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21 16:01      字数:4851
  “你虽然是钦差也不能随便伤害花形大人。”
  “……”
  仙道听得一些百姓的大喊,心中暗笑,口里却是大叫:“各位放心,天子钦差必然会明查秋毫,为我们的花形大人申冤,不致于伤害清官的。我们只要在这里拭目以待便是。”
  深津恨恨说:“是非曲直本官自会公断,尔等聚众闹事威胁命官,眼里有王法吗?”
  “我们哪里闹事,哪里威胁命官了,我们只是在这里向钦差请愿,为我们无故被奸臣冤枉的父母官喊冤,不知这犯了哪条王法。就算是天子脚下,京城之内,也从来没有不许老百姓请愿的规定啊。”
  随着这仙道的一句话,立时就有百姓喧哗起来,要往上冲。
  “是啊,我们明明是请愿,犯了哪条王法了,凭什么说我们犯法?”
  “凭什么要对花形大人动刑?”
  “莫非你就是奸臣,就是来害清官的?”
  这一番骚动,立时有人按捺不住,又要往上冲。
  深津眼看这些人个个神情凶恶,只怕一扑上来就要将自己撕碎,而且四面八方不断有人汇入人流中,汇入这惊人庞大的请愿大军中,更是心胆皆战,只得拉住越野连声说:“将军,快快快,快把这些目无王法的乱民清剿了。”
  “大人是要我用两百人清剿这么多人吗?”越野冷冷说。
  “久闻将军精于用兵,手下将士皆是久经训练能征善战之士,人数虽少,但这些乱民不过是乌合之众,手上又没有兵器,未必能够抵挡,而且将军只要有一点时间,应该就可以将你手下的大队人马全调来,那时,还怕这些乱民不……”
  深津口里说个不停,全没有注意一个兵士正在悄悄移动身形向他们靠近。
  藤真知越野是沙场勇将,武艺高明,又有精兵在手,万一他听从深津之命,下令屠戮百姓,那这府衙之外将变成人间屠场。虽说百姓人多,但毕竟只是激于义愤而来,哪里有打杀的经验,和这些久经训练的兵士无法相比,一旦动手,必会有无数人丧命,而且可能会引来城外由越野独立指挥的大批驻军。越野本来就和花形不合,再加上深津这种人也不会把百姓的性命放在心上,他一旦以钦差的身份下令,越野极可能遵从,那这些满腔义愤想为清官争取公平的善良人们不知会有多少死于非命。
  所以藤真一到府衙就和仙道南烈分开行动,仙道南烈混在人群中负责造势并控制人流不要做出太过激烈以致于后患无穷的事,而藤真一早趁乱点倒一名兵士,换上他的盔甲混在兵士中,居然也没有被发现。此刻听到深津要求越野屠杀百姓,他才悄悄移位,准备暗中出手,务求一举制住越野,以避免血腥杀戮。
  听着二人说话,藤真徐徐调匀呼吸暗中运气,纵是身经百战的他也万分紧张,如果他一击不中,则现场必生大混乱,无论他们三个有多少神通,也难保这些无辜百姓不在混乱中丧命。
  '花藤'黑白情缘之三十二
  “大人恕罪,末将不能从命。”越野平静从容的一句话令得深津在一瞬间瞪圆了眼睛,而藤真也大为惊讶。
  “我身为翔阳守将,保的是翔阳百姓的安康,岂能反而屠戮百姓,这令我何以对朝廷,何以对圣上?”
  深津疾道:“什么屠戮百姓,这些都是犯上做乱的逆民。”
  “犯上做乱?哪个持了刀,哪个拿了剑,又有哪个冲上来伤了大人你一丝半点。我食朝廷俸禄投身军旅为的是杀敌保国,可不是杀害手无寸铁的百姓。”越野态度出奇地强硬“末将的胆子不如钦差大,还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怕老天爷拿雷劈我。”
  深津脸上阵红阵白,厉声说:“本官命令你。”
  越野微笑道;“大人忘了,你是钦命来查花形透妨碍河务一案的,在案子处理上拥有全权,末将也必须配合大人,但其他军务政务大人无权插手,有何资格命令于我?”
  深津气急败坏,却也知越野即是撕破了脸,也不会再惧他的权势,只得恨恨说一声:“好,你说得好,即如此,本官也不敢难为将军,就请将军尽力控制住局面,把这些人拦住就是。”也不再多说,拂袖就往府衙里面去了。
  越野即已将他得罪定了,反倒放开心怀,不以此为虑,淡淡一笑,站立衙前指挥一众兵士,只是眼神似有意似无意扫过藤真。
  藤真也不掩饰,站到他身旁,双目直视他:“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胆子小,怕老天爷一个雷打下来吗?”越野微笑。
  藤真料不到这位英勇武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瞠目无语。
  越野悠悠说:“我本是大将军鱼住帐下副将,当年花形大人为翔阳百姓而独闯大帅军营。大帅何等威武,多少勇悍之士被他眼神一扫也会胆气尽丧。可是花形大人不过是一文弱书生,身入军营与大帅论理,竟是毫无惧色,当日的神采风范,我至今犹不能忘怀。这几年我驻于翔阳,与花形大人多有冲突,但私心之中却是佩服他的。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不起的官,不是每一个当官的可以做他那样的人。有几个当官的是靠死俸银过日子的。我们这些武将还是好的,但吃吃空饷多是难免。花形大人正直之士,知道了自然会说。另外我们这些将兵们都是精壮男子,长年驻守军营,有时也难免会有些人精力无处发泄在市井中闹事。这种事只要不太严重,当兵的为将的都知道苦处,不会太过将之为难。花形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也难免为这种事屡屡与我冲突。我虽有时也觉不快,但也不致于因此就期望大人遇害。如今大人身负奇冤,我还愁无力相救,所幸当官的心中即有了百姓,百姓心中也有了清官,竟肯如此相救相护,也不枉花形大人为翔阳的一番苦心。我碍于身份,不能明着帮助各位,又岂能和大家为难。我的胆子实在不够大,只敢在战场上杀敌,却万万不敢屠杀无辜百姓。我的人也还不算太坏,最多也就是吃吃空饷,要我参于加害一位真正的清官却是万万不敢的。”他抬手指指一众百姓,轻叹“天理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我区区越野宏明又岂敢违逆天理人心。”说到后来,冲藤真眨眨眼笑说“最重要的是,我要真的听了他的,就算老天爷不劈我,只怕金童阎罗的剑也饶不了我。”
  藤真心头暗叹,天下有能之人真是数不胜数,这越野竟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只怕当日河堤前自己露了一手后他就已暗中设法把自己的底子全摸清了。幸而他无心对付花形,否则只凭自己的身份,已足以治花形死罪了。想到深津刚才铁青的脸色,忍不住问:“你这样得罪他,会有什么后果?”话问出口,心中也觉好笑,刚才自己还恨不得一剑劈了这个人,现在却开始关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越野微笑:“结仇是免不了的,权相一系当然多多少少会说些我的坏话,不过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是鱼住大元帅的亲信爱将。当今权相一系与安西先生斗法正烈,大元帅手下一众将士则保持中立,我们当兵的人只会打仗,对于这些权利斗争兴趣不大。如今权相正想着拉拢鱼住大元帅呢,如果他对我下手则未免得罪大元帅,等于把大部份中立的军中将领推向安西先生那一边,相信权相还不至于做这种蠢事。”
  他说来虽淡然,但藤真也明白,就算他本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不会被安什么罪名,这般得罪权相一系,以后的升迁也会受极大的影响。可越野本人却神情平静从容,并无半点后悔懊恼之意。
  藤真注目看越野唇边微笑,听身旁无数百姓的声声大呼,心中无由震动,越野方才说的那句话似乎又响在耳旁。
  “天理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
  是啊,天理自在人心,公道自在人心,花形那个笨蛋官又怎么会死得掉呢。
  凝眸望向府衙深处,那个笨蛋官,总是做尽了傻事,惹下多少冤仇,原说这种人想不短命也不行,想不到,种种傻事,却能得到更多的人倾心相助。先是自己这个向来自以为精明的人,后又是南烈那个出了名的坏蛋,再加上翔阳上下无数的百姓,还有眼前这个被他得罪过不知多少次的越野。
  那个笨蛋官,到底是聪明还是痴傻呢?
  只怕谁也说不清了吧。
  深津在府衙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他身旁的从人下属也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听着外面的怒吼声,呼唤钦差大人出来对老百姓说话的叫声更是让他们心惊胆跳。
  越野快步走入,刻意紧皱眉头说:“大人,你久久不出去对百姓说明审案之事,外面的人已经快控制不住了,要是他们一拥而上,冲了进来,难保不会有人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深津面无人色:“你是翔阳守将有责任保护本官安全。”
  越野苦笑说:“大人,我自然会尽力保卫大人,但要我向这些徒手请愿的百姓大施杀戮却是万万不能,请大人谅解。”
  深津急得跺足:“可是这些粗鲁之人什么事干不出,真要被他们冲进来,谁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越野想了想才道:“大人,这些人看来虽气势汹汹,但大人只要求动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他们停止冲击衙门。”
  深津一怔,才想开口问,但立刻又明白越野所指,想了一想,这才回头堆起满脸的笑容,对被押在一旁的花形说:“花形大人,你也知道这案子都是朝廷下令审理的,下官也是奉命行事,一切以国法为先才是,大人你……”
  花形知他心意,淡淡开言说:“大人不必再说了,我明白,我出去劝他们退开就是。”他也不愿百姓闹出什么不能控制的事来,如果深津在翔阳因百姓动乱而出事,则朝中极可能派大军讨伐,他又岂忍百姓因他而受苦。
  “太好了,我们这就去。”深津喜形于色。
  越野却急道:“慢!”随即冲深津低声说“大人好糊涂,花形透这样出去了,只怕一句话也不及说,下头百姓就要闹出乱子来。”
  深津一呆,越野则指了指花形身上的锁铐。
  深津大悟,连忙呼喝众人为花形解开铐子,脸上又一再对花形陪笑,说尽了好话。
  越野暗暗欣喜,知道计划成功。他和藤真仙道已达成共识,无论深津有多可恨都不能让他死在翔阳,否则必会为翔阳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但又必须让他觉得自己已犯众怒,随时有丧命的危险,这才会为求活命,在种种压力下不得不放过花形,甚至还要为花形在皇帝面前脱罪,把这件案子敲定,让泽北再不能用这件事来陷害花形。
  花形与深津才一走出府衙,外面立刻一片欢呼声。
  “大人出来了。”
  “大人没有事。”
  “我就说大人不会有事的,你看吧,老天还是有眼的。”
  “是啊,大人要是被人害了,不管是什么人,咱们都跟他拼命。”
  轰天般的喊叫令得深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偏还要扯出笑脸来安抚民心,不过显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花形身上,没有人有兴趣多看他一眼。
  花形虽知来了不少人,却也万万料不到竟有这等声势,怔怔站在府衙前,原本想好要说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眼眶已全然湿润了。一直以来,他都在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份内事,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却万万料不到,竟能得到如此诚挚,如此深重令他已不知如何担当的回报。
  在如此心神激荡的情况下他也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前冲他微笑的仙道和默默凝望他的南烈,忍不住在百姓中搜寻,想找到心深处的身影,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只得在心中黯然一叹,藤真这一次真的是被他伤到心了。
  花形心头痛楚,痛得连声音都几乎发不出来了,好一阵子才平定了心绪,而百姓们不知何时已静了下来,静静看着他,等他说话。
  他对着无数的百姓深深施了一礼,朗声说:“花形透得各位厚爱心中无限感激,请各位放心,不用在为花形担心,国法当前,想必会禀公处置的。”
  仙道适时大喊:“钦差大人当真会禀公处理吗?”
  深津心中虽恨,此刻也不得不堆笑说:“本官是奉皇命来查花形大人有关河务一案的,此事或有冤情,各位请放心,本官自会禀公而断,决不会冤屈于人的。”
  “即是如此,请大人现在就审吧。”话音未落,已有数人冲出来跪下。
  “我们是翔阳的河工,翔阳所有的河务工程都是由我们这些人办的,有关河务的事我们都知道,花形大人从不曾做过半点妨碍河务的事,请大人明查。”
  “对,我们都敢拿性命担保。”随着话语声,又有数位仕绅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对深津施礼跪下。
  这么一来,有更多有大呼大喊。
  “我们愿保。”
  “我们也愿拿性命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