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浮游云中      更新:2021-02-21 16:28      字数:4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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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顾醒来时便发现身边空落落的,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过了好久也没有见到欧阳克回来。她唤了两声大克,也仍是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回应。
  曲顾先是有些奇怪,随后突然想:欧阳克是不是把她丢下了?
  她想,大克的腿好了,自是不需要她了。可是除了爹爹,大概只有大克陪伴她的时间最久,乍然又恢复到孤身一人的清冷状态,饶是她曾经习惯了孤独,也不由感到几分寂寞。
  她想起爹爹从前说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就像小时候在爹爹的酒铺里,客人来了总会走,也许会说上几句话,可人家自有人家的生活,谁会闲着陪你说一辈子的话呢?
  “就连爹爹也不能啊。”曲灵风说这话的时候,望着她一脸的怜惜,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父女终有一天要分离。
  曲顾心头微微发酸,她并不怪欧阳克丢下她,其实细细想来,自己对他好像也并不很好,她抽过他耳光,还戳过他的穴道……甚至还差点坐死他……这样想来,大克对她的不告而别也并不是那么让她难过了。
  曲顾自我安慰了一番,随即又开始发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却因为受伤动弹不得,时间长了,自己岂不是要被活活饿死?
  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曲顾挣扎着坐起身来,只是一动难免牵到了伤口,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倒也亏得她向来耐疼,咬牙忍住,正打算下床找点吃的,只听吱嘎一声,屋门已是被推开。
  曲顾回过头,就见欧阳克高高的身影走进屋来,长眸一扫,随即紧皱了眉头,没好气道:“不好好躺着,想要手脚残废么?”说着,快步走上前去察看昨日才给她包好的脚踝。
  见伤口无恙,他抬起头正欲数落她几句,却正对上曲顾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初晨的天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射进来,欧阳克见曲顾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下,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汗珠,目光之中却蕴满甜甜的笑意。
  他心头怦然,只当自己对她的那点心思已经被看透,身子不由微微一僵。
  他自认男女之间的感情游戏是他的拿手好戏,深知两人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先挑明就算输了。输了,就意味着对方可以牢牢的占据主动,自己从此只能任她欲予欲求,恐怕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经过昨夜,他很清楚曲顾待他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若是被她瞧出来……哼,她这么笨一定不懂……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曲顾却已经欢喜道:“太好了,大克,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欧阳克心头又是一跳,他从不曾觉得曲顾说话的声音这么娇软清脆,听在耳中如此的受用。见曲顾果真是一脸不舍的样子,扯了扯嘴角忍住笑意,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低下头揉了揉她受伤的脚踝,“怎么?舍不得我了?”
  但听得曲顾大声赞道:“大克,你真是好人,果然没有忘恩负义!我还怕你丢下我就走了,那我可就要饿死了……哎哟……”
  曲顾只觉脚腕一疼,就见欧阳克冷哼一声,拂袖起身,对她冷然道:“哼,我西毒的传人,向来忘恩负义。”见曲顾一脸懵懂,更是恼道,“不仅忘恩负义,还有仇必报。”说着两指已是碰到她脖颈后的风池穴,“你当初戳我可戳得够狠啊。怎么样,想不想也尝一尝这滋味?”
  曲顾大感委屈,偏偏躲不了,只能缩着脖子恼怒的瞪着他。
  欧阳克见她这般气鼓鼓的样子,不知怎的又消了气,反起了逗弄之心,笑道:“怎么,怕了?”见曲顾的大眼睛果然流露出几分惊惧和嗔意,欧阳克悠然一笑,手指顺势往下点住了她的背后的穴道,揽住她软下来的身子,捏了捏她的那被点了睡穴也带着几分倔强之色的脸。
  “放心吧,公子爷可不会丢下你。咱们有仇报仇,日子还长着呢!”说罢,将她一把抱起,走了出去。
  第27章 再次争吵
  恢复了白驼山庄少主身份的欧阳克,自然也恢复了从前的惬意。此刻,他已是换上了一身白袍,手持精钢铁扇,舒服的坐在马车里。身前的小案上还摆着一套茶具,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欧阳克偏过头去看了眼躺在身边被点了睡穴的曲顾。从前他不曾将她的姿色放在眼里,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熟睡的脸庞又娇美又可爱。只是睡着的曲顾,总没有会说会笑的曲顾有意思。想到这里,欧阳克目光微微下垂,嘴角微含笑意。
  于是,手中本该慢慢品尝的香茗在中途转了方向,在曲顾头顶转了转,似是闻到了扑鼻的茶香,曲顾吸了吸鼻子,悠悠睁开眼睛,诧异道:“这是在哪里呀……”
  不同于尹克西暴发户似的装潢,马车看起来并不如何富丽堂皇,却文雅精致得恰到好处,身下的软垫也舒服极了。曲顾眨了眨眼,眼珠子一转,便看到欧阳克正摇着手中的铁扇细细品茗,宽袖遮住了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一双斜挑深邃的长眸正定定的瞧着她。
  那目光灼然,让曲顾不由觉得脊背发麻,“大克,你……”她本是想问问他干嘛点住她的穴道,只是待看清他整个人,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从前,她和欧阳克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大多都是灰头土脸的模样。欧阳克恐怕还更惨些,不是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就是因为内伤和饥饿的缘故,脸色总是惨白憔悴。就算到了后来,两个人的处境略好些,却也没有怎么好生打扮过。此刻,欧阳克却是干干净净一张俊容玉面,锦缎束起的乌黑长发,更衬得他一身雪白,双瞳点漆,这般黑白分明素到了极致,却也更显他的英气勃勃。曲顾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原来大克也生得这么英俊啊……嗯,连鬓角都生得很好看……这么想着她又不觉有些脸热。
  曲顾羞红的双颊和迷离的目光显然取悦了欧阳克,他心情颇好的斟了一杯茶,对她挑眉一笑:“想不想喝?”
  曲顾想起刚刚闻到的茶香,目带期盼的点点头。欧阳克伸臂正打算将她抱起,曲顾却缩了下肩头躲开来。“我自己起来。”
  见她还像上次一样,欧阳克面色一冷,砰的将茶杯放下,“那就没得喝了。”
  曲顾一愣,连忙辩解道:“你晚上给我疗伤,我觉得好多了。虽然不能大动,但是能坐起来了。”
  “是么?”欧阳克冷笑道:“你要是愿意一只手长一只手短,我也无所谓。”说罢身子往后一靠,只目色微凛的瞧着她。
  曲顾实在不喜欢像个瘫子一样被人照顾。这种事事都要依靠别人的感觉,让她觉得心里很不安。她亦明白欧阳克是为她好,也不忍拂他好意,犹豫了片刻道:“那……那要不我扶着你坐起来?”
  欧阳克一愣,还未及反应,曲顾已是抓住了他的左手。手背上传来的温软触感让他摇扇的右手不由得一顿,便也反手握住她的。想起这是曲顾第一次主动依靠自己,欧阳克不由得心下微微一软,然就听得曲顾倒吸一口冷气,眼看就要重重摔回去,他连忙扔掉手中的铁扇,瞬时稳稳抱住她的身子。
  曲顾上半身被欧阳克揽在怀中,为自己的逞强失败深感羞惭。只道欧阳克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她,谁知他不仅什么也没说,反而帮她将靠垫放好,让她能坐得更舒服些。
  见他如此,曲顾心下一松,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果真是没用,心里好生失落。
  欧阳克抬起头,看她饮了一口茶便神情恹恹的坐着不动,目光微微闪动,便道:“怎么,嫌弃不好喝?”
  曲顾正要摇头,欧阳克续又道:“前几天的莲子不是吃得挺开心?”
  曲顾一愣,想起自己曾说过“莲心虽苦,但苦尽甘来。”这口中的清茶亦是如此,虽然入口略带点苦味,但唇齿间皆是淡淡的清香,后味无穷。她明白欧阳克是在安慰自己,心里一暖,脸上复又笑逐颜开,用力的点点头。
  欧阳克看曲顾这么快又恢复神采,正想再说两句逗她开心,就听得马车门轻响,一股淡淡的香气伴着一张艳丽的容颜而来。“公子师父,天色不早了,是否到前面的镇子里找间客栈歇息一夜?”说话的女子声音娇媚,正是那个唤阿兰的姬人。
  欧阳克却没看她,只是道:“不必了,赶路要紧。”他如今一门心思想要回西域,实在不愿多耽搁,甫一上路便吩咐蛇奴和姬人快马加鞭的行路。
  阿兰见欧阳克再没有别的吩咐,面上流露出几分失望之意,目光又轻轻在曲顾身上飘过,闪动着一丝不以为然。
  曲顾却注意到阿兰褐发褐眼,容貌与汉家女子相比明显艳丽妖冶的多,奇道:“大克,她是谁?为什么叫你公子师父?”
  欧阳克闻言忽然又露出了几分笑意,拾起铁扇,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她跟我学过一点粗浅的功夫,自然唤我叫公子师父。说起来,你从我这里学得功夫比她不知高深多少倍,也该唤我一声公子师父才是。快,叫公子师父!”
  “不行。”曲顾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我爹爹说……”
  欧阳克一听这话,又皱紧眉头打断她:“你怎么张口闭口都是你爹,你爹难不成什么都告诉过你?”
  听欧阳克说话口气不好,曲顾也恼道:“那当然,我爹爹什么都知道。反正他告诉我师父不能随便叫的。若是认了一个人做师父,从此以后就要全心全意的尊重他,侍奉他,敬他如天人。而且……而且拜师要磕头的,我才不给你磕头!哼!”
  她心底只将欧阳克当做是与自己平等的身份,不像那些姬人因是地位悬殊的缘故,对欧阳克的顺从亲昵总带着几分崇拜和示弱的意味,“公子师父”四个字自是叫得无比顺口。
  欧阳克却没想这么多,只是展臂从后面揽着她的肩膀,顺势握住她的手腕运气疗伤,调笑道:“这回你爹爹可又说错了,公子师父和师父可不一样。”又瞧见她额角的疤痕,不由失笑:“我可不敢让你磕头,要是再磕坏了……”一想起来曲顾若是再犯了傻病,也不由觉得心惊。
  “你这脑袋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再犯病?”
  曲顾摇了摇头,自己也懵懵懂懂的,“我也不知道……”
  欧阳克蹙紧了眉头,看了她片刻,忽然笑道:“罢了,以后有我,总不会让你再受伤了。”
  到了晚饭时分,阿兰和另一名唤阿曼的姬人抬进来一桌酒菜,又在旁服侍。欧阳克自己却不急着吃用膳,反而先夹了一片藕送到曲顾嘴边,“张嘴,尝尝。”
  曲顾依言吃了,欧阳克又径自夹了块鱼,再喂给她。“好吃吗?”
  曲顾欢喜的点点头。欧阳克微微一笑,这才自己又吃了一口。就这样,两人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一桌菜吃了小半个时辰,却也是乐此不疲,还时不时的说起这藕片似乎没有曲顾挖的爽口,这鱼倒是比欧阳克自己烤的香一些。
  欧阳克与曲顾说的都是那段落魄的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阿兰与阿曼皆是插不上口,再看欧阳克待曲顾颇是体贴,连眼神也颇满是柔色,心里更是失落嫉妒。只是转念一想,少主向来花心,这女子安能得几日的宠爱,心下便也不以为意了。
  随后的日子里,曲顾只能乖乖的呆在马车里养伤。初时倒还罢了,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聊气闷。这一日,她趁欧阳克不注意,掀起车帘往外瞧,蓦然惊见窗外的景致竟已大不相同。暮夏将至,南方尚还绿意盎然,北方却已经渐渐黄叶飘零,全然是另一番景色。曲顾惊道:“大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欧阳克也不再瞒她,“当然是回西域。”
  曲顾面上一急,“怎么要去西域,你不找你叔叔了?”
  “自然是早就找到了,否则你以为这马车是哪来的。”见曲顾一脸的不情愿,欧阳克也有些不悦,“去西域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跟我去西域,还能去哪儿?!”
  曲顾摇摇头,“我不想去,我又不是西域人。”她从未想过要离开宋国,撇了撇嘴不悦道:“我最讨厌别人瞒着我自作主张了!”
  欧阳克也没想到曲顾竟然不愿意,一摔手中的书卷,薄怒道:“公子爷带你去西域也是看得起你!你现在不去也得去!”
  “你……”曲顾气恼无比,恨不得再扑上去捶打他,偏偏她刚一挥手就觉一阵剧痛,这一拳就打不过去了。她心下又生气又无助,只能愤愤然的躺回到软垫上,翻过身不去理他。
  欧阳克本也懊恼,但见曲顾刚刚连手也动不了,倒是怜惜更甚。只是曲顾背冲着他,他也拉不下面子说软话,便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过得几日,欧阳克再来看曲顾,想着她性子宽和,总也该消气了。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