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1 16:27      字数:4814
  随着琴音的辗转沉浮,玄霄眼前出现了一副画面,在遥遥江面上,白帆点点,归舟破水,浪花飞溅,一人独坐江边,转弦拨弄,万籁静寂。
  他将手伸进袖口,取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玉箫,竖在嘴边,和上了紫英的琴声。一阵清脆的啸声辗转而起,落在平缓悠扬的琴声中,竟没有丝毫突兀。乍听到箫声,紫英抚琴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又很快合上了节奏。
  渐渐两音交融,如同两只相互追逐的蝴蝶,又如两尾相互戏耍的游鱼,遣倦缠绵于悠悠水草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和谐和自然。
  突然琴声长落,乍然而起,如破天而扶摇直上,将箫声远远甩在了后面。而箫声此时则化为低沉的呜咽,悠远无限,浅尝而止,倒也衬得琴声更加的赫然独立。正当两人都陶醉在箫琴合鸣的意境当中时,玄霄突然开口吟道,“登楼独慨春秋,大江流,四顾茫然尘海欲何求!”他的箫声如同的他诗一样充满霸气。紫英朝他的方向笑了笑,接口道,“一樽酒斜阳柳,弄扁舟,过眼烟云曾绕太白楼。”。他的诗也如同他的人一样悠远而清淡。
  玄霄听到紫英的回答,不禁拍手大笑道,“好诗!对的好!紫英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紫英轻笑一下,回道,“没想到你竟会吹箫,而且如此精通,倒也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玄霄轻抚着玉箫下方的翡翠吊坠,笑道“我名中本就带一‘霄’字,不会吹箫岂不可惜?”
  紫英见他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玉箫,奇道,“这难道是什么人送给你的贵重之物,竟让你如此珍惜,以至于要随时带在身上?”
  见玄霄并不回答,紫英又试探着问道,“难道是云天青送给你的?”
  玄霄脸色一暗,紫英只当他又要发怒,谁知道他只是淡淡道,“前尘过往,不说也罢。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就不要提那些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了。”顿了顿,他又道,“你来弹琴,我为你剑舞一曲。”
  紫英点点头,又起手拨弄琴弦,玄霄则以箫代剑,在琴声中纷然而起,剑气四射,风卷花落。琴声中迸出铿锵有力的音节,如滚滚狂沙般旋飞入天,紫英随着节奏开口吟道,“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玄霄手起剑落,挽出无数个剑花,将自己裹在凌厉的剑气中,滴水不漏,他朗声接道,“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他话音刚落,紫英便真的拐音收弦,让最后一个音节自由的滑落天际。
  两人都完全沉浸在这样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天已经完全黑了。
  直到古琴的余音在空气中渐渐消散不见,紫英才仿佛回过神来般,犹然道,“原来天已经黑了。”抬头望去,漫天星斗,繁繁密密,影影绰绰。
  玄霄收起玉箫,道,“是啊。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他的心中竟有一丝惋惜,但他自己也说不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在凉亭等我,我去去就来。”玄霄指着不远处浮桥上的凉亭对紫英道,一边拿起紫英膝上的古琴,朝房间内走去。
  等玄霄再次从房间里走出来时,紫英已经坐在凉亭中,他将腿长长的横搭在凳子上,抬头望着一轮弯月。夜风吹起他的长发,上下纷飞。
  玄霄手里拎着两坛花雕,朝紫英走来。“我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也许是青阳落在这里的。”玄霄扬扬手中的酒,对紫英道。
  “你喜欢喝酒?”紫英皱皱眉,他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酒时被呛到满脸通红的情境,那种经历实在不想再重复一次。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玄霄说着坐在了紫英旁边,将酒一一打开,“既然你说我们之间只有这天,那我们又何必要浪费这大好时光,今日就让我们不醉不归!”
  好一个对酒当歌!玄霄,难得你今天有如此胸襟,我慕容紫英就舍命相陪!紫英心里暗暗说道。他抬手端起一坛花雕,对玄霄道,“干!我敬你,敬今日陪我双剑共舞,琴瑟相合的玄霄!”
  玄霄端起另一坛酒,重重朝紫英手中的酒坛碰去,朗声道,“我也敬你,敬今日与我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慕容紫英!”
  两人都仰头将酒灌了下去,只是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过了今日,这一切将不复再。因为玄霄终究是玄霄,而慕容紫英也永远只能是慕容紫英。没有谁肯为了对方而去改变自己,就只能让时间将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扯越远。
  半坛酒下肚,紫英的眼前开始一片朦胧,阵阵头晕让他觉得想吐。月色在眼前变得模糊起来,玄霄的脸也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他微微张开嘴,想要多吸进一些清新的空气。就在这时,他感到一个柔滑的物体滑进了自己的嘴里,接着一股香甜的酒顺着喉咙滑进了嗓子。他本能的伸出舌头想要去寻找香味的来源,口中柔软的物体引导着他的舌头,慢慢纠缠在了一起。
  冗长而缠绵,温柔而细腻。紫英任自己沉沦在这样的一汪如同清泉般透彻的感觉中,淡淡的回应着,心中无比宁静。他甚至想要永远安静的流淌在这样静止的时空中,不再有过去,也不再有将来,只有此刻,只有现在。随着口中温柔缠绵的起舞,紫英心里出现一种感觉。
  难道……这就是爱吗?
  玄霄品尝着紫英口中的淡淡清香,情不自禁的辗转着,想要摄取到更多这样令人心醉的味道。如果能够让这种心醉的感觉持续的久一些,就算放弃所有,自己也是心甘情愿的吧。他静静地拥着紫英,低头俯视着他泛起水雾的双眼,心中泛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爱吗?
  想要一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属于自己,永远安静的对自己微笑,这样的愿望,是自己渴望能够实现的……渴望紫英能够留在自己身边,渴望紫英能够对自己露出真正的微笑,渴望紫英能够如今天一般将真实的一面完全展现在自己面前。
  这难道全部是因为……我爱他吗?因为爱,所以嫉妒;因为爱,所以伤害;因为爱,所以无论怎样都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玄霄觉得自己就要迷失在这样的吻中,原来自己竟是爱着慕容紫英的。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已然被他的聪明智慧,傲然独立所打动,只是自己一直不肯承认,不肯承认心中仍然有爱。原本以为爱早已离自己远去,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竟被眼前的人重新唤醒。
  如果这是爱的感觉,那么……真的很美好。江筠,你说得对,这个世上,有比恨更强大的力量,而且此刻我已然体会到。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如此温馨的吻,无关□,无关仇恨,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吻而已。
  玄霄望着紫英已经渐渐熟睡的脸,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对不起……我应该怎么做,请你告诉我。”
  白色的月光静静的射进凉亭中,紫英安静的躺在玄霄怀中,均匀的发出呼吸,没有丝毫的戒备,没有丝毫的惊慌,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那是一种寂寞而纯粹的紫,静静地流淌在玄色年华中……
  玄霄迷失在这样绝美的画面中,他望着紫英长长的睫毛,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玄霄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吵醒,怀中的人已没有了踪影,想起昨晚的种种温馨画面,玄霄心里不禁有些失落,他走了吗……他始终还是要逃开我吗?
  环顾四周,玄霄突然惊喜的发现在不远处的瀑布边,紫英正撑着一把淡青的油纸伞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远方雾霭沉沉的天空,他的侧脸仿佛刻在水墨画中一般清晰而明丽,几缕长发静静的贴在脸上,望在玄霄眼中,那又是一副绝美无比的画面。只是紫英此刻似乎有什么心事,眉头淡淡蹙在一起。
  玄霄快步走出凉亭,任雨水打湿自己的衣服。 他看到紫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衫,又不知在雨里站了多久,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担忧。
  紫英看到玄霄像自己走来,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朝他的方向淡淡道,“早。”
  玄霄望着紫英有些苍白的嘴唇,心里一动,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披在紫英的肩上,放缓声音道,“外面凉,进屋里去吧。”
  紫英浑身轻轻一颤,但却没有拒绝玄霄的衣服,他只是静静的望着远方如墨的山水,淡淡开口道,“玄霄,其实我昨晚并没有完全喝醉……”
  玄霄一怔,他没有想到紫英竟然没醉,他更没想到紫英会告诉自己他没醉……
  紫英转头望着玄霄,清澈见底的眼眸仿佛要将玄霄望穿一般,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良久,他才缓缓道,“玄霄,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
  玄霄心中猛烈一颤,他直直的望着紫英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许的感情,但那里面依然简单的如同一张白纸,玄霄不知该如何面对紫英,他害怕自己说出口后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害怕看到紫英那决绝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害怕将一句话说出口……以往那个绝情绝意的玄霄,在这一刻,在紫英面前,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英见玄霄没有回答,又扭头望着远方的重重暮霭,密密如织的雨水顺着油纸伞一滴滴落在紫英和玄霄之间,将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
  “无论你的答案如何,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字,不。” 紫英平静的望着玄霄道。
  玄霄的心顺着紫英的话瞬间跌落到了万丈谷底,那种失望让他已经感觉不到周身被雨水冲刷的冰冷,他就那么静静的让雨水淌过他长发,落在他的睫毛上,滴在他的鼻尖上。
  “为什么……不行?”玄霄努力张嘴问出了这句话。
  紫英转过头来好笑的望着他,道,“为什么不行,玄霄,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昨日已过,你我之间再无其他,如果你还是要我随你回去,我无话可说。但想要我对昨天的一切给你一个答案,是万万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行?!”玄霄抓住雨伞,将它一把掀翻在了地上。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紫英的身上瞬间被雨水淋湿,此刻他也不顾上周身的冰冷,淡淡对玄霄道,“如果说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那么抱歉,这种方式太特别,我接受不了。”顿了顿,他又道,“那些你曾经带给我的伤害,它们会永永远远的横在我们之间……你明白吗?”
  玄霄突然愣住了,他脑海里回想起紫英在他身下挣扎的场面,求饶的场面,厮打的场面,就是没有一副温馨的画面。原来这些……已经早早种在了你的心里。
  原来你那些不在乎,你那些无所谓,你那些云淡风轻的样子,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你是那么在意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在意到你宁可让它们在心中生出毒刺来,也不愿意忘掉。
  玄霄突然疯狂的吻上紫英,在朦胧的雨中,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雨水从玄霄的发尖落到了紫英的脸上,像泪水一般悉然而下。
  “你骗我的……你还爱着云天河!你是因为他才不肯接受我的!”玄霄仿佛突然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放开紫英的双唇,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说得对不对?”
  “玄霄,”紫英的声音飘忽的仿佛从雾中传来,“无论有没有云天河,我和你都不可能。因为你亲手毁了一切……”
  “一切什么?”玄霄觉得自己的声音已经近乎绝望。
  “一切……我爱上你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对于这章甜文大家满意否~~~~~~~
  关于这里两人的感情,沫沫以为,他们之间对彼此共同的感情,应该是一种英雄惜英雄,伯牙遇子期。
  但不同的是,玄霄因为这样的感情而更爱紫英。
  紫英却因为这样而不得不更加远离玄叔,因为他不能允许自己爱上玄霄。
  但无论如何,双剑齐舞,琴箫相合的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后都将是他们之间共同的最美好的记忆。
  下章预告,大BT翔咏慕又要出场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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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雨水让玄霄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看不清紫英此刻的表情,更看不清紫英此刻的心。
  “这么说……你也曾经……”玄霄有些不敢相信的开口。
  “玄霄,”紫英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你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