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一个人呆着独立的空间里，思绪乱飞得像日光灯下清晰可见的微尘一样远。
  鼻间弥漫的空置许久的房屋特有的味道，还有被子上淡淡的洗涤剂香味。
  耳边仿佛还能回忆起在麻生家跟他对话的一些事情。我倒在床上，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几岁的时候，我曾经跟某只同床共枕，然后很没脸地尿床，把他也弄了一身，弄得一向少年老成的那只很长时间对着我都是一副大冷脸。
  即使我现在回忆起来这件事都忍不住想笑。
  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枉我一直自诩自己的年纪已经是怪阿姨成年人级别了。到有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点儿级别，在某些人面前，真的连渣渣都算不上。
  比如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属性里原来还有一项是“日久生情”。
  然而那个指向人——
  原来只是他而已。
  ……
  嗯哼，除了日久生情，当然更突出的是那项……“自作多情”，而已。
  *
  不管自己是否能察觉发现，不管外人如何看待这些时光带来的影响，至少在我个人心里，八年实在足够打磨了很多东西。
  比如八年前我还是扎着小辫儿肆无忌惮无所畏惧，跟在某人跟某某人面前卖萌撒娇的小姑娘——
  八年之后我却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某某人带着扎着小辫儿肆无忌惮无所畏惧，长着一张天然呆小白花脸卖萌的小姑娘四处踩点游玩的路人甲。
  然后发现，八年不见，姐姐的应变能力也高了很多。
  至少面对穿西装打领带，已然长成成年男子的浅仓凉介，我的心情的确平静安然，连手都没有抖一下。只抿着唇似笑非笑，又瞄了那边一眼，才将手中之物放回原处，转身淡定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其实我只是怕抖一下摔了手上这个价值不菲的手工花瓶，然后因为包里余额不足被服务员拉出去一百遍。
  ……一个花瓶标签上跟了那么多个小数点的劳纸数都不数清了，你当坑爹呢谁那么2买这物啊卧槽！！！！……
  我腿脖子都在打着抖儿……抖抖擞擞缩着脖子往另外一边溜了。余光总感觉保安先森也看我=　=
  刚从导师那里出来不久，之前被他狠批了一顿，正准备在商场里只摸不买调戏一下服务员发泄一下，然后去超市买点儿食材回去折腾，完了在家奋战课题一天都不出门了，没想到老天爷果然不负所望给了姐姐这么大的惊喜啊惊喜啊！！！！！……
  人老了总会有些毛病。姐姐的眼睛已经进化到两三百的近视度数了。于是距离实在隔得有点儿远，我真心看不清那个人脸上的表情，更没法跟探测仪一样分析他眼睛里是神马眼神，他现在是神马心情。我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的，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心虚事一样，躲着他看不见的地方，跑远了。
  即使我觉得自己以前也没做错什么。
  外面的日头有点儿亮的。我捏了一下额角，想那人在里头逛着，没那么快出来吧。于是靠着街边慢慢踱着步子，打算走回去。
  没多久过多少日子就圣诞了，我那会儿给了不二周助一个坑爹的号码，估摸着如果这次聚会他是联系不上我了，不过也不知道会不会反而麻生冒出来叫我去。
  我觉着麻生这孩子还挺不错的，挺厚道，这几天都挺照顾我，还做的一手意大利面（¯；﹃¯；）那味道，姐姐一直瞅着让他别干那份工了出去开个餐厅神马的，我一准儿每天都去捧场。
  ……
  我是真没想到第一次见居然是在这里。
  扯了一下嘴角，发现故意分散思维什么的，我还真是不适合骗自己。
  很难说心里没有一丁点儿触动。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还能冷静地安然地最后一次对话那会儿，他看着的眼睛亮晶晶的，对我说着同样亮晶晶的话，整个人身上都好像发着耀眼的光儿。真的很动人，也真的吸引人。
  于是现在总算是走出去了呀。
  恭喜恭喜。可喜可贺。
  嗯。
  劳纸真的是惆怅，长了二十多岁，这么多年里，唯一一个跟我坦白说过，说他稀罕我的男孩子，也终于抛弃了我这个狠心的老女银，跟着软妹子跑了。
  心里小纠结郁闷的，顺脚踢向路边上的石块，发现脚下落了空……于是更惆怅了。
  人不高兴做什么都不高兴，尤其发现自己居然2得在路边上放空发呆了半响，一转身那么死命地又刚好对上那谁雾蒙蒙一片，实在捕捉不清看不明白情绪的眼睛——
  我直视着他所在的位置，笑眯眯地，淡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然后直直地……擦肩而过，一下跳到某路人乙所在的位置，搭上他的肩膀，惊笑：“你个水货！出来玩都不叫我！今天你请客啊！”
  “……％￥#*（（？？”
  路人乙茫然无辜愤怒回视我用了十成力气打在他肩膀上的手，叽里咕噜说了好几句。
  “0　0你怎么了？咦？你衣服怎么换了……啊啊！！！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呃我不会说日文……不好意思……T　T对不起啊……打扰了……我认错了……”
  …___…幸好这倒霉的熊孩子不会中文………………
  我背着包瞪大眼珠子，蹦蹦跳跳地扮嫩，小辫子一甩一甩的，乐颠颠掩嘴装疯卖傻，见他几乎用日文炸毛鄙视我了，这才张口结舌装无辜捂着脸掩面而去，重又像找人一样奔回商场之内，意图甩去身后那灼人的视线。
  还好他没叫我。
  嗯哼，一直没有出声叫我。
  直到钻进玻璃旋转门里，顺着人流逃避着那股视线，逃到一楼侧面的安全出口之后，感觉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逃出来了，我也居然都没明白过来自己这样想的时候，心里那种微酸微涩，松掉又紧绷着的感觉，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只觉得自己最近别扭的功力越来越更上一层楼神马的了。
  ——可我还真没想到，命运原来最善于在你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甩你一脸蛋碎的回马枪。
  我站在安全出口，向着门内窥伺，发现人群中果然没有别的人再朝着这边张望或者追过来了以后，这才耸耸肩，不知心内悲喜地转身——
  然后看到身后那个有着冰蓝色凤眼，面容精致笑意盎然的男子，在乍然迎上了我的眼睛以后，似早有所觉一般轻轻地对我点了一下头，意味不明地，笑而不语。
  以及。
  一如既往地，手插｜在口袋里耍帅，安然站在他身侧，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比我高过一个头不止，一点儿看不出从前样子，却还是那么臭屁地戴着墨镜，只露出轻抿着的好看嘴唇和尖削下巴的，墨绿色头发的，以为路人甲乙丙丁都会那么2认不得他的，好久不见的。
  越前龙马。
  ……
  作为这部网球漫画里唯一最大的主角，在一跳跳到八年之后我都没有看到那谁画出来的情节之后，仍旧是这个世界里最最炙手可热的网球明星之一，最为一颗新星一颗恒星一颗哈雷彗星，就这样打扮戴个墨镜傲娇地走出来以为人家不知道你，这是闹哪般啊！！！……即使旁边还真的还那么2那么神奇的没人注意到你的……于是劳纸不过走个小巷逃个跑躲个人，然后反而遇到更加不想遇到的人X2这种事……这又是闹哪般啊草泥马！！！！！！！
  ……卧槽啊啊啊啊！！！！！！
  ……
  隔着墨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只能听见不二周助在旁边又那么不龙套地轻笑了一声，说：“呀，这还……真是巧呢？是吧，大、岛、桑~”
  ……
  ……
  嗯。
  是啊。
  真是巧呢。
  ……
  我抽了抽嘴角。只希望这个时候小怪兽快点鸡摸无聊出来攻陷商场然后世界大乱然后全部斯巴达爆衫跑掉。
  ……
  我想我又看见不该看见不会看眼色出场的人了。
  ……
  牵着小妹子的手的浅仓凉介，在我们都聚集在这个地方，更多的是不二周助跟越前龙马这样吸人眼光的人都聚集在这个不起眼的地方，于是引起越来越多的注视之后，终于投过来以眼神，发现——
  这幕狗血剧里，原来还有他一个角色。
  ……
  嗯哼。
  人到齐了。
  开场吧。
  ……
  我抖抖腿，磨着牙，牙松了一个，要掉了呀。嗯哼。
  笑了。
  第19章　重点是神马
  其实八年前我们三个人在那个公园里，关于某个话题的交流，加在一起，总共也只说了三句话而已。
  *
  “……原来你不喜欢我啊。”是我自作多情。
  ……
  “呵呵。”谁说是你呢。
  ……
  “……抱歉。”早知道，他只喜欢网球。
  ……
  那个褐色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都亮闪闪的男孩子，那一刻看着我时他眼睛里的光，我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同样我也不会忘记我身后那个墨绿色头发的猫眼小少年，他捉了一下自己的帽檐，低着头，抿着唇，微微慌乱，微微无措，然后沉默的画面。
  嗯哼。
  有点儿难以理解么？
  我的确从未说过。
  长这么大了，虽然每每都是气场不合被他压住一头的样子，也每每总是躲在他小小的授意下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其实……也不过因为，我面前那个并不多高的男孩子，总是很可爱的傲娇别扭的样子，只有对待网球才会好像全世界都燃烧起来，除了那个小球再没有别的什么值得他注意的事情那样，那么一个孩子。
  我很不自知，也很不想摆脱地被他吸引。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好，很可爱，很难以控制地就想接近他，想要他脸上只为我露出某种神色。
  于是一直那么死皮赖脸地，小时候总喜欢借故欺负他亲近他被他丢脸色，喜欢调戏他对他做各种糗事在他面前放肆……就好像凉介喜欢在我面前对我卖萌撒娇那样。
  所以，他的态度也正如我对凉介一样罢。
  放任而已。
  我以前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那天那样的正面对决，让我发现原本亲近要好不分彼此的我们，在我明明知晓也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绕成了一个让我觉得不安，觉得好笑，也觉得很不平衡的怪圈。
  想世间各种乱七八糟的狗血一大堆，偏偏摊上了最不好收拾的一种。
  所以我后来干脆去了美国。给大家各自一个淡定长大的机会，也避免在大家长成之前因为这种事情才有的种种尴尬跟生分。虽然我们都明白知道，摊开了这事儿说了以后，大概除了真正成长之前，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以前关系了。
  =　=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自在多少。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突兀地再见……实在，也挺尴尬的。
  ……
  我扯了扯嘴角，颇无奈地摊开手，笑笑：“啊咧啊咧，实在真的是巧呢。嗯哼，好久不见呐吗，凉介……龙马。”
  那一刻看见那人墨镜下的眸子微微闪动，却无法分辨他是何心情。也辨不出自己嘴里这微微怪异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只知道以前那么亲近的，喜欢借着他身高说着他不喜欢的外号的那个妹子，也跟着时光走啊走，然后把自己也丢在时光里，好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也许这是好事吧。
  我看着在我跟前站定的凉介仿佛被刺了一下一般，乍然松开身侧牵着谁人的手，呐呐张口想要说着什么，却又倏然醒悟，冷了脸色，瞪着眼好像恼恨我，又像恼恨自己，转瞬便收起之前失态，肃了眉眼，却是轻笑：“的确，好久不见呐……琴枝。”
  我的名字在他唇间意味不明地来回打转，让我从心底爬上一阵不适感。我并不习惯他这样跟我说话，可也觉得，之前一个人去美国避开他们果然还是正确。
  ……事实上劳纸有木有说过我最讨厌人阴阳怪气地说话了啊魂淡！！！……》_《
  ……那个下巴朝天傲娇了半天，对我们的谈话也不过是哼哼了一声的越前龙马也讨厌SHI了啊啊啊啊！！！……》_《
  =　=
  旁边渐渐有人对越前龙马议论纷纷，猜测他的身份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巴拉巴拉巴拉神马的。我只觉得此地不可久留，眉毛一抖，呵呵呵呵笑了几声，扭头望天，义正言辞道：“嗯哼，倒还没想到这么巧，大家都在这里碰上了。不过今天看来都有事吧~~我也急着回家，下午还有事儿呢，那么今天就先散了吧，下次咱有机会再聚，诸位玩好，我就先回了昂~~”
  不二周助就是个存着心思看热闹的，倒还没到不让我走继续揪着看的份上。浅仓凉介看来是渐渐学了傲娇没肚量的性子，鼓着脸皱着眉毛，就是拉不下脸来说些什么，只带了一点儿眼巴巴的神色望着我罢了。至于那个人……他倒是一直没有开口。也一直没取下墨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道周围人的说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肯定了。
  我怯于对上他的视线，反倒注意起凉介身边那个嫩生生的小女孩子。大概只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