也给俺弟弟看看呗。”
风里希抬眼看了那汉子一眼,问道:“问什么?”
那妇人见状,赶忙按着那年轻汉子的头让风里希看个仔细,才道:“老妇人只得了两个儿子,这大儿子的婚事才有着落,二儿子那边又不安生。皇上开凿运河,下令征调百万青壮民夫。我这二儿子年纪正好,老身听说那征调去的,十有四五都回不来。听大柱说先生神算,老身求先生给二柱算算,今年可会被选中?”
风里希又扫了一眼那二柱,道:“会。”
她这话一说,老妇和大柱都如遭雷击,半晌那老妇才哭出声来:“我可怜的二柱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你从小就老实,没少被别家的娃欺负,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媳妇还没娶上,就要去送命啊!”
大柱脸上也着急,一边拉着二柱,一边给风里希行礼,“俺弟弟太傻,不会说话,先生是神人,肯定有法子改命格。先生救救二柱吧!“
风里希从阿决手里抢了点瓜子,一边磕瓜子一边道:“这命格其实改也不难,就看他挨不挨得住疼了。”
那老妇本来哭得呼天抢地,一只耳朵听见风里希说还能改命格,一步冲上前去:“能!能!只要先生帮二柱逃了这徭役之苦,二柱就是捡回一条命啊!什么疼不能受!”说罢狠狠掐了掐二柱,二柱忙跟着点头。
风里希照旧伸出一只手来,道:“先把三文钱卦金付了,免得一会翻脸了不给钱。”
那妇人忙从怀里掏出四文钱来,恭恭敬敬奉上。
风里希取了三枚铜钱,还了她一枚,对二柱说:“你伸出手来。”
大柱和妇人赶忙把二柱的右手推过去,风里希看了看,说:“还是左手吧。”
等二柱的左手刚伸过来,风里希对烟罗招了招手,烟罗便捧来一块大石,风里希一手接过大石,直接朝二柱左手砸去。
于是李二柱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废了一只手。
等大柱和妇人看着摊上那一摊血肉模糊,上去就要和风里希拼命,刚迈了一步就被叫烟罗的小童推出去老远。风里希看着他们,诚恳地说:“这可是你们非要我给他改命格的。皇上征壮年男子开凿运河,这里面不包括残废吧?”
那妇人听了,愣了一阵,才抹了抹泪,对大柱道:“罢了罢了,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说罢对风里希道了谢,领着两个儿子去了。
大兴城最近有个算命摊子特别红火,摊前的队伍排了老长。听说来算卦的都是壮年男子,求神算先生给自己看看有没有修运河的命。先生说不会被抽中的,那必然是欢天喜地;要是先生说会被抽中的,就再多付几个大子儿,先生还帮你残手残脚,手法之快,技术之高,连老医师都比不上。
这其中自然也有几个不信的,结果第一波名单下来,先生说的都准了,先生说会被征调却没有残手残脚的,都被押着去修运河了。
从此以后这个算命先生名声更盛,百姓都称为此而残的手脚作“福手”、“福脚”。
这一日风里希照样在街边上演大石碎人手节目,摊边却来了几个衣着光鲜的贵公子。她眼皮不抬,用下巴点了点排得望不见头的队,道:“卜徭役卦的去那边排队,今日天色已晚,可能排不上了。各位还是让家人带些吃食铺盖过来罢。”
那为首的公子轻笑一声,“先生误会了,在下并几个兄弟今日并非为此而来。”
风里希“哦?”了一下,手脚麻利地处理了手边的“福手”。抬头只见说话之人二十四五,长得很是不错,说话也很客气,他身后站着两个年纪比他小上不少的公子,其中一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穿得不错,相貌却令人不敢恭维。另外一个嘛,她适才就闻到了他的气泽,正是年方十七的俊秀公子李世民。
“在下李建成,这两位是在下的胞弟世民与元吉。我等听闻先生看相十看十准,想来求先生问个前程。”
旁边排队的百姓被李建成和李世民的面貌气度震得自惭形秽,自觉地低了低头。
风里希适才就觉得有两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都浑身发冷。她抬头再看,却见三人都面色如常,她摆了摆手手道:“不管问什么,都先去那边排队。今日收摊了,你们先排着,明儿许能排上。”
傍晚,风里希带着烟罗和阿决走进巷子,趁四下无人把桌子收进袖中。又走了几步,忽然颈上多了一柄长剑。
李世民一张还没长开的祸水脸紧绷着,目光在男身的风里希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冷声道:“你竟没死?”
☆、第三章 快意恩仇谈笑间
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你杀了一个人,她化作厉鬼向你寻仇;而是你杀了一个人,几天后她又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
风里希被李世民问得一头雾水,她看看自己,又看看李世民,不解道:“公子,你认错人了?”
李世民看着眼前之人,虽是男身,但容貌表情,还有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可不就是出现在他大婚之夜的疯妇?
可她不是被自己杀了么?他亲眼看着她在他身下没了气息,又是他亲手将她丢在乱葬岗的。
他觉得这事有点匪夷所思,面前这人给他的感觉,与那夜死在自己身下的疯妇一般无二,他疑惑道:“莫非你是她兄长?”
风里希之前还是一头雾水,被他这么一说已经变成了一头汗水,这一世的尾生,他怎么脑子还有点不好用。她试探地问道:“公子说,莫非在下是谁的兄长?”
李世民倒是被她问住,她这反应叫他也有点拿不准。
这时一阵风非常适时地吹起来,李世民嗅到风中一阵白梅香,他握着剑的手不禁一颤,恼怒道:“不,你就是她!这个香味。。。”说罢将剑锋一偏,一只手上前抓了风里希衣襟,侧头在她颈上一嗅。
烟罗在一旁看得着急,却不得接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风里希被他一拉一扯,俨然都快抱在怀里了,现下他的脸都凑到自己脖颈上,她只觉得耳后一股热气,好像有虫在爬。
她抬手就要将李世民掀飞出去,手还没抬,却见李世民痛苦地将她放开,一手捂着裆下。
他身侧,黄衣小童阿决淡定地将手里的凶器石块放下,顺手将地上的一包瓜子捡起来。
风里希暗暗对阿决比了个佩服的手势。阿决,汝乃真英雄也。
李世民自小生在官宦之家,虽说家里兄弟姐妹颇多,但他和大哥建成、四弟元吉乃是李渊正室窦氏所生,他自小又文武双全,长这么大只有别人拍他马屁,还没有人敢拍他的小弟。
他疼了一阵子才缓过劲来,看着面前着黄衣的罪魁祸首还在悠闲地磕着瓜子,不禁生了一丝怒气,剑尖一挑就朝阿决去了。
不想剑才去了一半,就被风里希捏住了,她捏得太过轻巧,轻巧得李世民一丝怒气化为了一腔怒气。他本也没想真的和个孩子一般见识,这一剑不过是吓他一吓,但看她一双眼睛冷冷看着自己,不禁很是恼怒。
风里希轻轻一动手指,那剑身便被断成两截。她不悦道:“公子有断袖之癖,这事在下不与公子计较;但阿决不过是一个孩子,公子以大欺小,真是能耐得紧。”
李世民见她轻易将自己的一把佩剑变成了两把佩剑,心中不禁后怕,若是那夜她没有醉酒,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更不要说有机会杀她。他此时稳了稳心神,观察起风里希来。她虽男身打扮,但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梅香却与那夜一般无二,只是不知她此时为何好似不认得自己一般。
他觉得此人武艺高超,兼性格喜怒无常,若是以后想起自己曾给了她一剑,还将她。。。定会找自己报复。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她,徐徐图之,找机会再杀一次。
他既有了打算,便道:“适才是我鲁莽了,一时将先生认作他人。”
他说了这些就欲告辞,却见对面的风里希忽然面色一肃,却见巷口涌来一阵浓雾,自雾中走出一个黑衣蒙面之人,只一双凤眼露在外,目光在他身上一停,不满道:“怎么又是你?”
李世民觉得这话问得很不着边际,不禁问:“阁下认得我?”
那黑衣人却不答他,只从他身侧走过,直直行至风里希面前。
风里希笑笑,一把拎起还在吃瓜子的阿决,朝李世民一丢,道:“烦公子替我照顾下侄子,就算刚才之事的赔礼了。”
李世民本不愿帮她,但一想风里希虽能耐,却好像很宝贝这孩子,他如今拿了个人质在手,杀她一事上也算多了几分胜算,于是抬手接了。
风里希见阿决被接住,才松了一口气,一挥手在她和黑衣人周身下了结界,顿时两人就被一层白雾笼住了。
…
做完这些,她才抬首打了个招呼:“贝尔非,好久不见,温泉泡得可好?”
那被叫做贝尔非的黑衣人细细打量她,才不咸不淡地答道:“爷在汤谷水里泡了四百一十八年,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觉得反胃。”
风里希做同情状:“那还真是可怜。”
贝尔非道:“还不都是拜小美人你所赐。爷听闻你这几百年过得也不怎么样。”
风里希客气道:“还好还好,比起少侠您来已经算是很好了。”复又做出疑惑状:“不知少侠今日来访,可是来和小女子谈天的?”
贝尔非摇摇头道:“非也。”说罢忽然身形一闪,就消失在风里希面前。
风里希见此也不急躁,只闭了眼睛探寻他的气泽。她从来嗅觉便灵敏,人神妖三界,只要有生命的,几丈内她便能辨出其气泽。
她这一嗅,忽然大叫不好,却是已经晚了。
贝尔非的从她身后走出,伸手扶了她一把:“爷知道你这小妞手段多,四百年前你神力尽失,都能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