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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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更新:2021-02-21 16:00 字数:4907
长谷川皱紧了眉头,望望床上的藤真,又看看眼前的花形,眼中都是询问。
花形一笑点头。
长谷川几乎没有惨叫出来,老天,大人竟要和这种危险人物在一室中共处一夜吗?不行,非要劝大人到别的房里去不可。
花形笑着把他推出门:“你放心,他只是脾气坏一点,不会做什么过份的事的。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你不用担心。”不等他有机会开口,就把门关上了。
长谷川摇头叹息,每次都用这一招,每次都用这种方法把忠心耿耿苦口婆心的自己拒之门外。唉,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别的官府里的管家哪个不是油水足足荷包足足威风足足。独自己跟着这个两袖清风的官吃尽了苦受尽了罪到现在还身无长物,最可恨就是自己为这位大人操碎了一颗心却没一句话能让他听到心里去。
唉,他摇着头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有长谷川自己明白,虽然肚子里有无数怨言,但仍愿为这位主人付出一生一世的忠诚,因为他值得。
藤真虽身受重伤,但耳目仍然灵敏,花形与长谷川眉来眼去窃窃私语哪里瞒得过他。心中暗骂,我就是大强盗,你们这些当官的怕事的最好离我远一点,鬼才稀罕你们。
正自在心中大骂,花形已来到床边,正在脱外面的长衣。
藤真冷冷问:“你干什么?”
花形看着这个别人眼中的可怕大盗,自己眼中的别扭小孩,说:“我也要睡觉啊。”
藤真不近情理地说:“不许睡在这里,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就算要同床也只和色艺俱佳的绝代红妆在一起,你不许上来。”
花形苦笑:“那我怎么办?”
“你这府衙这么大,难道就只这一间房?”
花形深深地看着他:“你保证,如果我去了别的房间,你绝不任性地带伤离开。”
藤真哼了一声,不理他。
花形在心中长叹,他可以拿他所有的一切来打赌,只要自己一离开,这个任性妄为不知轻重的家伙就会不顾自己伤重至极,外面风大雪大,且无处容身就这么跑掉。
藤真戒备地盯着花形,如果他敢用强上床,也顾不得伤重不重了,和他拼命算了。
可是花形没有,他原就不是一个喜欢用强逼人的人。刚才是为着藤真的性命安全不得不如此,即然藤真可以留下来慢慢调养伤势,其他的事,他倒是不计较了。
他柔声说:“你即不喜与人同床,我不扰你就是了。”说着从衣箱里取出几件厚衣披在身上,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假寐。
藤真傻傻地望着他,老天,他,他该不会是想就这么在桌前坐至天明吧?如此夜深霜重,他仅靠几件衣服,如何支持过这漫漫寒夜?
管他做什么?这种混蛋,冻死了活该。
藤真转过身去不理会他。
可是……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已经数到三千只羊了,还是睡不着。
藤真恨恨瞪了花形一眼,都是他,都是这个混帐扰得我心里乱纷纷的,才睡不着觉的。于是不再数绵羊,开始在心中暗骂花形透。把自己多年闯江湖所学会的无数粗话狠话脏话骂了个光,连各地方言哩语也翻过来覆过去,骂了不知多少遍,搜肠括肚,再也想不出新词了。最后恼地大叫一声:“还不把灯吹了上来睡觉。”
花形震了一震,张开眼望向他。
藤真心虚之下口气越是不善:“你这样亮着烛晃得我睡都睡不着。你还不吹灭了它来睡觉。”说完这句话,翻过身去,生怕让花形看到自己已红得象火烧一样的脸。
花形望着藤真,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真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儿,这么一个人,外面怎么竟有人传他心如阎罗呢?
不过他很明智地没有让自己发出笑声来,否则藤真恼羞成怒之下,他就真的只能在椅子上度过这漫漫长夜了。
'花藤'《黑白情缘》之九
阳光透过纱窗射进房中,藤真睁开眼眸,一时间几乎没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直到花形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醒了。”
藤真震了一震,这才记起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望着花形呆住了。他居然就这么睡了一夜,而且睡得这么熟。江湖风雨,步步惊险,他向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记记防范的。即使在睡梦中也要紧握住他的宝剑,多少次午夜惊醒一剑刺出使得来袭者丧命。他知道人在江湖除了自己谁也不能全心信任,除了自己再没有人可以保护自己,即使在睡梦中也从来不敢忘记警觉,他怎么竟在这个陌生人的床上,与一个陌生人共枕,竟可以睡得如此之熟,难不成他竟相信这个文弱书生可以保护他?
花形看藤真神情不对劲,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藤真。”
藤真惊醒,起身洗漱,不肯再多看花形一眼。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对自己怎么竟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藤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些什么变化,只是没来由地感到害怕。
花形却不知他又在生什么气,只是等他洗漱完了,柔声说:“快来,长谷川送过来的粥,我们乘热吃。”
藤真冷冷说:“我要走了。”
花形摇头:“我不是说过了吗?要待伤好了才可以走。”语气里依旧有不容忽视的坚决。
藤真冷哼一声,斜靠在床边,不去理他。
花形一怔:“你不吃早饭吗?”
藤真只做没听见。
花形轻叹:“你就算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撒气,你是个受了伤的人,怎么能够不吃饭?”
藤真还是没听见。
如果藤真对花形使性子大闹,花形或还能想出话来劝他,可藤真偏偏不言不语,只当他花形是哑巴,花形却是没有办法了。只看藤真脸上的表情,就知再怎么劝也劝不动他。
藤真本以为花形又要如昨夜一般威胁要硬喂给他吃了,谁吃花形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顺手拿起一份公文来看。
这个混蛋,一点毅力也没有,这么快就放弃了。
花形来劝藤真,藤真生气,花形不劝藤真了,藤真倒反而更加生起气来。气哼哼地瞪了他半晌,终于领悟到为了这种混蛋生气是在和自己过不去,当下尽力平复心神,在床上盘膝坐下,依照阿牧的心法,开始运功疗伤。花形透啊花形透,你等着吧,等我功力恢复就有你好看的。
花形知他在疗伤,也不敢出声惊扰他,只是静静地批阅公文。可能是昨晚不知为什么一晚睡不着的原因,今天竟然无法集中精神,眼睛明明看着公文,却不知看到的到底是什么,眼前明明是一个个的字,却不明白那些字说的都是什么,眼睛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望向藤真。
藤真闭目运功,一开始还有些心神烦乱,总算他修为较深厚,很快敛定杂念,全力行功,自然而然感觉到体内真气越来越灵动自如,牧绅一的心法,果然有奇效。行功三周天后,他缓缓将真气收回丹田,耳边忽听到启门而入的长谷川的一声惊呼:“大人,你的粥怎么一点都没有喝?”一时间心中大震,一口真气几乎走岔,差点没走火入魔。
花形忙嘘地一声,止住大惊小怪的长谷川,看一看藤真依旧闭着双眼,不知他听到没有。
长谷川还待再叫,花形已微笑着说:“我不饿。”
长谷川傻愣愣地望着他,大清早起来都这么久了,哪有不饿的道理。
花形只是微笑:“我真的不饿。”
长谷川皱起眉头,真不知这位大人着了什么魔了,只得又问:“那大人今天去不去外面理事?”
花形皱皱眉,看看长谷川又看看藤真。看样子这两个人都恨不得自己及早出去,自己前脚一走,藤真后脚就会走,而长谷川估计会放一大串鞭炮来恭送他。“不,我今天不出去了,你去和外头说,我受了凉,要在房里休息,要批复的公文你替我拿到房里来吧。”
长谷川心愿成空,不由恨恨瞪了藤真一眼。大人这么些年来勤于公务,为了公事多少次带病理事,今儿居然为了这个人破例不到外堂去处理这翔阳上下的政务,真不知这家伙是什么妖精变的。
花形看长谷川的样子,心中好笑,只是微笑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花形素来不对人疾言厉色,可这样温和的微笑却往往让他身边的每一个人无法违逆,长谷川只得一边叹着气,一边走出去。
花形又看了藤真一眼,这才走回桌前,继续批阅公文。
藤真偷偷睁开眼,这才看到桌上摆着的不只是他的粥,还有花形的,而且很明显都没有动过一筷子,这个糊涂官,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藤真不想再理会这种无聊事,还是先静心疗伤要紧,可是心情再也不能保持宁定,根本无法进入入定的状态。
这两个人一个拼命要疗伤,却根本无法静心疗伤,一个批阅公文,却实在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各自无声地做着各自的假,也不知过了多久,长谷川又端着饭菜进来:“大人,该用饭了。你早上是胃口不好吗?这可做了好几样你爱吃的小菜。”
花形看看藤真,藤真睁开眼睛,却半点也不看他。
花形心中暗叹,对长谷川说:“你放下吧。”
长谷川摇摇头:“大人,我还是侍候你用饭吧。”
“我还不饿,你不用在这儿了。”
长谷川张口结舌,不饿,大清早到现在一口没吃还说不饿:“大人……”
“我现在还不饿,不想吃,你就不用担心了,等我饿了,我自己会吃的。”
长谷川坚决地摇头:“不行,大人,我什么都可以依你,这件事可不行。你要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糟蹋自己,人是血肉之躯,怎么能不吃饭呢?”
花形仍然只是淡淡说:“我不饿!”
不饿,不饿才怪呢?象我这种餐风露宿,有上顿没下顿的江湖人也饿得有些吃不消了,你还能不饿?藤真皱着眉,望着眼前这个超级大怪物,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心里明明气恼至极点,可又确实知道这个文弱书生固执起来无人可以改变,他真的可以一直不吃饭地饿下去。
藤真腾地一声下床,粗声粗气说:“我饿了。”
花形一震,凝眸望他,眸中有掩不住的欣喜。
藤真却不看他,大步走过来,拿起另一碗为他准备的饭,就往口中送。因为心中实觉这样屈服得不甘不愿,因之赌气也似直往口里猛扒饭。
花形只觉他的样子无比可爱,想到他明明关心自己偏偏又如此嘴硬,心中荡过一阵柔意,取筷为他布菜,柔声说:“慢慢吃,别噎着了。”
藤真明明气恼万分,却终没有去闪开他挟来的菜。
花形这才冲长谷川说:“我也饿了。”也拿过碗来吃。
长谷川目瞪口呆,刚才是哪个说不饿的。
等得二人吃完了,长谷川收拾碗筷出去,仍然象在云里雾里一般,不知刚才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花形望着藤真,心中正在思忖着该对他说什么,藤真已先冷冷说:“出去。”
花形一怔。
“我已经依你的意思吃过饭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花形苦笑,很想提醒藤真,这本来就是自己的房间。
“你在这里晃来晃去,搞得我静不下心来运功疗伤,你快出去。”
花形望着他:“我在这里影响你疗伤?”
“当然。”藤真理直气壮,要不是这个家伙,自己何至于无法静心行功。
花形点点头:“好。”当下开门出去,顺手又为他把门关上。
藤真倒料不到花形竟然如此听话地就出去了,呆了一呆,才骂了一声:“混蛋。”再重新坐到床上去。也好,这家伙在房里最能害得人心神不宁,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
心中虽这么想,但心绪一时之间竟不能收起,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进入行功状态。
直至内力运行十二周天,感觉到内伤竟似好了一大半一般,虽胸口仍有些郁闷,但已恢复一身精力。牧绅一的心法竟有如此奇效,这个捕神真是深不可测。
藤真下床伸展四肢,自觉又可身轻如燕,心中暗喜,哈哈,就这么出去,一跃而去,再不用看着那个笨蛋官受气。心中欢喜,打开门就往外去。才走出一步,就是一怔。
门外雪地里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除了那个超级笨蛋的花形透,谁还会在这个大雪天坐在寒风里。
花形脸上已冻得青白,面对藤真,却仍然是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展开了一个笑容:“你行功疗伤好些了吗?”
那一刻,藤真泪盈于睫。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人,他竟然傻得在这个地方一坐一个多时辰,只因怕自己带伤负气离去。他怎么可以笑得那样温柔,说出那样温柔的话语来,他怎么竟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负气愤恨。世上怎么竟有这样的人。那一刻,藤真这一颗杀人夺命视如平常自以为冷硬的心全然得柔软了。他知道,他输了,他彻彻底底地输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