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
桃桃逃 更新:2021-02-21 15:49 字数:4751
乔花解毒,天下无敌,自然不是难事。不过青龙中毒时久,拔毒之后,只怕要昏迷上好一阵子。
帮主对青龙的武功心存忌惮,唯恐他醒来肇事,特意把他安置在了自己隔壁的屋里,因为拔毒,青龙的衣服早被冷汗湿透,如今是光着上身昏睡。帮主犀利的双眼仔细端详着青龙胸前的奇特纹身,良久良久,才冷冷一笑,轻手掩上房门,屋外已是月朗星稀,众人多半已沉沉入睡。
大漠戈壁,一派清冷静谧,千里之外的燕京,却不知是不是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
本要回房的帮主忽然眼神闪动,身形飘逸,已经闪在一个鬼祟的身影之后,五指成爪,笑眯眯的伸了过去。
第 4 章
小少爷许久未干这种鸡鸣狗盗的戏码,伏在梁上又偷看得云里雾里,见帮主起身,自己赶忙着要跳下房来,不料情急之下,落地的时候岔了气息,脚底像撕裂一般剧痛,一声痛呼含在嘴里不敢喊出来,情急之下又咬到了舌头,正是眼泪汪汪不敢作声的时候,
“噢噢~~啊哈啊哈啊啊~~~~~~~~”
本就脆弱的脖颈被冰冷的手指不轻不重的捏了一把,又痒又痛,还有奇特的酥麻之感,小少爷几乎跳将起来,捂着脖子转过身来,大叫道:“喂,好好的你干吗捏我!!”
帮主抱手而立,微微一笑,“你半夜三更的,躲在我屋子外,非奸即盗,还好意思来问我干吗?”
本来是质问的话语,偏偏他声音极低,柔柔的说来,倒有几分调笑之意,小少爷听得胸口闷疼,不知如何竟无力辩解,伸手握住帮主伸来的手,想要站起身来,不料脚掌刺痛难当,又忍不住哀叫起来,自然比起先前那声似娇还嗔的要凄惨得多,听得帮主暗暗好笑。双手一伸,已经把他拦腰抱起来,缓步走进自己的卧房。
小少爷吓了一跳,不由得搂着帮主的脖子不放,清淡的气息若有似无,反而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却又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来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走进帮主的卧室,意料之中的,屋内摆设十分之整洁简单,跟普通帮众无异,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张格外奢华的大床,古色古香的雕栏床顶,上面刻着繁复交缠着的龙凤,龙者霸气,凤者端庄。丝质的床帐散落下来,勾花极为精致考究,满床铺的都是貂皮锦缎,被褥多又软,比起小少爷自己在九千岁府睡的来,也是毫不逊色,哪里像是个单身的强盗头子睡的。
帮主翻出药酒来,转头就见小少爷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面,神色复杂,有些微惶恐之意,禁不住顽劣心起,凑上去,低低说道:“这床是我专门用来欺男霸女的,你没看那里面的床角都还有铁链,专门用来绑那些不听话的人,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把你也绑在上面,绑个三天三夜,不放你下床。”
面前的男子眼角微挑,话中满是笑意,小少爷又羞又气,抬脚就踹,自然被帮主一把抓个正着,“哎呦”一声惨叫,帮主几乎要爆笑,哪有人踹人还用受伤的那只脚踹啊。
可怜那只一再受伤的左脚,已是红肿一片,脚踝肿得像个馒头,帮主握在手里,想着乔花厨房里那屉没吃着的馒头,觉得自己更饿了。
长叹一口气,强扯出个淡淡的笑容,“你不过是提气不足,仓促下落,所以脚掌震伤了点,本来揉揉就没事了。结果,你看看,忍着点啊~~~~~”
帮主的手掌大而有力,握着自己的脚轻轻揉捏着,些微的刺痛,手指和掌心的茧子很多,磨蹭在自己的脚心,痒痒的。小少爷咬着嘴角,拧着眉心,望着认真专注的帮主,心头百转纠结,眼光流转,忽然坐直了身体,一把握住帮主的手掌,沉声道:“你受伤了?!”
帮主抬起手,右手手掌侧面一道深深的划痕,长及手肘,血迹早就干涸结痂,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来,之前跟青龙对踢的时候,有坛酒被青龙踢向自己面门,自己伸手格了一下,酒坛自然是碎了,右手也被划伤了。还好自己运气护住,自然没有伤到筋骨,此后一直忙乱的很,竟然也就忘了。
正想说小伤不碍事,小少爷已经抓过他的手来,轻轻擦拭,小心包扎,见到伤口已经混了泥沙,那小眉头拧得想要打结,嘴里小声的叨念,“你个笨蛋,本来要是你乖乖的当下清洗,包好了也就没事儿了,结果现在你看这伤口脏的嘞,你以为你会武功了不起吗?会留疤的你知不知道!笨死了笨死了!”
帮主本来还觉得好笑,见小少爷小心翼翼的用湿布擦拭着自己的伤口,嘴里不住的叨叨念念,漆黑的头发从两颊落下,上面凝著汗,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挺直的眉头轻轻拧在一起,咬著嘴唇,专注的神情,看得自己胸口都有些酸涩起来。
自己年少失去父母,师傅又对自己严厉之极,师姐乔花固然照顾关怀,可她天性冷淡,像这般心疼的埋怨之词,帮主还是头一遭听到。一字一句,听起来都十分的新鲜有趣,乔花果然眼光独到,这少年总是给自己无限惊喜,凝目望着那微微开启的菱角薄唇,帮主觉得,格外的又饥又渴。
仔细小心的包扎好他手上的伤口,小少爷半坐起身来,上下端详了一会儿,看看并无其他伤处,这才拍手作罢。
帮主早就坐立不安,这时才跳起身来, “被你折腾得我都饿了,等我一阵啊。”
旋风般的冲了出来,不一会儿端了个盘子进来,一盘卤牛肉,几个冷馒头。帮主把馒头掰开,夹了牛肉进去,塞了一个给少爷,自己又弄了一个,兀自大嚼起来。少爷晚饭时候正满怀心事,没有多动筷子,这下也觉得腹中空空,两人各吃各的,半晌无语。
帮主状似无意,漫不经心的问道:“之前你没事爬上屋顶,是要偷看什么呢?”
少爷微微一僵,故作若无其事的道:“我看谁那么倒霉又被你抢了回来啊,一个脏兮兮的大男人你也要抢,太强盗了吧。”
帮主哈哈一笑,“大男人为何抢不得,我不是把你抢回来了吗。”
少爷厉眼如刀锋般扫过来,帮主毫不在意,只是悠悠道:“那个男人可不是寻常人物哦。青龙在天,白虎为翼,锦衣卫里最为顶尖的侍卫头领,这个买卖可做大咯。。。。。。”
少爷心中震惊无比,神色难免讶然,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他。。。。。。”
帮主嘴角微撇,笑道:“他身上那么大块的青龙纹身,胸前赫然刻的是锦衣卫三个字,你当强盗不识字啊。”
少爷惴惴无比,讷讷说道:“锦衣卫的头子你也敢抢,还真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难道你还想凭着他向朝廷要赎金不成?”
帮主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身上的三尸六神丸应该不是第一次发作,从时间推断,他至少离开京城超过一个月了,东厂叛徒啊,赎金是肯定要不到的了,这买卖要怎么做才不亏本,我倒是还真没想好。”
少爷眼睛瞪得极大,直直盯着正满足的摸着肚子的帮主,早前,他就知道此人武功盖世,称霸一方,后来,他知道他虽有秀丽面容,却最是跋扈任性,可就连东厂最隐秘的资料里,也未曾说清楚他的身世来历。可是。。。。。。
帮主那双比大漠的星子更明亮的眼睛,如今漆黑得胜过大漠无边的黑夜,少爷越是凝神注视,越是觉得深不可测,虽然极力掩饰,还是难掩不安之意,“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对东厂的事情如此明了?”
帮主毫不在意少爷的满面惊讶,只是站了起来,微微伸了个懒腰,扬起眉笑道:“你也是京城出来的,不知有没有听过这句话,”帮主摆了个奇特的姿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曼声道:“天上地下,须宇弥尘,三十三天,唯吾独尊。”
。。。。。。。。。。。。。。
指尖冰凉,全身颤抖,少爷僵立在当地。
没错,京城里的百姓都听过这句话,知道这句话后面的神奇往事,自己也一直当做传说听得有趣,却原来,这是真事来的。
帮主似乎很是满意少爷被惊吓至此,笑眯眯的点头道:“我姓吴,单名一个尊字。”
第 5 章
二十年前,那时候九千岁还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太监总管,燕京城里有一户姓吴的商贾之家,其富豪程度堪比石崇邓通,不过吴家老爷子十分之乐善好施,其声名之好,又是远胜过那些只会夸富之人。
那一年,吴家生了一个小儿子,传说他出生之时,屋顶有七彩祥云,屋内有莲花飘香,夫人生他毫无疼痛之感,只觉安适自在。又传说这孩子出生能言,后退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喊道:“天上地下;须宇弥尘;三十三天;唯吾独尊。”
所以这孩子不跟族谱,只起了一个单名“尊”。
传说过了这许多年,自然颇多加油添醋,小少爷听的时候只觉唏嘘,因为传说中那个貌似释迦转世的孩子并没有给这个积善之家带来喜庆,而是灾祸。
当这桩奇事传到已然病入膏肓的神宗耳中后,最见不得异象的皇帝一通圣旨,直批吴家妖言惑众,混淆视听,满门抄斩,家产充公,连那个出生没几天的孩子也没能幸免。
于是本来显赫了几代的吴氏彻底没落了,连当年七进七出的深宅大院,也变成了如今极尽奢华的九千岁府,听说,小少爷小的时候,很喜欢流连在异香缭绕的莲花池畔,直到有一次差点整个人掉进去,义父大发雷霆,把那池子给填平了。
吴尊只见那小少爷脸色又青又白,煞是好看,后来偷偷瞄自己一眼,又涨红了脸,低头不知嘟囔些什么,一副疑惑却又怕问起来自己会伤心的模样,看得吴尊好笑之极,忍不住上去拧了一把小少爷的苹果脸颊,“你想知道我是如何逃脱劫难的?”
小少爷点头做捣蒜状。
“我也不知道。”
“诶?”
“我才是刚出生的婴孩,你以为我当真是神灵转世不成。我这也都是听我师父说的,那年他正好路过燕京,本来想去我家厨房偷吃点好料,结果发现人事全非,碰巧被他找到我的乳母,当时她趁乱把我换了出来,却还在被官兵追捕当中。他念在曾经去我家偷过很多好吃的这点香火情,把我带了回来养大。不过他后来很后悔说,我比他当年能吃多了,这笔买卖他亏的不行,自然我是不会理他,饭菜都是乔花做的,他也是个只管吃的主儿。切~~~~”
小少爷见吴尊似乎并未沉浸于幼年阴影,心中略略安慰,伸手去拍了拍他的手掌,又有些不好意思,很快的收了回来,双手握成拳头,紧紧按在腿上,轻声说:“枉费了你出生时候那许多奇特景象,难道结果只是天下地下,食量唯吾独尊不成?”
吴尊大笑出声,许久才叹口气,慢吞吞的说道:“其实哪有外面传说的那么神奇,顶多就是正好那天火烧云来,加之正好莲花池就在我娘的卧房下面,碰巧那日的莲花开得奇香缭绕。而我娘呢,心里又一直忌惮着我爹新纳的妾室,被别人一怂恿,就掰出个通天瞎话来,没曾想越传越玄乎,加之有心人煽风点火,结果酿成灭门大祸。”
“有心人?”
小少爷心中一跳,赫然想起二十年前,似乎正是自己义母入宫前后,不由瞪大了眼睛,略带惊惧的望着吴尊。
吴尊微微冷笑,漆黑的双眼格外幽暗:“当年吴家抄家灭门,几代累积下来家产,少说也近百万两黄金,缴入国库的却只有区区数万两白银,剩下的都不知去向。倒是当今的九千岁,却就是那时候开始大肆笼络宫廷内外,斥巨资筹建东厂,训练锦衣卫,权势扶摇直上,进而把持了整个朝政。他居然还敢住在当年的吴府里面,虽然几经改造,甚至填了他做过手脚的莲花池,他倒是不怕冤魂缠身,只可惜做贼难免心虚,就算当年他灭口灭得干净,可惜据说是我一生出来就会说的那十六个字,其实拗口到我四五岁的时候才说得清楚,怎会推算不出这一切流言都来自觊觎我家家产的厂公。可怜我那从未做过半件亏心事的爹娘。。。。。。”
当年得知真相后的愤恨郁结依然辗转,这许多年来虽已慢慢沉淀,今日说到难免眼角酸涩,吴尊眨了眨眼,心中奇怪为何会突然对小少爷提起这些,难道不过是青龙的到来,提醒了自己快要遗忘的仇恨,而那些过往,真的是闷在心里太久,想要找人倾诉?
正暗自讶异间,忽然察觉滚热的泪珠滴到自己手上,吴尊吓了一跳,就见小少爷跪坐在自己面前,肩膀一抽一抽的耸动,托起下巴来一看,两只眼睛水汪汪红彤彤的,泪水像开了闸似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的,沾湿了厚密的睫毛。好像,落入自己陷阱里的小白兔,不过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