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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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 更新:2021-02-16 19:31 字数:4774
他怔怔地瞧着我。我痛快地冷笑:“顾小五比你好一干倍,一万倍,你永远都比不上他。你以为这样欺负了我,我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这有什么大不
了,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那一刻他的脸色让我觉得痛快极了,可是痛快之后,我反倒是觉得一脚踏虚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他的眼睛里失了神采,他的脸色也一直那样难看,我
原本以为他会同我争吵。或者将我逐出去。再不见我。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东宫里都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了,因为我受了伤,手腕脚腕上都是淤青。而李承鄞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不是被我抓伤的,就是被我咬伤的。宫人们不禁
窃窃私语,永娘为此觉得十分尴尬,一边替我揉着淤青,一边说道:“娘娘应当待殿下温存些。”
没有一刀杀了他,我已经待他很温存了。如果不是我武功不够,我会真的杀了他的,我甚至想过等他睡着的时候就杀死他,可是他没有给我那样的机会。
就在永娘替我揉手的时候,一个宫娥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告诉我说,小雪不见了。
小雪甚是顽皮,老是从殿里溜出去.所以永娘专门叫一个宫娥看住它,现在小雪不见了,这宫娥便慌张地来禀报。
永娘遣了好几个人去找,也没有找到。我没有心思去想小雪,我只想着怎么样替阿娘报仇。现在我觉得一刀杀了李承鄞太痛快,他做了那么多可恶的事,
不能这样便宜地就轻易让他去死,我早就说过,我会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点一滴。全都还给他。
第二天是端午节,东宫里要采菖蒲,宫娥突然瞧见池中夫妻一团白毛,捞起来一看竟然是小雪。
它是活生生被淹死的。
我觉得非常非常伤心,在这里,任何生灵都活得这样不易,连一只猫,也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我想李承鄞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因为第二天他派人送来了一只猫。
一模一样的雪白毛,一模一样的鸳鸯眼,据说是特意命人去向暹罗国使臣要来的,我瞧也没瞧那猫一眼,只是恹恹的坐在那里,我还没想到小雪的死会引
起一场轩然大波。
有人瞧见赵良娣的宫女将小雪扔进了湖中,李承鄞听见了,突然勃然大怒,便要责打那几个宫女四十杖,四十杖下去,那些宫人自然要没命了。永娘急急
的来告诉我,我本来不想再管闲事,可是毕竟人命关天,我还是去了丽正殿。
果然丽正殿中一派肃杀之气,李承鄞已经换了衣服,却还没有出去,殿角跪着好几个宫娥,在那里嘤嘤哭泣。我刚刚踏入店中,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小
黄门已经通传,赵良娣来了。
赵良娣显然也是匆忙而来,花容惨淡,一进门就跪下,哀声道:“殿下,臣妾冤枉……臣妾身边的人素来安守本分,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臣妾委实冤枉
……”一语未了,就泪如雨下。
我瞧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李承鄞说:“算了吧,这又不关她的事。”
虽然我很伤心小雪的死,但总不能为了一只猫,再打死几个人。
李承鄞恨恨地道:“今日是害猫,明日便是害人了!”
赵良娣显然被这句话给气到了,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泪光:“殿下竟然如此怀疑我?”
我本来是来替那几个宫人求情的,赵良娣竟然不领情。她尖声道:“是你,定然是你!你做成现成的圈套,你好狠毒!你除去了绪宝林,现在竟又来陷害
我!”
不待我说话,李承鄞眼睛大声呵斥,“你胡说什么!”
赵良娣却拭了拭眼泪,直起身子来:“臣妾没有胡说,太子妃做了符咒巫蛊臣妾,却栽赃给绪宝林。绪宝林的宫女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太子妃指使她们
将桃符放在绪宝林屋中,巫蛊事发,太子妃却拖延着不肯明察,意图挑拨臣妾与绪宝林,太子妃这一招一石二鸟,好生狠毒!殿下,绪宝林死得蹊跷,她不
过身体虚弱,怎么会突然病死?必然是遭人杀人灭口!”
我气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大声道:“胡说八道!”
赵良娣抬头看着我,她脸上泪痕宛然,可是眼神却出奇镇定,她瞧着我:“人证物证俱在,太子妃,今日若不是你又想陷害我,我也原想替你遮掩过去。
可是你如此心狠,杀了绪宝林,又想借一只猫陷害我,你也忒狠毒了。”
我怒道:“什么人证物证,有本事你拿出来!”
赵良娣道:“拿出来便拿出来。”她转身就吩咐人几句,不一会儿,那些人就押解了两个宫女前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样子,绪宝林的两个宫女供认是我指使她们,将桃木符放在绪宝林床下。
“太子妃说,她不过是想出去赵良娣……如果赵良娣真的能被咒死,她一定善待我们宝林,劝殿下封宝林为良娣,共享富贵……”
太子妃说,即使被人发觉也不要紧,她自然能替宝林做主……”
我听着那两个宫女口口声声的指控,忽然觉得心底发寒。
这个圈套,赵良娣预备有多久了?她从多久之前,就开始算计,将我引入圈中?我从前不过觉得,她也许不喜欢我,也许还很讨厌我,毕竟是我抢走了她
太子妃的位置,毕竟是我横在她与李承鄞之间。棵我没有想过,她竟然如此恨我。
赵良娣长跪在那里,说道:“臣妾自从发现巫蛊之事与太子妃有关,总以为她不过一时糊涂,所以忍气吞声,并没有敢对殿下有一字怨言,殿下可为臣妾
作证,臣妾从未在殿下面前说过太子妃一个不字,好好生劝说殿下亲近太子妃,臣妾的苦心,日月可鉴。直到绪宝林死后,臣妾才起了疑心,但未奉命不敢
擅查,不过暗中提防她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借一只猫来陷害臣妾,臣妾为什么要去害一只猫?简直是可笑之极,她定然是想以此计激怒殿下,令臣妾失宠于
殿下,请殿下做主!”
李承鄞瞧着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宫女,过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索性连绪宝林的事一块儿查清楚,去取封存的药渣来!”
召了御医来一样样比对,结果绪宝林喝剩的药渣里,查出有花梅豆。绪宝林的药方里一直有参须花梅豆这种东西虽然无毒,可是加在有参须的药中,便有
了微毒,时日一久,会令人虚弱而死。负责煎药的宫女说,每次太医开完药方,都是我这个太子妃遣人去取药的。煎药的宫人不识药材,总不过煎好了便送
去给绪宝林服用。谁知药中竟然会有慢毒。
百口莫辩。
我是个急性子,在这样严实的圈中圈、计中计里,便给我一万张嘴,我也说不清楚。
我怒极反笑:“我为什么要杀绪宝林?一个木牌牌难道能咒死你?我就蠢到这种地步?”
赵良娣转过脸去.对李承鄞道:“殿下……”
李承鄞忽然笑了笑:“天下最毒妇人心。果然。”
我看着李承鄞,过了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也相信她?”
李承鄞淡淡地道:“我为何不信?”
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反正我早就不想做这个太子妃了,废就废吧。”
废了我,我还可以回西凉去。李承鄞淡淡地道:“你想得倒便宜。”
原来我真的想得太便宜。李承鄞召来了掖庭令,我的罪名一桩揍一桩地冒出来,比如率性轻薄、不守宫规,反正贤良淑德我是一点儿也沾不上边,样样罪
名倒也没错。严重的指控只有两件,一是巫蛊,二是害死绪宝林。
我被软禁在康雪殿,那里是东宫的最僻静处,从来没有人住在那里。也就和传说中的冷宫差不多。
当初废黜皇后的时侯我才知道,李承鄞若想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妃,也是个很复杂的过程。需得陛下下诏给中书省然后门下省同意附署,那些白胡子的老臣
并不好说话,上次皇后被废就有人嚷嚷要四谏,就是一头撞死在承天门外的台阶上。后来还真的有人撞了,不过没死成。笔下大大地生了一场气,但皇后还
是被废了。
其实我想的是,也许这里看守稍怠,我和阿渡比较容易脱身逃走。
月娘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种花。
我两只手上全是泥巴,越娘先是笑,然后就是发愁的样子:“笔下遣我来看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这才知道,原来宫中陛下新近的宠妃,被称为“娘子”的,竟然就是月娘。
我打量着月娘的样子,她穿着宫样的新衣,薄罗衫子,云鬓额黄,十分的华丽动人。我淡淡地笑着,说:“幸好李承鄞不要我了,不然我就要叫你母妃,
那也太吃亏了!”
月娘却连眉头都蹙起来了:“你还笑得出来?”她也打量着我的样子,皱着眉头说:“你瞧瞧你,你还有心思种花?”
月娘告诉我一些外头我不知道的事。
原来赵良娣的家族在朝中颇有权势,现在正一力想落实我的罪名,然后置我于死地,陛下十分为难,曾经私下召李承鄞,因为屏退众人,所以也不知道说
了些什么,只是后来陛下大怒,李承鄞亦是气冲冲而去。现在连天家父子抖闹翻了,月娘从旁边婉转求情,亦是束手无策。
月娘说:“我知道哪些罪名都是子虚乌有,可是现在情势逼人,我求了陛下让我来看看你,你可有什么话,或是想见什么人?”
我觉得莫名其妙:“我不想见什么人!”
月娘知道我没听懂,于是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原来她的意思是想让我见一见李承鄞,对他说几句软话,只要李承鄞一意压制,赵良娣那边即使再闹腾,
仍可以想法子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死掉的绪宝林没什么背景。而巫蛊之事,其实可大可小。
月娘道:“我听人说宫里宝成年间也出过巫蛊之事,可是牵涉到当时最受宠的贵妃,中宗皇帝便杖杀了宫女,没有追查,旁人纵有些闲言碎语,又能奈
何?”
要让我对李承鄞低头,那比杀了我还难。
我冷冷地道:“我没做过那些事,他们既然冤枉我,要杀要剐随便。但让我去向他求饶,万万不能。”
月娘劝说我良久,我只是不允。最后她急得快要哭起来,我却拉着她去看我种的花。
我在冷宫里种了许多月季花,负责看守冷宫的人。对我和阿渡还挺客气,我要花苗他们就替我买花苗,我要花肥他们就替我送来花肥。这种月季花只有中
原才有,从前在鸣玉坊的时候,月娘她们总爱簪一朵在头上。我对月娘说:“等这些花开了,我送些给你戴。”
月娘蹙着眉头,说道:“你就一点儿也不为自己担心?”
我拿着水瓢给月季花浇水:“你看这些花,它们好好地生在土中,却被人连根挖起。又被卖到这里来,但还是得活下去,开漂亮的花。它们从来不担心自
己,人生在世,为什么要担心这些那些,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有什么好杞人忧天的。”
再说担心又有什么用,反正李承鄞不会信我。从前的那些事,我真希望从来没有想起来过。幸好。只有我想起来,他并没有想起。反正我一直在等,等一
个机会,我想了结一切。然后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见到李承鄞。
月娘被我的一番话说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只得回宫去了。
我觉得冷宫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吃得差了,可是胜在清静。
从前我明明很爱热闹的。
有天睡到半夜的时候,阿渡突然将我摇醒,我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阿渡神色甚是急迫,她将我拉到东边窗下。指了指墙头。
我看到浓烟滚滚。一片火光,不由得大是错愕。怎么会突然失火了?
火势来得极快。一会儿便熊熊烧起来,阿渡踹开了西边的窗子,我们从窗子里爬出去,她拉着我冲上了后墙。我们还没在墙上站稳,突然一阵劲风迎面疾
至,阿渡将我一推,我一个倒栽葱便往墙下跌去。只见阿渡挥刀斩落了什么,“叮”的一响,原来是一支钢箭,阿渡俯身冲下便欲抓住我,不知从哪里连
珠般射来第二支钢箭、第三支钢箭……阿渡斩落了好几支,可是箭密如蝗,将墙头一片片的琉璃瓦射得粉碎。我眼睁睁看着有支箭“噗”一声射进了她的肩
头,顿时鲜血四溅,我大叫了一声“阿渡”,她却没有顾及到自己的伤势,挣扎着飞身扑下来想要抓住我的手。风呼呼地从我耳边掠过,我想起我们那次翻
墙的时候也
是遇上箭阵。阿渡没能抓住我,是裴照将我接住了。可是现在不会有裴照了,我知道,阿渡也知道。
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阿渡终于拉住了我的胳膊,她的金错刀在墙上划出了一长串金色的火花,坚硬的青砖簌簌往下掉着粉末,可是我们仍旧飞快地往下
跌去,她的右肩受了伤,使不上力,那柄刀怎么也插不进墙里去,而箭射得更密集了,我急得大叫:“阿渡,你放手!放手!”
她若是不放手,我们两个只有一块儿摔死了。这么高的墙,底下又是青砖地,我们非摔成肉泥不可。
阿渡的血滴在我脸上,我使劲想要挣开她的手,她突然用尽力气将我向上一抡,我被她抛向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