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21 16:01      字数:4840
  此时后面王大娘听得伙计说明原委,已带着厨房里的伙计抄着菜刀棍子跑出来,连声说:“当家的,你还唠叨什么,咱们快到衙门里去,可别让花形大人吃了亏。”
  老王点点头,这才对藤真正色说:“你放心,我们这些人就是拼了命不要,也总要保往花形大人的。”也不等藤真回答,就招呼着大家出去。
  这么一大帮子人连店门也不记得要关,就气势汹汹奔府衙去了。一路上呼朋叫友,招亲唤戚,把这事儿大加宣扬。
  街头那个每日里坐在门前刺绣,左邻右舍俱夸最是温婉柔顺的李家新媳妇听了这话把手上的活计放下来,温柔的容颜现出少有的坚毅之色,一时手中找不到什么武器,将做活计的剪刀揣在怀中,想也不想,就跟上了那群人。
  街角孙家老太太已有七十多岁了,性子温和可亲,与亲友最是和睦,听得街上喧哗成一片,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打听。听人说明事情后气得全身乱战,颤着身子站直了叫:“小海儿,快快出来,扶奶奶到衙门里去,这世上怎么竟有这样没天理的事。我活了七十多岁了,也活够了,今儿把这条老命豁出去,要求个公道。”
  孙奶奶的邻居是三街六巷出了名泼辣的秦辣子,这边孙奶奶才说完话,她那里已经把菜刀抄到手上了,口里同样大喊自己九岁的儿子:“虎子,快,去肉铺把你爹找来,就说皇帝的钦差要来害花形大人了,是男人就叫他拿出汉子的样儿来。”这里吩咐未定,那里已风风火火跟着大队人马去了。
  走街过巷推着车子卖花粉的林二郎是有名的滑溜人物,熟悉他的人无不知他向来是个有便宜就占有麻烦就避的聪明人,此时听得街上喧闹成一片,俱都大喊着“花形大人受刑,天理何存,王法何存”的话。只呆了一呆,然后就听来往人们说明白了。听过之后又怔了一会儿,想了又想,三思再三思,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扔下赚钱的木车摊子,飞快地跟上去了。
  五大三粗的壮汉怒了,年事已大的老人们也按捺不住,素来不肯出大场面羞于见人的妇人也顾不得羞怯,只为义愤之心跟着洪流向前去,便是年少的孩子,只要稍稍懂事的,也知他们的清官要被害了,都起不平之心,也跟着父亲母亲一起,想要尽微小的不平之心。
  大街小巷出现一股股人流,读书的扔下了书,做工的停下了工,经商的关了店门,就是出来逛街游玩的人也不曾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奔向府衙去了。
  随着大家的呼唤言谈,不平之意更胜,人人都恨不得去找那昏官拼生拼死。
  藤真望着眼前的情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南烈也是想都没有想到过世上竟有这种事,仙道虽是有心挑起众人不平之意的,却也想不到竟会有如此声势,也有点儿发呆。
  藤真傻傻得望着眼前的一切,望着那些激昂的百姓。这是百姓,这是最最驯服温良胆小怕事,见官如老鼠见猫的百姓,可他们却又如此义愤,为了心中不平,胆敢去冒犯比天还高比天还大的皇帝钦差。
  他们有许多人甚至不认识花形,更谈不上与花形有亲有旧,竟然肯为他如此拼命舍命。只为了他们感念一位清官的恩德,只为了他们不愿眼看一位清官身受苦刑。
  只是为了……
  泪水是那样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藤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已如此脆弱,如此容易落泪,但这一刻,心中所受的震撼又岂是泪水所可以尽表。
  一直气恨花形对翔阳对百姓的执着,一直恼怒他常为了翔阳为了百姓忽略了自己,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花形为什么要这样做?才了解,那笨蛋官为什么竟有这样的执着。
  为了这样的百姓,有什么事是不值得做的呢?
  你为百姓做的每一件事,百姓原来都如此感念在怀,铭记在心,不曾片刻有忘,并随时准备千倍百倍地回报。
  原来,那个笨蛋官真的一点也不笨。
  看着这些人,这些平常但可敬的人,藤真忽然间想起了一句许多年前就从书上读到过,但从来没有真的放在心上,真的相信的话。
  勇者无惧,智者无惑,而仁者……
  无敌!
  “这才是真正的无敌啊!”南烈望着这令人心情激荡难抑的一慕慕,忍不住由衷长叹:“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往往自恃勇武,好勇斗狠,求名争位,多少人为争个什么天下第一打死打活。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是无敌,什么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似我们这等逞勇匹夫,纵为万人敌,也比不过一个花形透。”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服了花形。直到这一刻,他才自觉无比羞惭,这一生自恃艺高,利之所在,无所不为,此时,自觉连一个平平凡凡全无武功的老百姓都远远胜过了他。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开始反思自悔一生所行所为。
  受震撼的不止是藤真与南烈,就是向来随意洒脱的仙道目睹此情,也无法不被感动,只是他心思灵敏,才智过人,忽然想到一事,急道:“糟了,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到府衙去,我们快拦住他们。”说着拉起藤真,施展轻功急掠追去。
  南烈也忙追赶过去。'花藤'黑白情缘三十一
  深津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事,便是想也没有想到过这种事。
  他是权相门生,当朝钦差,似这般审案问讯捉拿命官的事干过不止一次了。有什么难的,纵然是封疆大吏,只要圣旨一到,还不是任他摆弄。想当年,飞将军池上,何等英雄,手握重兵,常驻边城。也不过就是他一名钦差,带着几十个下属,赶到边关,一道圣旨宣出,当场便令池上自己的心腹副将斩下了池上的人头。管你什么大英雄大将军或一方大员,在圣旨面前,你什么都不是。
  本以为这次也与往常一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离京之时泽北一再交待说花形特别能招揽人心,为防百姓做乱,最好先与翔阳驻将越野联系上。越野手握兵权,又勇武超人,而且一向与花形不和,有他相助,也就不怕出什么乱子了。深津心中虽然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只道泽北是在花形手中吃过亏,太把他看重了。有代表无上权力的圣旨在此,还怕他会翻了天不成。虽然到翔阳时先依泽北之意找到了越野,但并不认为真得需要这位将军做什么事。
  越野知道他特为查处花形而来却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之色,只是带了一队二百人的兵马护送他一路来了府衙。
  深津手下那帮子亲信近人进了府衙自然大呼小叫做威做福好一番威势,把这一府的差役惊得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深津趾高气昂地对花形宣了圣旨,只道他必然会吓得魂飞天外,抖做一团,然后就象以前无数被查处的官员一样痛哭流涕连声呼冤,对他磕头不止,请钦差大人明察秋毫。
  而花形神情却镇定平和,就似一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一般,只是平静地接了旨,对于他的质询,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绝无此事。”竟似无事人一般平静。便是对深津这天子钦差也只做没有看见,淡淡地陪立在一旁,由着他发号施令东搜西抄,对于他的口口声声喝问,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他的眼睛望着深津,眼神遥远无比,仿似在这般生死关头,犹在思念心中某个最最挂怀的人。
  反倒是他身旁的衙差们个个变色,连声为花形叫冤,一起跪在地上求钦差大人作主明查。
  越是如此,深津自然越是气愤,当场便令人拿枷锁铐了他。在府衙里就开了公堂要审花形,看花形全不在意,从头到尾心思从来没有放在他身上过,更是动怒,连声地下令用刑。谁知这么大一个府衙,竟然连刑具都搜不出来。深津气极,便令烧火链,万万料不到,那一干差役苦求无用,竟然胆大包天到围在花形身旁不肯让开。
  深津从来没有想过小小差役竟胆敢冒犯自己这天子钦差,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连喝骂。这些差役下人虽然人人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口中仍在哀求,却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让开。
  反是花形看了不妥,心中虽暗暗感动,仍是低声要他们让开,不要自惹祸端。
  衙差高野惨然一笑:“大人,祸我们已经惹下了,现在再想脱身也脱不了了,干脆惹大些算了。”
  永野也是青白着脸说:“大人对我们翔阳上下的恩义谁不深感,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人受非人折磨。即然老天爷不长眼,不公道,咱们也只好拼了。”
  长谷川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睛站在花形身前,不管什么圣旨,什么钦差,要想伤害他的主人,除非先杀了他。
  越野目光深深看着眼前的混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对于深津手下几个亲信对他作出种种要他出手的暗示视而不见。
  深津气急败坏,自觉面目无光,指挥从人要将众人拉下绑起来。
  深津手下虽多,大多是仗势欺人之辈,倒没有什么真难耐,一时竟也不能立刻将这些人制服,越野也只是站在一旁看好戏,并不动手。
  虽然深津死要面子并不要求越野帮忙,终究他手下人多,眼看就要把这一干差人通通打倒,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给这群大逆不道胆敢抗旨的家伙订死罪,忽听外面一阵喧闹,然后便有下人面无人色地如飞来报说突然来了不知多少乱民,正在大呼大喊往府衙里冲。这里还没有说完,又有人惊惶万状地跑来,因为太过惊惧,半路上还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到了跟前大喊:“大人,外面的乱民人山人海,兵士们快挡不住了。”
  此刻不用他们禀报,深津也听到如雷一般的怒吼声,心中也是忐忑。顾不得花形,忙往外走,看出了什么事。越野不发一言疾跟上去,且不论他对这位钦差的观感如何,如果朝廷钦差在他身边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有十个脑袋只怕也不够砍。
  深津才走到府衙门口,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连退几步。府衙外一眼看去黑压压全是人,虽然越野手下的兵士久经训练,拿枪持刀拼命阻挡,但看起来,二百精兵毕竟太少太少了,如果这些人一拥而上……
  深津不敢想下去,只是忍不住全身颤抖。
  虽然外面那些百姓并没有拿刀持棍,看来都是空着双手而来,但人人大呼小叫,气势汹汹。
  “叫钦差大人出来,叫钦差大人出来。”
  “花形大人为我们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你们为什么要害他,你们凭什么要害他?”
  “大家快上啊,如果有人敢碰花形大人一根指头,咱们跟他们拼命。”
  “……”
  “……”
  深津脸色惨白,要不是身旁的越野及时扶了他一下,他几乎就要跌倒了。一时恨不得立里躲到里头去,又怕丢了面子,更怕就算躲到里头,最后也会被这帮乱民捉住。
  越野在一旁沉声说:“大人放心,末将定会保大人安全。”
  深津想到越野也是一位勇将,这才定了定心:“越野将军,我们出去看看这些个刁民要干什么?”
  二人一齐走出府衙。
  百姓中早已有人大喊:“钦差大人出来了。”
  这一声喊,百姓又是如潮水般涌来,军士们纷纷后退,一直退到台阶前才止住了退势,勉强拦住百姓。
  而深津见到这般声势,差点没有腿软坐到地上。
  越野却是目光如电,早看到在百姓前面有两个人混在百姓之中,引领着众人前冲,可就在快冲过台阶时又止住众人,若有人冲势不止,或是一时激动要冲上前来做什么不利于深津的事,则被他们或以内力或以细石碎沙打在腿上止住步子。
  这两个人却是仙道与南烈。他们拦住了百姓,一再劝说让大家把武器都放下来再来府衙。因为手中有武器心中再有激愤之意,则可能会一时冲动,试图打杀深津。虽然他们都恨不得杀了深津,却也不忍累及百姓。如果翔阳城发生百姓聚众做乱,杀害天子钦差的事,则必会引致朝廷大军围剿,不知要害死多少人。虽然他们想救花形,也绝不能连累这些善良的百姓。刺杀奸臣血溅五步固然快意,也该细想不要伤害到旁人。本来他们二人还不足以劝动这些激愤之至的百姓,可是加上藤真却又不同了。大家都知道藤真是花形的表弟,对他自然客气几分,愿意听从他的意见,最后都同意不再拿刀执棍地来打人抢人,只是徒手来请愿。
  虽说是请愿可是人数越来越多,气势越来越壮,已足以对人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
  深津脸无人色勉力大喊:“我奉圣旨来翔阳查案,你们要干什么?”
  仙道早已在人群中发力大叫:“我等就是知道钦差大人前来查案,所以才来看大人如何为我们翔阳百姓主持公道的。”
  “如果不公道我们就和你拼了。”
  “你虽然是钦差也不能随便伤害花形大人。”
  “……”
  仙道听得一些百姓的大喊,心中暗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