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节
作者:
使劲儿 更新:2021-02-17 04:55 字数:4837
果然,方白衣话刚完,游翎然的眼睛便微微眯起,半晌,才半无奈道:“好。”
方白衣洋洋自得地嗤笑一声,还未及他为自己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事沾沾自喜,便听见游翎然忽然开口,笑道:“不知道方老爷准备嫁妆需要多长时间,游某希望下月中旬便能将木晓白娶进门。”
“这怎么可以?”方浩最先出声反驳,“晓白今年才只有十岁,若说出嫁,怕是太早。”
“这又何妨。”游翎然不以为然地摆手,道:“我算过,下月中旬刚好是黄道吉日,你们带着她回到方家,不过半月时间,还余下七八日,刚好打点好一切,等着游某前去提亲,将她迎进碧游堡。至于晓白进入碧游堡之后,游某又不是心急之人,自然会等到她适嫁之时,才与她拜堂成亲。”
方家兄弟终于被驳得无话可说,此事总算在游翎然的淡笑之中尘埃落定。
只是在出门之后,游翎然闲闲而行,还未走到自家的院落便被方浩拦住。
“你,为什么坚持要娶木晓白?”方浩自后方叫住他,开口便是这样坦荡的质问。
“因为我喜欢。”游翎然不紧不慢,道。
方浩嗤笑一声,不以为然:“若是别人倒还说得过去,可是你,绝对不会。”
游翎然的眼睛眯起,等待着他的后话。
“虽然你似乎表现得对木晓白一往情深,可惜,我让人调查过,你,决计不会再动情。”
“算你猜对了。”游翎然似乎有些倦,不愿意再同他纠缠,将手半搭了额头看他,道:“方白衣娶晓白,不过是心有不甘,你对晓白,只是一时怜惜,娶不一定是喜欢,喜欢的,不一定能娶到,怎么,就许你们因为这样的原意娶她,就不许我因为同情,而和你们抢人?”
他稍稍一顿,又接着笑道:“我同游中游信原本还想了许多借口,本想是求她做我的妹妹或者是游中的媳妇,可惜,你们似乎都不会放人,反正嫁谁不是嫁,娶谁不是娶,没有感情,又怎样,至少,我能够保证,她在碧游堡,一定不会受人欺负。”
*——*
当日下午,木晓白终于是遇见了方家兄弟——或者,准确说来,是方家兄弟终于找到了她。
她依照往常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捧着小三熬的皮蛋瘦肉粥喝得啧啧作响,小眼睛眯成缝一般扬着,刚砸吗了一下嘴,方白衣便同着方浩匆匆而来。
“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方白衣早已经没了再与她斗气的心情,劈头盖脸就命令道,语气之间满是桀骜。
木晓白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般大少爷腔调,说话时背挺得倍儿直,怕是就连强抢民女也能被他用华丽咏叹调给吼出理直气壮的味道来,实在是讨厌至极。将那碗重重放下,木晓白扔一个白眼过去,道:“我不是说过,若是在少年英雄大会上赢了我,我才随你回去么?”
她倒是记得清楚,方白衣冷笑:“现在不是我要硬带你回去,可是游家人不要你。不信你去问问游翎然,可是他让我把你带回去?”
“此话当真?”晓白一脸不可置信,看样子似乎就要奔出门去讨个说话,方白衣却也不拦,只在她身后抱臂微笑,等待着她回来。
反正他这样颠倒黑白是非随口而说,木晓白也只会直肠子地去问游翎然是否是要将她送回方府,而游翎然那样欲说还休的男人,也断定了不会将这事情细细说给她听,如此,他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而将木晓白带回去。
果然,木晓白折回时脸上全是沮丧二字,方浩看不下去,刚想小声安慰,却被方白衣狠狠一瞪,将满肚子的话都尽数收了进去。
“现在,你满意了吧?”方白衣继续唱黑脸,随意指一指木晓白房间里零散的东西道:“给你半个时辰,收拾好,咱就上路。”
木晓白虽然心情恹恹,不过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因此变慢,她原本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在碧游堡,所有的一切吃住都是小三打点,东西又都是游中包办,除去他送给自己的一些衣裳,自己又是孑然一身。
只半盏茶时间,木晓白便拖着一个瘪瘪的包裹,出现在方家兄弟面前。
方白衣似乎及其满意她的速度,笑着冲她招手,举止之前不再是少年的稚嫩青涩,而是将游翎然的云淡风轻学了八九分,道:“你倒是比我心急。”
木晓白心情极差,将包裹转一个边抱在身前,道:“什么时候走?”
“即刻,马上。”方白衣终于会心笑起来,眉眼弯弯,是难得开心。
只是,等到他将马车准备好,游家的人还没有露出脑袋过来看一看,晓白有些焦虑地用脚蹭着地面,眼神在那碧游堡的门口飘来飘去,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方白衣适时地泼一盆冷水来,道:“不必等了,我已经同游堡主打过招呼了,而且——我还让他们不、必、远、送。”
“你!”木晓白气急败坏,将手中的包裹朝他脸上一扔,将脚一跺,就要上车去。
忽然身后传来男人的轻笑,游中闲闲靠门而立,手里把玩着一个粉色的小香囊,看着木晓白道:“这么急着走?碧游堡对你不好?”
木晓白看他一眼,语气很是委屈,道:“我都要走了,你们都不送一送,本来就是……”
她的话被从中间截了,方白衣面色不善,道:“游少侠倒是好兴致,有劳相送。”
游中笑,完全不将方白衣放在眼里,只缓步走到木晓白身边,将那香囊递给她,道:“这是小三用去年的梅花瓣给你赶的香囊,女孩子家就是麻烦,她怕见了你离开会觉着伤心,就让我代劳给送了。”
晓白听不明白他这百转十八弯的说法,歪了头看他,不是碧游堡的人不要她的么,怎么现在游中还这样温和地给她来送香囊?
方白衣看晓白神色,就知道她似乎猜到了什么苗头,赶紧将她一拽,对着游中道:“路途遥远,我们就要起程,还请游少侠回堡。”
“你,这是在赶我?”游中笑着打趣,不过身子也稍稍向后移了,对晓白笑道,“乖乖等着,半月就好。”
“半月什么……”晓白的话未完,方白衣已经将她推上车去,将帘子一揭,隔绝了视线。
*——*
方府恢复了难得的热闹,只因为,方老爷和方少爷们就要回来了——当然,还有“私奔潜逃”的木晓白。
她似乎被人压着回了方府,一路走来都能感觉到几双灼灼的视线死死地瞪着她,就连她晚上在客栈里睡觉也有人守着,生怕她溜走的架势。
方白衣反复叮嘱,若是你走了,碧游堡将会如何如何,更是将她的脑袋搅成了一锅糨糊。
她只当是碧游堡嫌弃她麻烦,便将她随手又扔回给方白衣,却全然不知道游翎然同方家的那个半月之约,混混沌沌地一路自我嫌恶,精神十分萎靡。
终于是到了方府,她那空荡荡的衣裳已经无法再被她枯瘦如柴的身子给支撑起来,在碧游堡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那几近肉也灰飞烟灭于无形,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她不过是方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杂丫头,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期期艾艾地活着。
府里人的视线都快要在她的背脊上燃烧起来,洗碗丫头甚至好几次都忍不住将洗碗水泼到她身上,再恨恨地吐一口唾沫,骂她一句“破鞋”。
她哪里知道“七出”她究竟犯了多少条,看着大家将面皮都撕破了,对她也不再似起初的那杨,至少保持着表面上的谦和,稍稍长成的敏感的心,不可抑制地隐隐作痛。
这一种痛,蛰伏得极深,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出心来,针扎一般刺激着她的神经,冰凉的触感,还有那一种无法言说的绝望,将她的小脑袋,深深都埋进了被子里。
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怨自艾,可惜外人全然不知,方老爷将游翎然的条件跟方夫人一说,便看见她脸色一僵,险些同他闹开了来。
方老爷放低了身子好言相劝,却见方夫人冷然一笑,道:“你们这些男人,就瞪着你们后悔的那一天罢。”让方老爷一震。
随便宅子里大家都不痛快,可惜,答应别人的事情,终究还是要实现的。方老爷拿出难得当家气度,大手一挥,方家的童养媳便易主,改成了岳家小姐岳宛如,差点没把岳托乐地岔气了过去。
而原本的木晓白,在他反复思量之下,死皮赖脸地又到方夫人面前一阵讨好,终于是让方夫人松了口,将木晓白收作了干女儿,成了方家的三小姐。
最得志者,莫非岳宛如,在知晓了消息的当下便拉着从岳家带来的几个丫环,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木晓白,假惺惺行礼,道:“见过小姑子。”
木晓白趴在床上,眼睛未睁,将小小身子打一个翻转,懒洋洋望着她道:“嫂嫂万福。”态度配合得让岳宛如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原本以为木晓白应该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挑拨离间,却不料,她竟然这样波澜不惊,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从容,越发显得她的小肚鸡肠,量不容人。
闹了个无趣,她也不愿意再去打扰木晓白,专心等待着她和方白衣的婚嫁之礼,做起自己的新娘梦来。
可惜,还等不到她坐上大红花轿,方府便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生生将她的美梦搅得一团糟。
第二十七章
这一日方府锣鼓喧天,底下的人刚从睡梦中醒来,便被管事的一个个拍开房门,说是要出门迎接贵客来。
众人出门一看,便发现方府后院重演岳宛如进驻方宅当日的情景,满地的彩礼漆箱,扎着大红的绸带,好一副喜庆模样。
被放在最前面的,则是一个模样怪异的长条形木箱,上边坠着一把做工精细的锁,方老爷一看,一双眼睛便泛出幽幽绿光,那箱子,怕是那传说中的“破水”宝刀无异了。
不过,此次前来的,并非游翎然本人,也不是游中、游信,而是一位模样陌生的中年男子,他对方老爷十分客套,只说是受人之托,前来将聘礼送到。
方老爷乐呵呵将他引进宅子里去,末了,转身对管事的道:“木丫头呢?”
管事的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一声亲切至极的“木丫头”竟然称呼的是木晓白,偷偷抹一把汗,毕恭毕敬道:“咱这就去请她。”
方老爷这才满意点头,同着那陌生的男子进门去。
管事的一直将整个方府都翻了个遍,却仍旧没有寻到木晓白的踪迹,甚至连草垛,树丛都让他给一一寻了,正急得跳脚,忽然瞥见方浩从一边的亭子转来,赶忙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迎上去,道:“方少爷,您知道木小姐去哪了么?”
方浩刚从武场里回来,正是满头大汗淋漓之际,听到管事的这样一说,神经也紧张起来,道:“你没找到她?”
“咱都快将整个方府都翻了个边,可是就是寻不到木小姐,若是少爷您发现了她,请务必告诉她说老爷在前厅等她。”
方浩赶忙点头,待管事的走远,转身疾走,寻木晓白去了。
他们那回一同寻晴雨草的草地,那棵被他们折断了的梧桐树、练箭场、骑马场,凡是他能够想到的地方全部都让他给找了个遍,却是未见木晓白身影,他跑得快,衣襟都快要生出风来,背襟被汗水濡湿,黏黏地贴在背上。
还有什么地方是遗忘的么?木晓白会出现的地方。
他在脑里不断回想从前的片段,一一翻出来比对。
似乎都不对,全部都不对。
总觉得,还遗忘了些什么。
原地的景物不断地旋转,倒退。
他闭着眼,细细想着——忽然灵光一闪。
一定是那里,竟然……是那里。
静谧的柴房偏安一角,被放得乱七八糟的枯柴堆在墙角的墙壁之上,风刮过来的时候,房顶上的茅草还会微微随风摆动,似乎是在欢迎谁的到来。,
方浩慢慢将步子缓下来,怕惊扰到什么一般,轻轻拨开那些挡在面前的柴枝,探出头去,朝后面望着。
果然,还是在这里。
缩瑟在柴堆之后的那个身影,是他寻了一路的那个人。
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她在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