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
蝎子王 更新:2021-02-21 16:45 字数:4738
我自己到底怎么了。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正在抽的是大麻,那是狄恩在纽约的时候买的。这使我觉得一切都快要降临了——对一切的一切作出决定的时刻到了。
我离开了所有人回家休息。姨妈说我跟狄恩那帮人在一起鬼混是浪费时间。我也知道那样做是错的,不过,生活总是生活,人总是人。我所向往的是再作一次到西海岸的奇妙的旅行,然后在学校春季开学的时候按时返回。后来发现,这样的旅行是多么令人兴奋呀!我去的目的,是想看看狄恩还会干些什么。另外,我知道狄恩是要回圣弗兰西斯科同凯米尔住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同玛丽露勾搭了。我们准备好了,要再一次穿过这块呻吟的大陆。我支了一笔退伍军人助学金,然后交给狄恩18元钱,让他寄给他的妻子。她已经身无分文了,正在等他回家。玛丽露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埃迪。邓克尔还象从前一样,总是跟着我们走。
动身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全部住在卡罗的寓所里,过了几天有趣的日子。卡罗穿着浴衣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常发表一通含讥带讽的演说:“我并不想妨碍你们寻欢作乐,但是,对我来说,该来考虑一下你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要干些什么?”卡罗正在一家公司里当打字员。“我想知道整天这样坐在房间里有什么意思?你们究竟在聊些什么?你们又计划干些什么?狄恩,你为什么要离开凯米尔而同玛丽露混在一起?”没有回答——只有咯咯地痴笑。“玛丽露,你为什么要这样周游全国?对于尸衣你们女人有什么看法?”同样是咯咯地笑。“埃迪。邓克尔,你为什么把你新婚的妻子扔在塔克逊?你撅着肥胖的屁股坐在这里要干什么?你的家呢?你的工作呢?”埃迪。邓克尔耷拉着脑袋,他对这些真有些茫然无措。“索尔——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你怎么无精打采?你同露西尔到底怎么了?他拉了拉浴衣,面对着我们大家坐了下来,”上帝惩罚我们的日子就要到了,幻想的气球不会支持太久的。何况,这只是个虚无缥渺的气球。你们会飞到西海岸,但是过后就得跌跌撞撞地回来寻找你们的石头。“
这些天里,卡罗说起话来总是装腔作势,一心想把自己说话的声音和腔调装得象他所谓“磐石的声音”,他的全部用意就是要吓得大家都意识到磐石的力量。“你们把魔鬼别在帽子上了。”他警告我们道,“你们是同蝙蝠一起住在高高的阁楼里面。”他那有点癫狂的眼光一闪一闪地盯着我们。从达卡的萧条期以后,他熬过了一段可怕的日子,他称之为“神圣的萧条期”或“哈莱姆萧条期”。那时是仲夏,他独自一人住在哈莱姆,晚上常常从睡楚中惊醒,听见“大机器”自天而降。白天,他就和别的游魂一起在125街溜达,作“地下”活动。就在那时候,一团乱糟糟的念头涌进他的脑海。他让玛丽露坐在他的膝头,然后命令她乖乖地呆着。他对狄恩说:“你干嘛不坐下来放松放松?干嘛要这样跳来跳去?”狄恩还是到处乱跑,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说:“好!”晚上,埃迪。邓克尔睡在铺着坐垫的地板上。狄恩和玛丽露把卡罗从床上推了下去。卡罗就坐在厨房里,咕咕哝哝地说着关于磐石的预言。这些天我常去他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埃迪。邓克尔对我说:“昨天晚上,我很清醒地向时代广场走去。当我走到那里之后,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鬼魂——是我的鬼魂在四处溜达。”他一边不加解释地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一边郑重其事地点着头。过了好长时间。其他人正在聊天时,埃迪突然插进来说:“对了,那一定是我的鬼魂在四处溜达。”
狄恩忽然认真地冲着我说:“索尔,我有些事想问问你——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同意——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那当然,狄恩。”他的脸憋得通红。最后终于说了出来:他想让我去勾引玛丽露。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他是想看看玛丽露跟其他男人在一起时喜欢什么。他宣布这个计划时我们正坐在里奇酒吧。我们在时代广场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四处寻找哈索尔。里奇酒吧是时代广场附近街道的小流氓经常聚会的地方。它一年改一次名,你在那里散步时看不到一个单身女子,即使在电话亭里也没有,到处都是一群群穿着奇装异服的小流氓和拉皮条的。狄恩在那里走着,眼睛扫视着每一个人的面孔。这里有发了狂的黑人同性恋者;脸色阴沉、身带武器的家伙;背包里鼓鼓囊囊的水手和瘦瘦的、脸上毫无表情的吸毒者;偶尔也会出现一个穿戴整齐的中年便衣,摆出一副赌徒的架式,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肮脏的心理在四处转悠。对于狄恩来说,这里是他提出他的请求的好地方。所有的罪恶计划都是在这里策划出笼的——你在空气中就能感觉到这一点——各种疯狂的性活动总是与之有关。盗贼们不仅在此商量在第14街与小阿飞聚众斗殴,而且他们还一起睡在这里。金西花了大量时间在里奇酒吧访问了许多小伙子。1945年的一个晚上,他的助手进来时我正好也在那里。他访问了哈索尔和卡罗。
狄恩和我开车回到房间,看见玛丽露躺在床上,邓克尔还在想象着他的鬼魂在纽约四处溜达。狄恩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了玛丽露,她说她很高兴。我有些不相信自己。我必须证明我已经完全考虑过这件事了。玛丽露躺在那里。狄恩和我睡在她的两边。我们都保持着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开口道:“嗨,我不能这么干。”
“干吧,伙计,你答应过的!”狄恩说。
“还有玛丽露呢?”我说,“嗨,玛丽露,你是怎么想的?”
“来吧。”她说。
她拥抱着我,我试图忘掉老狄恩也在这里。然而这意识到他正在黑暗中倾听着每一丝声响,什么也干不了,只有苦笑。这太可怕了。
“我想我不能这么干。你为什么不到厨房待一会儿呢?”
狄恩这么做了,玛丽露很可爱、但我低声说:“等我们到圣弗朗西斯科成为情人以后再说,我的心不在这里。”我猜对了,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个地球上,在这样黑暗的夜晚里,三个孩子打算决定什么。在他们面前,横亘着过去所有时代的重负。房间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沉默。我走出去拍了拍狄恩,让他到玛丽露那里去,然后躺在沙发上。我能听见狄恩在快乐地发狂地不停扭动。只有一个蹲过5年监狱的家伙才能达到这种极度迷狂的境地,才能急切地渴望进入那温柔的源头,才能带着完全动物性的冲动意识得到原始生命的快乐,才能痴迷地搜索着归宿的道路。这就是那几年在酒吧里翻阅色情画片,在通俗杂志上欣赏女人的大腿和胸脯,以及常常衡量着生殖器的硬度和并不存在的女人的柔软的结果,监狱可以让你觉得你的生活是正确的。狄恩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爱。每一个新结识的姑娘和新婚的妻子都能使他荒漠枯竭的心灵得到一种充实。你的父亲在哪儿?——那个老叫花子铁匠狄恩。莫里亚蒂到处爬货车,有时在铁路餐室里打打杂。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到了晚上就一头钻进下贱酒店,然后烂醉地倒在煤堆上喘粗气,满口的黄牙一个接一个地跌落在西部贫民窟的街沟中。所以,狄恩有权利拥有玛丽露全部的爱,并从中找到甜蜜的归宿。我不想打扰他们,我只想同他们在一起。
清晨,卡罗穿着他那件浴衣回来了。这几天他一直没睡觉,“嗨!”他大叫了一声。他不想看见这乱糟糟的一切:地板上东西扔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裤子、衣服,还有香烟头、脏盘子和摊开的书——我们仿佛住在一个五花八门无奇不有的集市里。世界每天都在呻吟地转动,而我们则不停地完成着夜晚令人难忘的功课。玛丽露在经历了同狄恩的那场战争之后,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而狄恩的脸也被抓得一道一道的。该是走的时候了。
我们这帮子将近10个人开车回到我家,然后由我付钱打电话给在新奥尔良的老布尔。李。电话是在几年前狄恩和我初次几面的那个酒吧间里打的。当时狄恩来到我家想跟我学写作。我们从1800英里以外听见了布尔的声音:“我说,你们这些小伙子希望我为这个盖拉蒂。邓克尔干些什么?她在这里已经两个星期了,成天躲在房间里,既不跟珍妮也不跟我说话。那个埃迪。邓克尔同你在一起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让他赶紧来把她领走。她现在睡在我们最好的房间里,而且一个子儿也不付。这里不是旅馆。”所有的人——狄恩、玛丽露、卡罗、邓克尔、我、伊恩。麦克阿瑟和他妻子、汤姆。塞布鲁克——都对着话筒大呼小叫。天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所有的人都一边痛饮啤酒,一边对着话筒那头懵懵懂懂的胖子乱嚷嚷。胖子最恨乱哄哄的,“好吧”,他说,“只要你们来的话等你们来的时候一切就都解决了。”我同姨妈道了别,答应两周内一定回来,然后又一次出发到加利福尼亚。
6
天上飘着蒙蒙细雨,使我们的旅行一开始就带着一种神秘的色彩。我明白漫天大雾就要到来。“哈哈!”狄恩嚷着,“我们走了!”他伏在驾驶盘上,精神抖擞地开着车。他又振作起来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我们都很开心,都意识到我们正在把混乱和胡闹抛在身后,正在完成着当前唯一的一项伟大工作:行动。我们正在行动!在新泽西,两个神秘的白色标志在夜色中从我们车旁一掠而过。一个写着往南(有个箭头),一个写着往西(有个箭头),一头指向西方。我们顺着朝南的方向驶去。新奥尔良!这个名字突然在我脑海中闪动起来。从纽约这个被狄恩称作“冰冷的充斥垃圾的城市”的残雪中出发,所有通向西部的道路都必须经过这个绿树成荫、河流遍布的古老城市新奥尔良。埃迪坐在后座,玛丽露、狄恩和我坐在前排热烈地谈论着生活的乐趣和真谛。狄恩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真他妈的,你们瞧,我们都必须承认一切都是美好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事实上,重要的是我们都应该知道我们不必真的为什么东西操心。我说得对吗?”我们大家表示同意。“我们走了,我们又都在一起了……我们在纽约干了什么?让我们统统忘了吧。”我们把所有的争吵都被抛在脑后。“跑了这么多路,拐了这么多弯,那一切都被甩到身后了。现在我们前面就要到新奥尔良了,去看看布尔。李。这不是很有趣吗?现在让你们听听这位次中音老歌手的歌。”他把车上收音机的音量扭到最大,最后连车身也跟着震颤起来。“听听他唱歌,彻底放松放松,还可以长点见识。”我们一边点头称是,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扭动着。路很平坦,高速公路中间的白线在车子的左前轮下不断延伸,仿佛是粘在我们的车辙上似的,在这冬天的夜晚,狄恩只穿了一件T恤衫,他低垂着粗壮的头颈,把车子开得飞快。不久,他坚持要我锻炼一下驾车技术,让我开车经过巴尔的摩。好吧,想到他和玛丽露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接吻胡闹实在太可怕了。收音机震天动地地响着。狄恩使劲敲打着仪表板,我也跟着这么干,不一会儿,仪表板被敲出了一个大坑。这部可怜的哈得逊就象开往中国的小舢板,不停地颤抖。
“哦,伙计,大棒了!”狄恩叫道,“现在,玛丽露,心肝,仔细听着。你知道,我能同时应付一切事,我有用不完的精力。到了圣弗兰西斯科,我们要住在一起。我知道怎样安顿你——把你放在接力赛跑的末尾——我只隔短短的两天就来看你一次,跟你一气儿呆12个小时,哈哈,你知道12个小时我们能干多少事情呀。亲爱的,我平时跟凯米尔一起住,装作没事一样,她不会知道的,我们就这么干,我们以前也这么干过。”这对玛丽露倒不错,她对凯米尔醋意十足。本来我认为到了圣佛兰西斯科就可以把玛丽露让给我了。但是我现在渐渐明白,他们已经不可分离,我只有独自走开,回到大陆另一端属于我的世界中去。
还是想想其他的吧,在你前面,黄金般的土地和各种未曾预料的趣事都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你,令你大吃一惊,使你因为活着看到这一切而感到快乐,有了这些,你又何必胡思乱想呢?
清晨时分,我们抵达了华盛顿。那天正好是哈利。杜鲁门第二次就任总统的加冕日,我们驾驶着那辆破烂汽车沿着宾夕法尼亚大街一路开过去,那里可能正在举行规模巨大的军事演习。有B——29型轰炸机,鱼雷快舱,炮队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战争武器,在覆盖着白雪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