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雨霖铃      更新:2021-02-21 16:36      字数:4758
  ……很好,正中红心,世界安静了。
  听到那头惨烈的叫声和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死神少女和非法死神少年也安静了。
  黑崎一护的身旁,一团空气在林栎出现的时候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又重新恢复平静。
  面朝庭院,没有烂漫的樱树,光秃秃的大树凛然地立着,跟这个庭院的主人一般有种永垂不朽的硬气。
  长须白眉的老头盘坐在走廊上,缓缓呷一口清茶,身旁这个番队中资历最深、也同样经历过“那件事”的女性死神队长微笑着捻起落在肩膀上的一片枯叶,捏在拇指与食指间旋转摆弄。
  “总队长,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对幸若君的态度那么随意……他这次擅自到现世去,已经算是违反规定了吧。”
  “卯之花,你不像是会管这些闲事的人。抑或说……你想起了什么了吗?”
  女人神色一怔,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又恢复温润和蔼的浅笑:“那么说,总队长应该知道事情的全部了……一千年前的那件事……”
  “那时候,你倒还小。”山本缓缓地开始叙述,“尸魂界里,从那个时候活到现在的也没有剩下几个了,只剩下老头子我记得咯,那小子是我的徒弟的事……”
  卯之花烈吃了一惊,语速稍快:“那他就是那个……”
  “嗯。”老头望着庭院的大树,沉默了很久,才开始陷入回忆,“真央灵术学院刚刚建立的时候,遭到了贵族们的强烈排挤。”
  卯之花沉默下来。作为真央崛起的见证者,她对这所奇迹般存在于腐朽制度下的静灵庭的学院实在有太多的感慨。以前,学院初建立时,她还很小,几乎无法理解这里面所包含的意义。而等她能够理解的时候,整个静灵庭的旧有结构和新立学院所形成格局又已经发展到了她无法插手的地步。
  “阿诞是流魂街出身,没有背景。刚到静灵庭的时候那小子连杀气都不会掩饰,整个人暴躁易怒,矛头一样见谁都要刺一下,心思又重,作风又狂野,性子烈得像脱缰的野马……”
  “你说的是……幸若君?”那个整天窝在学生宿舍里无所事事瘫着脸摆弄自己的玩意的那个俊美少年?!卯之花实在无法将山本口中那个野小子和自己印象中,在二百年前突然出现,感觉熟悉得可怕的幸若诞联系在一起……这感觉就仿佛听到了更木剑八突然变成了朽木白哉一样惊悚。
  “幸若……唔,还是不习惯他这个名字。”山本捧起茶碗,轻抿了一口清绿色的茶水,“阿诞是我引荐入静灵庭的。那时的流魂街比现在更加混乱,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从底层杀出来的。我欣赏他的气魄,举荐他的艰难更是坚定了我要建起真央、给贵族以外的流魂进入静灵庭的机会的决心。”
  卯之花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四番队队舍。
  阮诞将手上拎着的那团小林子放在医疗床上,向一贯负责她病情的死神问道:“有医疗记录吗?给我看看。”
  萝莉怪一接触到软软的暖暖的床垫就开始满床翻滚,同时在棉被里拱来拱去,活像饿掉了膘惨兮兮地寻找饲料的小肥猪……
  “……”见这祖宗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负责的死神也算松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看顾了两百年的病患,总是有点感情的,女性死神掏出一个本子,递过去:“这是卯之花队长留下的,说是让我拿给你。”
  【经过灵力的缓慢治疗和沉睡治疗,灵魂可以重新恢复完整,但深度沉睡的时间过长对心智方面可能会有损害,人格缺失无法弥补……精神的永久性创伤留下的隐疾催生了扭曲的人格,无法治愈。】
  “……”少年沉默。那边,林栎终于乖乖地躺好,被子拉到了鼻子上,只露出一双恶意卖萌的眼睛闪亮亮地看着他:“呐呐,蛋蛋,我是病人哎,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哟~嗯!”
  ——她的心智究竟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啊!!哟啥啊哟!!那种“干好了活就给你加工资哦”的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削者嘴脸是怎么回事啊混蛋!!
  少年扯过被子一把闷头盖过了林栎的脸,只当做眼不见心不烦,掏出掌机毫无压力地随意调出一个游戏存档……屏幕下方出现对话。
  节操君:那个~老师~不、不要~疼~啊~不要~
  国文老师(邪魅一笑):乖,习惯就好了……
  “……”
  阿诞一脸血地望着手里的掌机,特别是那个油光满面的国文老头,缓缓,缓缓地飘着离开了队舍。
  一股轻轻飘动着的幻影在林栎的床前停了一下,又飞快地跟上了阮诞的脚步。
  ‘小木……’
  一声叹息散在悠远的时光里。
  三十
  卯之花拿起山本身旁的茶具,端庄地跪坐,点炭火、煮开水、冲茶,袅袅的茶香涌出庭院,枯树巍然不动,如同一尊镇宅的佛像。
  献茶。白须老者接过,三转茶碗,清浅的白雾升高,朦胧了他额上显眼的十字形伤疤。
  呷茶,还礼。对茶道颇有心得的总队长对卯之花赞道:“你的茶艺又进步了啊。”
  “还是比不上总队长。”女人温温柔柔地接过茶碗,将它轻轻放在一侧。
  “老头我老了啊……”山本笑着道,然后收敛神情,目光放长,“越来越适合去回忆一些旧事……”
  四番队队长沉默着,半垂眼睑。。
  “很久之前的事了,我以总队长的身份说服各方的势力,阿诞以我的弟子的身份从中斡旋……我仍然记得他那时的表情,他和静灵庭的联系每深一分,他眼神中的挣扎和死寂就愈明显。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孩子宁愿回到流魂街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也不愿意担任我的席官。”
  老头笑眯了眼,神态里的沉重却无法褪去:“他是个出色的死神,在亲平民派里不知不觉形成了威望,即使在静灵庭只是一个下属死神,也能够一呼百应。阿诞的想法复杂,但手段往往简单,什么摆不平就砍了了事,跟十一番队的那个更木有点像。”
  “……真是,无法想象。”卯之花这样说着,眼里的深思却越来越明显。她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影子——黑色的卷发,蓝色眸子,眉间总是凝着皱褶,脸色永远都在不耐烦和凶恶间变换……
  那是她孩提时的记忆了。
  “真央终于建起来之后,他崩溃了。”山本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四番队的队长还是凭着女性细腻的直觉发现了他隐藏着的、穿越千年的叹息,“第一天开学,三十多个分别来自流魂街和贵族圈的新生被他杀掉了三分之二。整个真央都是喊叫声和哭泣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我邀请去教导白打的阿诞、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破坏了我立下的规矩,毁掉了我们一起争取回来的未来……”
  卯之花出神地听着山本总队长的叙述,眼前开始出现一片血色……那一天,她刚入学……同班的孩子惊慌地缩在教室的角落,瞪着眼看着他一个接一个地杀、杀、杀……居然有新生能够召唤出斩魂刀,却和少年对不过三招就被砍翻刺死,身旁的人越来越少,凶手蓝色晶莹的眼眸凝视着她时,卯之花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
  ——可不是么,尸魂界就是现世的地狱呐。
  模糊的记忆中,他一刀刺来,在卯之花惊恐到紧缩的瞳孔里,越过自己,同班的另一个女孩身首分离……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女人轻轻闭上双眼。她记起来了……被称为“真央的叛徒”的那个人和现在已经翻天覆地变化了的这个人。
  “不知道。”山本老头还笑得出来,眉目满是舒坦的样子,就如同这个肩负着太多责任的老人其实早已退隐山林一般轻松自在,“现在他回来了,似乎改变了很多,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风“沙沙”地吹过,卷起庭院里落叶翻飞。
  “呐,蛋蛋。”少女的声音隔着被子闷闷地传出来,好奇,纯粹,“要多少的积分才可以像你一样知道那么多情报啊……”
  坐在地上靠着床沿打GAME的阮诞从纠结的游戏剧情中挣脱出来,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地回道:“忘记了,三千多吧。”
  林栎在被窝里扳着手指数了数,然后轻轻问:“驱逐一个穿越者只有一点积分吗?”
  “嗯。”少年纤长的手指飞快地移动。
  “哦。”娃娃脸的女孩声音弱了下去。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但蓝眸的少年却停止了持续的通关,静静地木讷地开始望着自己的手背发呆。虽然林栎对这段对话的理解可能仅止于“蛋蛋真好啊有那么多贡献值”,女孩现在的心智让她下意识不去捅破隔绝这个数字背后的意义的那层纸。但阿诞却不可避免地被带入了扭在一起的、重复又杂乱的思绪之中。从回忆到念想、诅咒、祈愿、痛感、麻木、爱、信念……然后又是回忆。这个圆周而复始,被无限延长的时间让一切都失去了光鲜明艳的色彩。
  不知道是谁说过,正因为生命是短暂的,所以生命是精彩的。
  如果这个概念成立的话,卯之花就可以理解,那个像火一样的少年对未来的热枕,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燃烧殆尽了。现在这个淡成影子的存在,才是褪尽铅华之后剩下的渣滓。
  ——无所谓……
  阮诞重新启动掌机,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会的那只口袋妖怪的招牌宠物放了出来。脸圆圆的黄色生物傻兮兮地望着他,偶尔歪头“啾~”地嚷一声。
  背后的床铺上某只同样脸圆圆的诡异生物滚动了一下,嘎巴嘴巴的声音“嗒嗒”作响。
  少年天空色的眼眸弯成上弦月的形状,朦胧又清浅的愉悦让那张石刻似的俊美脸庞活了起来。
  他……活着。
  夜。
  四番队队舍。
  黑暗里,空气有些微的颤动,然后,一团若有若无的影子渐渐变得实在,身体轮廓显现,赫然是个相貌普通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年龄,一身衣服满是血迹,被割裂的喉咙还湍湍地流着血。
  “小木……”
  女人的声音怯懦而颤抖。床上缩在被子里的拱起的团子一动不动,女人似乎因此而鼓起了勇气,骨瘦嶙峋的双手伸了出去,缓缓地靠近那团被子……
  “小木……对不起……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哽咽,等她的手指终于碰触到目标时,却发现手感过于柔软……她惊吓地飘出一段距离,就感觉一股温热的喷息在她颈脖后窜来,直直刺入她的灵魂的嗓音既冰冷又好奇得诡异。
  “即使觉得对不起,你还是要这样做。”少女的声音干净得空洞,“你还是要杀掉她……你还是要……杀掉‘她’……”
  “小木?!”女人整个魂魄都散开了好一会,剧烈的抖动让她雾状的身体怎么都无法凝聚起来。漆黑的刘海下黑沉沉的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着眼前的影子,林栎双手背在身后,姿态像个有着许多心事的羞涩少女,但那平时温软绵糯的圆脸现在绷得像冰块。
  “小木,小木你还活着……”
  “对啊,很失望吗?”林栎语调平滑,完全没有起伏。
  “不、不是……但是,这里是尸魂界,你、你是整吗?还是、死、死神……”。
  最后一个猜测让女人抖动得更加厉害了。
  “唔,对呀,我是什么呢?”林栎蹦蹦跳跳地爬上床,站在被子上快乐地转了个圈,表情依旧淡淡的,“我不能使用‘她’的念能力,又不能代替‘她’存在,更不能像‘她’一样常常吃好吃的东西、可以爱人、也可以被别人所爱……”
  “啊啦,小叶,你说我,究竟是什么呢?”林栎突然将脸凑到女人面前,忽而放大的黑色瞳眸闪亮得惊人,和冷淡乃至冷漠的面部表情搭配起来诡谲吓人。小叶吓得声音都带有哭音,她本来就是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勇气立刻灰飞烟灭。女人哆哆嗦嗦地退后,小心翼翼地、啜泣地试探着问:“小木、小木你怎么了……”
  “嗯,我知道了,我应该算是个垃圾桶。”林栎跳下床,步步逼近,“回收垃圾呐。”
  “小木!不不不是我干的,我不想的,是薇璐逼我,她说要是我说出去的话,她就把我赶走!她能做到的!她能的……我、我不想回孤儿院去!!我不要!!我不……”
  女人瞪大双眼,低头看了看穿过自己胸膛的锋利刀刃,又抬头望了眼林栎。
  “小、小……”
  消失。。
  寒芒初现的长刀和那个流魂一起,化成光点粉末散去。
  林栎面无表情地和之前出现在女人身后、随着她的消失而正对着自己的阮诞对视,将一直背在身后蓄势待发的浅打扔到一旁:“多管闲事。”
  阮诞自然地回道:“不是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