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21 16:00      字数:4887
  林伦做为县令,心中更痛,大呼:“他们不肯逃走,是因为相信我们这些当官的可以保得了他们,救得了他们。如今灵县已被淹,我身为县令,有何面目活于世上,苟廷至现在,只是想给大人报个讯。”说至此,忽然回身,扑入洪流之中。
  花形才惊呼一声,藤真已应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抓住林伦甩回岸上去,而他自己却力尽下落。眼看下面洪水汹涌,虽身负绝技,也暗惧这自然之力。
  越野总算是武将出手,眼明手快,脚下踢起一块石头,落于藤真脚下。
  藤真及时脚尖一点,借这一点微力翻上岸来,却也暗出了一身冷汗。
  越野刚才相助藤真凭的是本能,倒不曾多想,只是此刻惊见林伦站在一旁,想及刚才被藤真一抛而来,竟能正好双足落地,不受半点冲撞之力,可见藤真在方才那种紧急关头,力道拿捏也是如此准确。想不到花形大人的小表弟,竟有如此身手。
  藤真惊觉越野眼神不对,心中暗惊。想到刚才情急露的一手功夫不免令人生疑,万一让这个越野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花形这个笨蛋官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花形却没有警觉到这个危险,只是刚才眼看着藤真跃出去,一颗心立刻飞跳到嗓子眼,几乎要跳出来,此时虽见藤真无恙,但心里仍久久平复不过来。只是此刻却不便对藤真说些关心之言,只是一把拉住林伦不欲他再做傻事:“林大人,灵县之失,咎不在你。如今灵县即失,翔阳就更不能出错,这翔阳城中无数百姓的生死都系于我等之身,大人应暂息悲痛,助我保住翔阳。”
  藤真也笑说:“是啊,你刚才的傻事差点害我丢命,要是我真的落下去被冲走,你如何安心,以后切莫再做这种笨事了。”
  林伦听二人言语,也知自己行为欠妥,不敢再胡来,低声应是。
  大家心中虽各有焦虑苦痛,但面对无尽洪水,无穷风雨,都只得收拾心情,应付眼前的危机。
  藤真看花形在风雨中指挥大家筑堤拒洪,斯文的脸上,时现痛楚之色,知他是心忧所有陷在洪水中不能脱身的百姓。
  这些日子以来,眼见花形不眠不休,忧心愁怀,日渐憔悴,他心中比谁都难过着急。可又不能劝他停下休息,更不能为他解决这天大的困难。
  一向自恃武功,心高气傲的他面对这大自然也是如此无力,天威终究难敌。这些日子听着无数哭叫祈求,看着一个个村庄被淹没,眼看着多少人流离失所,翔阳城中的百姓虽得花形所护,不至于饥寒而死,但这些家园被毁的人眼中的失落彷徨是如此让人心痛。
  这才可以感受到花形的压力和伤痛,因为他自己也不能不为这些人难过。
  数日来,花形在堤上指挥大局,他却借着一身武功,不惧风雨,常在旁的人不敢出船时,出入于风雨中,不断到灾区救人出来,也不断地送食水到受灾之地去,为的固然是想替花形分忧,也因为希望能对处于水灾中的不幸人们有所帮助。
  眼前无数人拼命堆放沙包,以求渡过这次灾难,这翔阳城不止保着本城的无数百姓,也还是灾区逃来的百姓最后的避难之所,发果翔阳再被淹,那大家……
  欢呼声终于响起,终于,他们又挡下一次洪峰了。
  不论军民都又哭又叫,搂抱在一起,至少现在翔阳没有丢在他们手中。
  藤真脸上也露出了许久不曾有过的笑容,走过去,握住花形的手,低声说:“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守得住翔阳。”
  花形回首对藤真勉强一笑,才想回答他的话,耳边忽听到惊骇绝伦的声音:“天啊,决堤了……”
  他全身一紧,还不及回头去看,势不可挡的洪水已至身旁。
  '花藤'黑白情缘之二十二
  泽北当日不听花形之言,不惜劳民伤财大量移植树木到岸边来,现在许多树木经不起长时间洪水冲涮,终于被冲倒,这一倒又带得根部大量泥土流失,以至于引发了决堤。
  虽然只是决了一个小口,但洪水已是力逾万均地冲了过来。
  藤真手疾眼快,一把将花形扯开躲过洪水。
  其他的兵士壮丁不等命令已纷纷把沙包石块向决口投过去。必须迅速堵住决口,否则决口越来越大,不但翔阳完了,就是他们也要陷在洪水中。
  但水势如此强劲,不管什么投下来,也立时被冲走。只要决口不被立时堵住,后果不堪设想。
  人们虽在纷纷投包掷石,但所有人脸上已没有了血色。
  惊涛涛浪中,忽闻藤真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闪开。”
  这一声,竟把所有的风雨狂劲,洪水咆哮压倒,人们本能地一闪,然后就是一棵大树轰然倒下,正好倒在决口上,接着是两棵三棵……
  藤真情急间拔剑运足功力向路旁那不知已生长了几十年的参天大树劈去。这一刻翔阳城数万生灵悬于他一剑之下,他已将生命里所有的潜力都逼发了出来,竟在瞬息间连连斩断大树,因他运力至巧,所以大树全部倒向决口。
  洪水虽猛,但怎能一下子冲开这样的大树,水势立刻减弱,人们再投以沙石,终于堵住了决口。至此,谁不是冒了一身冷汗。
  眼看危机解除,花形才急步走至藤真身旁,低声说:“多亏了你。”藤真想向他笑一笑,却终是不能,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花形吓得脸上失色,一把扶住了他,失声问:“你怎么了?”
  藤真看他焦急情状,心中懊恼,到底没能掩住伤势,终是将他吓着了。想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却只觉喉头一阵阵发甜,只恐一开口,又要吐血了。这个笨蛋官,哪里还经得起再吓。
  道旁的这些大树原本就不是轻易可以斩断了。藤真一剑断树,原已是倾尽全力,一剑之后真力也受震荡,可值此之际,哪敢耽误,也不及运功调息,立刻又强提真气断第二颗树。这样反复施为,再加上数日来,他自己不断于风雨中救人也疲累非凡,虽能及时堵住了决口,自己本身却受了严重的内伤。
  越野终是武人,知道根底,在一旁沉声说:“他强行运功断树,已伤了本身根基,不能再留在这里受风雨了,需立时休养调息,否则可能会造成永不能复原的伤害。”
  花形啊了一声,抱起藤真就走,走出三步忽又顿住,低头去看藤真苍白的容颜。
  藤真知他心意,虽不敢开口,终是尽力对他一笑。
  花形眼见这心中最疼惜之人这一刻的绝美笑容,心中剧痛,差点落下泪来,却又不便表于声色,只是唤了一声:“长谷川。”
  长谷川知他心意,立即上前接过藤真:“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表少爷的。”
  花形点头挥手令长谷川立即带藤真回衙休养。眼见着他们离去,一颗心直如生生撕裂了一般。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使得自己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回河堤,面对脚下那肆虐奔腾的疯狂洪流,这文弱男子胸中忽涌起无比愤恨,苍天你何其狠心,但我们是不会对你低头的。
  他对着那些刚刚堵住洪水,但仍然面色张惶的所有人大声说:“你们的后面是翔阳城,你们的后面是你们的老父弱母,娇妻幼子,他们都无力在这样的风雨中逃离,他们也没有办法跑得比洪水更快。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别无选择,只能死守下去,我们一定可以守得住。”
  “是!”所有人轰然应诺,是的,为了他们的家人,他们唯有死守。如果沙包没有了就扔石头,如果石头没有了,就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无论如何,要保住翔阳城。
  筋疲力尽的人们打起精神继续搬石运沙,为的是他们的父母妻儿,至亲骨肉能够安全。
  花形做为地方官,一直和他们站在一起指挥他们,鼓励他们,但一颗心,却为了心中那个至为重要的人而痛楚阵阵。
  在以后的数天里,花形一直守在堤上,根本没空回衙门,而藤真也内伤未愈,不能来见他。两个人之间只能靠长谷川与清儿来传递迅息。
  “大人,你您放心,表少爷身子越来越好了。今儿还把清儿亲手做的饭菜吃了三大碗呢。”
  “表少爷,你放心,这几天雨势小了点,大人只在是堤上守着,但也不那么辛苦了。”
  “我的大人,你就放宽心吧。表少爷有清儿照顾怎么会出事?表少爷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我们怕他淋雨,不肯让他出来。”
  “表少爷,你急什么?就算大人不知道照顾自己,你还不放心长谷川吗?他能让大人累着苦着吗?大人的休息饮食有他看着呢?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大人,表少爷身子差不多全好了,他也一早要来,是清儿担心他没好全,才一直拦着的,您就别再担心了。”
  “表少爷,这几天雨势渐小,洪水有退却迹象了。大人那边也不是那么忙了,原是一早要过来瞧你的,只是非得大人在河堤上镇着,老百姓们才能有主心骨。大人这才没回来,你就别担心他太辛苦了。”
  花形怕藤真担心他不能静心养伤,咛嘱长谷川定要将好的话传过去,断不许提一句辛苦。
  藤真也知花形在堤上苦守,不知何等忧愁,更不忍他为自己再添烦恼,亦是一再叮咛清儿只能挑好的话让长谷川带过去。
  事实上,花形人在堤上,却要指挥大局,又要负责城内所有灾民的安置,还要乘着雨势转小,不断派船出去救援困在灾区的百姓,更要组织食水送过去。值此忙乱之时,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念着藤真。
  忘不了那个身怀绝技笑傲自在的藤真,站立不住口吐鲜血的样子,忘不了那时时恼他怒他气他恨他的藤真那一刻苍白的脸色,忘不了他最后对自己展开的那个淡淡微笑。
  藤真到底伤得怎么样?他可好些了?
  象藤真那样一个天下称雄的人物,为了他自困于翔阳,为了他,日日受孤独之苦,为了他出入风雨救护百姓,为了他身受重伤,欲振无力。而自己竟不能守候在他身旁,给他一点安慰关切,为此花形不能不痛恨他自己。
  花形在风雨河堤思思念念,藤真独在府衙之内望着窗外不尽风雨,心中又何尝能稍忘花形。他太了解那个笨蛋官了,值此忧思焦困之时,只怕还要分心为自己忧烦吧。这些日子,他在堤上抵挡风雨洪水,那样一个文弱的身子如何受得了,可自己竟不能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相伴他左右,就算不能帮上忙,至少还可以照顾他。象他那样一个一忙起来,就忘了饮食休息的人,非得有人盯着瞧着,象自己这般强着他,他才肯稍稍歇一下,顾惜一点身子,自己如今不在他身旁,长谷川又哪里说得动他,管得了他。
  心里越是这般牵念,越是急于伤好,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宁神调息,弄得伤势迟迟不好。想要带伤去找他,又怕被他看出来,更惹得他心疼。
  有时好不容易才将心神凝定,待要归元调息,可一听得半点声息,总错觉是花形来到身旁,猛一睁眼,见这一室寂然,倍觉凄凉,心生感触之下,又是半天定不了心了。
  值此重伤之际,反倒不怨恼花形了,只是为他着急,心知他只要能抽出半点空闲,岂能不来看自己。即是不来,必是河堤之事忙得抽不了身,即然忙得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又哪里会顾着他自己。所以长谷川每天传来的都是让他宽心的消息,他却越是牵念揪心,哪里宽得下心来。
  花形也是同样知道藤真伤势只要一好,就必然会立刻来与自己相伴,绝不会任自己独对风雨。所以长谷川虽把清儿的好话一再在耳边提及,又哪里可以治得了心中无尽的痛惜牵念。
  数日来,这两个心中无时能够忘掉对方的人,同处于一座城中,却终是不曾相见。
  '花藤}黑白情缘之二十三
  抬头看天边不知多少天没有现出的阳光,倦极累极的花形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虽然还可以勉强控制地住自己的情绪,但这岸边苦战了不知多久的汉子们无不欢呼狂叫哭声笑声混在一起,忆起这些日子的艰辛苦楚,好不容易盼到雨过天晴,怎不令人泪下。
  花形心情一松,站立不住,坐倒在身后的石头上,眼睛自然合了起来,本来只是辛苦太过想要闭眼养养神,可连日未曾休息,这一闭眼,哪里还睁得开。虽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还有许多事做,却是身不由己,欢呼笑喊之声渐渐变得无限遥远了。
  藤真好不容易终于将伤势调养得差不多,才自入定中醒来,立即一跃而起,恨不得立时去找花形才好。走出门才惊觉天已放晴,心中实是又惊又喜。
  一路急急向河堤而来,看到路上百姓无不哭哭叫叫,对天下拜,走到河堤,眼前更是一片欢声。不少女子拿着饭菜食水衣物来寻他们的丈夫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