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待的时间可能不会超过十年。
  对于肖蒙而言，这已是最好的结果。要不是他及时醒悟，与柳成邦合作，肯定也是被重点打击的，才不会那么容易过关。
  窝案
  这是中纪委特别调查组最后的结论。而柳家和唐家难得的在高层一致联手，将这个案子定为了“典型要案”，现在已开始了更高一级的运作，反正要趁机刮下况家一层面皮来是肯定的了。
  况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也作出了种种反应。可是况家的实力本来就比柳家稍逊，又加上唐家这个庞然大物出手，根本就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郭其鹤成为了活生生的弃子。
  在调查组最终的报告上，郭其鹤虽然没有查出太大的问题，可他的妻子白玉芳、内侄白国凯都是一身屎，他当然也难逃其咎。况家不是出于对他的爱护，而是出于自己的面子，还是硬生生把他保住了，只挨了个党内记大过的处分，丢到中央某个清闲衙门去等退休了。
  白玉芳却没法保住，也被判了十年徒刑，就算最后能通过减刑少熬几年，后半辈子也废了。
  对于这个贪婪又自私的女人来说，这种结果一点都不冤枉，不过柳蔚虹才不会留意这种小角色的下场。只不过她在茶楼里又遇到过一次薛瑞仙和小仙的演出，感觉薛瑞仙的演唱似乎更加动听了，大概是因为心情变好的缘故吧？
  没有了白玉芳的打压，薛瑞仙或许会认真考虑复出的问题也说不定。那样，她和小仙的生活可能就会有比较大的改善了。
  有机会的话，柳蔚虹也想多帮帮这位命途多舛的粤剧名伶，不管怎么说也是位值得尊敬的艺术家前辈呀。小仙更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对。
  除此之外，唐飞扬被人追杀未遂的案子，最后很神秘的不了了之。柳成邦对此讳忌莫深，没有和女儿再谈起过这个案子。但柳蔚虹从唐飞扬那边得到的消息，是他不想打草惊蛇。继续深挖下去，对目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就姑且先装傻吧。
  原先他以替自己调查这件案子为由，提出与柳蔚虹合作。但在柳蔚虹提了那样的“条件”后，似乎也难以实行了。不过，这本来就是他的一个幌子罢了——他也知道，只让柳蔚虹来查这种“小事”，很是大材小用。
  他们合作的内容，应该更“高级”才对……
  从那晚分别后，他们没有再见面，只通过电话联系。既然有可能要私下结盟，那么彼此在明面上的交往，也是越少越好，最好不要让人察觉到他们有什么交情。
  就柳蔚虹的本心来说，她可也不想和唐飞扬见面。这人太霸道，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和他呆在一起总让她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她觉得目前的自己，还不具备与他对抗的实力——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
  合作，可以；私交？这种东西完全不必有。
  中纪委调查组回京后，南都市的政坛在表面上似乎又暂时归于平静。不过这只是表象。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柳成邦原来被郭其鹤压制得那么厉害，如今他一上位，不清洗郭其鹤留下的余党，可能吗？只是他目前“妾身未明”，还是个不上不下的“代理”身份。
  因此，他还不能大动干戈，将南都市的两套班子大换血。相对的，那些原本与他作对、或者不太亲近的干部们，也都人人自危，一个两个都在拼命装老实，希望能保住眼下的权位。最起码，不要死得太难看。
  要到了明年一月份的人～代会之后，南都市的政局才会有比较大的变动。当然在这之前，各方私下里的大小动作都会很多，这些也是常规了。
  柳成邦近来工作比以前忙了很多，晚上不到八九点基本回不了家。同时兼任市委书记和市长，忙碌也是理所当然的。柳蔚虹见不到父亲几次，不过从楚立衡的口中，她也知道父亲正在为明年南都市的发展规划而头痛。
  这确实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是与大派系保持一致继续保守下去，还是顺应最高首长的指示，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柳成邦很为难。
  重生者柳蔚虹自然知道应该选择后者。可撇开柳成邦本人的倾向不提，如果他真这么干了，大派系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所以，才有了柳蔚虹这趟江口之行。
  她要亲自到去年刚刚被划为“经济特区”的江口市去，考察当地的发展，为父亲制定出一份可行的计划。这不是柳成邦给她的任务，而是她自觉的行动。
  正如她对柳成邦说过的那样——“请让我做您的眼睛和耳朵”。
  她要替父亲披荆斩棘，在狭窄的两大派系缝隙间，走出一条坦途
  125：不历州县，不拟台省！
  军用吉普奔驰在有些坎坷的公路上，柳蔚虹被颠簸得眉头大皱，叹气说：“这路况真惨……”
  “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易青锋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
  柳蔚虹点点头，从座位边拿起保温水壶，打开壶盖喝了一口热茶。
  这水壶也是易青锋早就备下的。为了这趟出行，他准备了充足的干粮和茶水，还有应急的药物，以及一些日用品。
  尽管从南都到江口的车程只需短短的几个小时，但他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路况这种事，却是他没法控制的了。这个年代，全国上下的路况都差不多，高速路就那么几条，还只在京城、江海几个大城市附近。
  在后世能与京城江海并肩的江口特区，目前还只具备了大城市的雏形，距离日后的国际大都市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就比如这条公路，尘土飞扬，坑坑洼洼……能不能更惨点？
  不过相对的，路边的风景还保持着原汁原味的田野风光，一片片水田在车窗外不住掠过，冷风不住带来草木特有的清爽气息。
  即使是冬天，南方省的田地里也不会像北地那般完全荒芜，仍可见到几许生气。看水牛被小童牵着在田里慢慢挪动着笨重的脚步，这种野趣也能给人带来另一种愉快的心情。
  热茶从喉头流入腹腔，温暖的感觉让柳蔚虹的精神稍稍振作起来。其实若不是为了方便，她本可以坐火车到江口市去的，时间更快不说，也不用受这几小时的颠簸之苦。
  但她考虑到，他们到了南都市之后还是自己开车出行比较方便，所以坚持让易青锋开车带她过来。
  有易青锋陪她上路，柳成邦是很放心的，没有多说什么。柳蔚虹直截了当地对父亲说，是去看叶家明，柳成邦并不反对。
  更深层的目的，柳蔚虹却没有对父亲说起。去考察南都的经济发展之类的事情，只是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
  没必要事事都向父亲汇报，柳成邦也不会如此要求她。在某一程度上，他已经将她作为一个成年人来看待了。
  “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先闭眼养养神？看你精神像是不大好。”
  柳蔚虹颔首道：“嗯，昨天开始好像有点小感冒……咱们北方冷归冷，却没有这么多湿气。”
  她不算是太怕冷的人，但对于南方省的冬天一直没能完全适应。作为一个在京城长大的姑娘，就算她上辈子在南方省生活了好些年，也还是更喜欢老家那种干冷的气候。
  “不早说？吃药了没？”
  “忘了……”柳蔚虹吐吐舌头，一手攥拳轻打了自己脑袋一下。她是真的忘记了，唉，光顾着想那些麻烦的事情了……
  易青锋皱了皱眉，先把车停在路边。在柳蔚虹疑惑的目光下，他下车绕到后座，打开行李箱取出几瓶药。
  “这个吃三片。这个是一片。唔，空腹吃药不好，你先吃一包饼干，再吃药。”
  “……好。”
  柳蔚虹伸手接过易青锋递来的一堆饼干和药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嗯，还是青锋好平时沉默寡言的易青锋，也只有在和柳蔚虹在一起时才会多说几句。不过他还是不擅长闲聊，大多数时候，都是柳蔚虹在说，他在听。
  看着柳蔚虹把饼干和药都吃了下去，他又取过一条薄薄的小羊毛毯子，给她盖在身上。
  “这药容易犯困。你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咱们就到江口了。”
  “好的。”
  柳蔚虹还是应好，把毯子往身上紧紧裹了裹。不一会儿，身上就更暖和了些，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呵欠。
  “啊……我好像开始困了……先睡下……”
  她上下眼皮打着架，终于再打个呵欠，合上眼休息去了。
  嗯，吃了青锋给的药，感冒一定会马上跑掉的。被青锋温柔地呵护着，柳蔚虹浑身放松下来。
  吉普车继续行驶在这条粗陋的公路上。这年月要走远路的话，果然还是开吉普最舒服啊，比轿车高爽多了。柳蔚虹本人是很喜欢开越野车的，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唔，等手上的钱宽裕些，先偷偷买辆进口越野来玩吧……半梦半醒间，柳蔚虹这么想着。
  想到赚钱，她不经意又想起了唐飞扬。的确，要靠自己来赚钱，就算她知道不少商机，也不一定能快速把事业做大。李荣添是很能干没错，但和唐飞扬所能给予她的帮助比起来，差别还是很大的。
  前些天，唐飞扬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还是为了柳成邦的事情。他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她，目前高层的意见是让柳成邦直接跳过市委书记的台阶，担任南方省的常务副省长。而南都市的市委书记，自然另有人选，还不止一个。至于市长的位子，预备竞争的人也挺多。
  当时柳蔚虹的心就往下咯噔一沉，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常务副省长，他们拿出来交换的筹码倒是不小她早就猜到柳成邦上市委书记不会那么顺利。因为依照惯例，南都市的市委书记，往往是由本土派干部所占据，郭其鹤和他的数名前任都是这样上位的。
  柳成邦硬生生PK掉了郭其鹤，明摆着就是要争夺南都市的领导权。就算常务副省长在一省之内也算是大佬之一，地位尤在南都市市委书记之上，但实际权力与升迁前景差别可大了。
  况家还有好几位大将在南方省里坐镇呢，别的不说，一个省委副书记桂启忠就够压死柳成邦的了。柳成邦要真去了省政府，肯定是被人架空的命，空有头衔与级别，手上能拿到的权力却不会太多。
  柳成邦没有找女儿说过这件事。这也很正常，他要是事事都和年少的女儿商量，那他这柳家的家主的立场也太诡异了——日后柳蔚虹要真是出息了，那是另外一说。柳蔚虹找他讨论可以，让他主动跟女儿说自己遇到了困难……柳成邦不至于如此没用。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柳家自然也会为他出力。
  但谁都想不到，柳蔚虹同样也在关注着父亲的这件“大事”。
  “那该怎么办？”
  她有些沉不住气。这件事太重要了。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
  唐飞扬的语气很平淡，却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柳蔚虹下意识地攥紧了电话，没有再多问。
  只能相信他了。这么高层的事情，如今的她是完全无法插手的。
  或许，她真的该和他合作才对……
  谈话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唐飞扬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的工作可能要有所调动。
  “你要离开中纪委第八室了？”
  “嗯。”
  柳蔚虹大略也能明白其中内情。唐飞扬做得太过火，肯定有人对他不满，针对他出手了。
  “那会调到哪里去？”
  “还没定。可能是调到国～资～委，也可能到体～改～委，不然就是到地方上去。”
  “这样啊……”
  唐飞扬突然问：“你认为我该到哪个部门去？”
  “呃？我？为什么要问我。”柳蔚虹疑惑地问。这种事情问她做什么？
  “随便问问。你也随意说好了。”
  “……这样的事情哪能随便啊。”柳蔚虹没好气地哼了声，说：“不过，我觉得到地方上工作更好。”
  “哦？”唐飞扬的语气起了点变化，似乎对她的选择很感兴趣的样子。“理由呢，说来听听？”
  “很简单啊，你有部委里的工作经历了，自然应该到块块里去熟悉熟悉工作。没有在地方上工作过，履历不完整嘛。”
  因为唐飞扬用的是闲谈的语气，柳蔚虹答得也很随性。但唐飞扬却像是颇为赞许，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对她的评价已经很高，但还是没想到她简直就是用直觉判断就指出了最本质的问题这不是天赋是什么？
  “是吗，那就好。”柳蔚虹听得出唐飞扬对自己的肯定，心情还是蛮好的。“古人有云，不历州县，不拟台省，不就是这个理吗？”
  “不历州县，不拟台省”，是唐代张九龄于唐开元三年提出的选官原则。州县指地方官，台省指中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