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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翱翔1981 更新:2021-02-21 16:46 字数:4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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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经典青春励志小说:恰同学少年 作者:黄晖
第一章 我叫毛泽东
一
1913年3月;这一天清晨,长沙城里一阵微雨才过;空气中便荡满了新叶抽芽的清香和浓烈的花香,透亮的阳光掠进湖南省公立第一师范的院子里,照得几树梧桐新发的鹅黄色嫩叶上的雨滴晶莹剔透,院墙外一树桃花含满雨水次第绽放,红如胭脂,艳如流霞。
方维夏匆匆穿过梧桐的绿阴,步子轻快有力,清新的空气令他精神不由一振。这位第一师范的学监主任已然年近四十,背微有些曲,一直性情内敛,举止平和。但经历了1911年那一场旷日持久的血雨腥风之后,他和大多数狂热的年轻人一样没有了分别,都为新生的中华民国所激励和鼓舞,就像这春天一样忽然从寒冬里迸发出了无限生机,充满了无穷活力。
今天是长沙市商会陶会长到校捐资的日子 ,这位陶会长是长沙首富,向来乐善好施,尤其看重教育,被称作湖南教育界的财神,每到捐资的时候长沙各校都是争相逢迎,其恭敬不下于湖南的都督谭延辏л傲佟U庖淮我皇κ涨安判禄涣宋恍3ぃ轿奈终馕恍滦3げ欢渲械母上担渎淞瞬粕瘢虼思泵Ω侠刺嵝选?br />
他一脚跨进校长室,却见新校长孔昭绶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这位才从日本留学回来的法学学士约摸三十多岁年纪,剃得颇短的头发根根直立,脸上棱角分明,目光锐利,颇有行伍之气,他正端正地在一封聘书上写着字。方维夏见他戴了一顶黑呢礼帽,穿着苏绸的长衫马褂,脚下是老泰鑫的圆口新布鞋,胸前挂一块古铜怀表。在他印象里,这位新校长似乎只在上任的那天,才穿得这样正式,不觉暗自点头,看来孔昭绶对这位财神还是极重视的,他对孔昭绶说:“校长,商会的陶会长半个小时后到。”
孔昭绶起身将聘书放进口袋,微笑道:“维夏,今天我有要事要出门,客人来了,你就代为接待吧。” 方维夏不觉一愣,忙说道:“商会陶翁每次来,历任校长都是亲自接待的……”但孔昭绶却摆了摆手说:“我今天的事,比钱重要。”说话间径直出了门,扔下方维夏在那里发呆:什么事比财神上门还重要?
出了校门,孔昭绶租了一顶“三人抬”的小轿,只吩咐一句:“浏城桥,板仓杨宅。”便微眯上眼睛养神。沿街一线是高高低低的青砖鳞瓦小楼,深黑色的飞檐和素白色的粉壁在阳光里清亮而又明净。各色的招牌和旗幌迎风轻荡,石板街面上微雨渐干,一尘不染,空中天高云淡,往来行人安闲自在。
孔昭绶打量着街头的悠闲,不觉想起一年多前长沙街头的那种惊惶。1911年10月(宣统三年八月)武昌起义爆发,随后焦达峰和陈作新在湖南起义,同时倾力增援武昌。但就在焦、陈抽空身边兵力增援武昌时,从邵阳赶到长沙的新军第50协(团)第二营管带梅馨乘机发动兵变,杀了焦、陈二人。因梅资历不足,派士兵一顶小轿将谭延辏в瞪狭撕隙级降奈恢谩F涫钡某ど晨晌绞且灰故酱υ谏比耍酱υ谇缆印M痹揽木右丫フ剂撕嚎冢笈诘幕鹆Ω艚刂谱鸥锩剂斓暮貉粲胛洳阱氤叩某ど掣且パ圆欢希诵幕袒蹋费雨'也有朝不保夕之感。随即忽然南北议和,1912年1月1日中华民国成立。
民国建立后,谭延辏Э颊嫘氖狄獾夭贸肪樱⒄咕谩F涫焙辖⒘耸∫榛幔洳剂诵滦谭ǎ恍税炝舜罅康拿裼笆“斓氖狄担拗说谝惶鹾系墓贰ど持料嫣豆罚环铣饲宄奶锔持贫龋跚崃伺┟竦母旱#换鼓贸鼍汛蟀旖逃∨晒蚜粞系慕ㄉ枧嘌瞬拧2坏揭荒辏细饕刀急欧⒊霾?br />
孔昭绶从日本政法大学留学一回来就得到了谭延辏У钠溉危腿蔚谝皇Ψ缎3ぁU庑┨炖矗械匠ど痴飧銮旯懦且灰怪浔愦雍缃伺海嗣谴有旅窆吹搅嗣褡甯葱恕⒐仪渴⒌南M家砸恢智八从械娜惹榻薪ㄉ琛?渍宴凡挥扇妊刑冢日庖惶斓鹊锰昧耍闭嬗幸恢质辈晃掖小?br />
轿夫们穿着草鞋的脚拐进一条青石板的小巷。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鼓乐声,前方的小巷被挤得水泄不通。孔昭绶怔了一怔,看时,前方不远处一支仪仗队,开路的24人全套西洋军乐队奏着军乐,鼓乐嘹亮,后面紧跟着48名法式盛装、绶带肩章、刺刀闪亮的仪仗兵,军容耀眼,步伐整齐,吸引一路的行人纷纷围观,小孩子们更是跑前跑后。领队的那人孔昭绶再熟不过,正是省教育司的督学纪墨鸿。孔昭绶不觉发呆,这分明是湖南都督府专门迎奉贵客的仪仗队,怎么到了这里?又是什么人要教育司的督学亲自出马?
小巷太窄,围观的人却越聚越多,孔昭绶的轿子只得跟着仪仗队后慢慢地走。一时大队人马迤逦行来,终于在一间大宅子前停下,看着墙上挂着的“板仓杨宅”的牌子,孔昭绶不由脸色一变,暗想: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纪墨鸿翻身下马,轻轻地扣了扣大门,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中年男子来,穿长衫,中等身材,面容丰润,目光柔和,举止沉稳。背后却藏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梳两个小辫子,脸如满月,睁大了一双漆黑的眼睛伸出头好奇地打量着。
“立——正!”随着一声威严的军令骤然在门口响起,几十双锃亮的军靴轰然踩得地上尘土飞扬,一声令下,仪仗队的士兵同时枪下肩,向那中年男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即八面军鼓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纪墨鸿把手一抬,军鼓便戛然而止,他向那中年男子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卑职省教育司督学纪墨鸿,奉湖南都督谭延辏Т笏Я睿乩窗莘冒宀窒壬!泵坏饶侨丝冢湍枰丫蚝笠徽惺郑骸俺噬侠矗 ?br />
一时鼓声和军乐又骤然大作。两名仪仗兵托着一只锦缎衬底的盘子正步上前,盘中是一封大红烫金、足有一尺见方的聘书。纪墨鸿双手捧起聘书,呈到那人面前:“谭大帅素仰先生风格高古,学贯中西,今林泉隐逸,是为我湘省厥才之失。兹特命卑职率都督府仪仗队,礼聘先生俯就湖南省教育司司长。这是都督大人的亲笔聘书,伏请先生屈尊。”四周人群中顿时发出惊叹之声,目光齐齐投在那张聘书上。
孔昭绶见状,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聘书,他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只睁大了眼看着那中年男子。面对如此排场,那中年人却像是一个偶尔经过的过客。他并不去接聘书,只是淡淡说道:“杨某久居国外,于国内情形素无了解,更兼毫无行政才能,实在不是做官的料子。烦纪先生转告谭帅,就说他的好意我领了,请他见谅。”
那人的态度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纪墨鸿尴尬地捧着那份聘书,看着他笑道:“大帅思贤若渴,一片赤诚,几次三番求到先生门下,先生总得给大帅一个面子吧!”
“好了,该说的话,我也说过了。杨某区区闲云野鹤一书生,只想关起门来教几个学生读几句书,谭帅也是三湘名儒,想必能体会杨某这点书呆子想法。不送了。”说完这番话,这人转身牵着那少女进了院子,反手掩上了院门。
纪墨鸿不觉呆在那里,仿佛泥塑木雕,半晌才沮丧上马而去,一路偃旗息鼓。孔昭绶不觉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孔昭绶下了轿,走到大门前,正要伸手叩门,却见那门是虚掩的。他轻轻推开,里面是一个小院落,三面房间,一面院墙大门,正中一个小天井到处植满花木,阳光透进来,一片葱茏,花架子上十数盆兰花才经新雨,长长短短的绿叶舒展开来,几朵素白的春兰悄然绽放,清香满院。
只见那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个洒水壶,悠闲地在那里浇水,少女也提起一个水壶,边学着父亲的样子洒水,边歪着脖子问:“爸爸,他们是来请你去当官的吧?为什么你不当官,当官不好吗?”
这人看看女儿,又看看眼前的兰花,说:“当官嘛,倒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有人合适当官,有人不合适。就好像花吧,一种跟另一种也不一样啊,你比方牡丹,是富贵花,像爸爸和开慧种的兰花呢……”
少女抢过话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是君子花。”“对喽。你想若兰花变得像牡丹一样一身富贵气,那兰花还是兰花吗?”那人笑了起来。不等少女答话,院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恐怕不是。”
那人诧异地回头,看到孔昭绶正站在门前,一时间,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昭绶兄?” 孔昭绶也是快步上前:“昌济兄!”
“哈哈哈哈,真是没想到,没想到啊……”这人惊喜地说着,迎上去握住孔昭绶的手,二人相视大笑。这人名叫杨昌济,长沙人。又名怀中,字华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早年就读城南、岳麓书院,研究宋明理学。1903年春到1913年,先后在日本弘文学院、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及英国爱伯汀大学留学,并赴德国考察。对西方教育、哲学和伦理学之历史与现状、理论与实践均有深入研究,乃是湖南有名的大学者。方才回国不久。那少女是他的小女儿,名叫杨开慧,今年刚刚12岁。
二人一同到书房就坐,杨昌济兀自还在久别的激动中:“东京一别,一晃这都几年了,好几回做梦,我还梦见昭绶兄在法政大学演讲的情景呢——‘当今之中国,唯有驱除满清鞑虏,建立共和之民国,方为民族生存之唯一方法!’那是何等的慷慨激昂!言犹在耳,言犹在耳啊!”
“我也一直记挂着昌济兄啊。从日本回来以后,我还托人打听过你的消息,听说你去了英国留学,后来又去了德国和瑞士……”尽管久别重逢,想说的话很多,但孔昭绶是个急性子,略略寒暄,便开门见山:“哎,闲话少叙,今天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哦。”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份聘书,递到杨昌济面前。
杨昌济不禁有些疑惑,打开聘书,只见写着:“今敦请怀中杨老先生为本校修身及伦理教员,每周授课四时,月敬送修金大洋叁拾圆正。此约湖南省公立第一师范学校校长孔昭绶。”
“怎么,奇怪啊?当此民国初创、百废待兴之际,什么是强国之本?什么是当务之急?教育是强国之本,教育是当务之急!”迎着杨昌济的目光,孔昭绶站起身,声音大了起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把教育二字放在首位,何谈国家之发展,何谈民族之未来?开民智,兴教育,提高全体国民的素质,这,才是民族生存之根本,中华强盛之源泉啊!”
杨昌济连连点头:“嗯,这一点,你我在日本的时候就有共识。”孔昭绶继续说道:“而教育要办好,首先就得办好师范,得有好的老师,才有好的教育啊。这回谭畏公招我任一师校长,我也想过了,头一步就得聘请一批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员,扫除旧学校那股酸腐之气,为我湖湘之教育开出一个崭新局面。昌济兄,你的学问,三湘学界谁不景仰,我又怎能放过你这位板仓先生?”
迎着孔昭绶殷切的目光,杨昌济却明显地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孔昭绶不禁笑了:“怎么,谭畏公的官你不做,我那儿的庙你也嫌小了?”
“昭绶兄,你开了口,我本应该义不容辞,不过这一次,只怕你是来晚了。”杨昌济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聘书,递给孔昭绶:“这是周南女中昨天送来的聘书,聘我去教国文,我已经答应了。”
这个变故显然大出孔昭绶的意料,看看聘书上的日期,还真是昨天的落款,失望之中,他只得起身告辞,却仍不甘心:“‘得天下英才而教之!’昌济兄,我记得这可是你毕生的理想啊。”
杨昌济道:“只可惜英才难求啊。”
“你怎么知道我那儿就没有英才?我第一师范自宋代城南书院发祥,千年以降,哪一代不是人才济济?且不说张南轩、曾国藩这些历史人物,就是眼下,缔造共和的民国第一人黄克强先生,那不也是我一师的毕业生吗?”
“可是周南那边……”
孔昭绶赶紧趁热打铁:“不就是一点国文吗?我只要你来兼课,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的。昌济兄,以你的学问,只要肯来屈尊,未必不能在一师学子之中,造就一批栋梁之材!怎么样,还是答应我吧?”
迎着孔昭绶期待的目光,杨昌济沉吟了片刻,只好说道:“这样吧,你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办法安排一下,要是安排得过来,我就来给你兼这份差。”
得了他这句话,孔昭绶才算是放心出了杨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