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1 15:45      字数:4740
  顾扑腾起来,他现在这体质哪受得了,头一歪,又晕死过去了。
  朗亦风本浑浑噩噩跪着,红帐里的动静与骂声让他又来了劲,听的他觉得胸口都不怎么痛了,谁能想到在外威仪凛然的永乐帝在闺房中竟然这么赖皮熊样儿。越听到后面朗亦风越得意,有谁像他一样由皇帝代背黑锅的,但这得意劲还未从心里扩散开,他就被朱棣吼进了纱帐内。
  一看这晕了的可人儿就是纵欲过度所至身体亏空,气、血、阴、阳不足虚弱,但朗亦风还是装模作样过去把了把脉后才说:“公子身体羸瘦,气阴两虚,但无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再用药膳调理就成。”
  “那你还愣在那里干吗?还不去备药膳,再备份清淡点的早膳来,允儿昨日晚膳都未吃。”朱棣看向朗亦风的眼神都写着‘都是你的错’;转头看朱允文的眼神写着‘都是我的错’。
  朗亦风是太医,备药膳也勉强算份内事,可为什么备早膳也是他呢?这不是该是御厨的活吗?这说起来朗亦风就有一大缸眼泪要流,他被周慎他们排斥,连吃食也苛待他,没法他就自力更生,自己开小灶用药罐子煮粥吃,第一次煮粥就让朱允文闻到味说了声好香,周慎这奴才就全夺去,盛了点让朱允文尝。朗亦风当时煮的是松仁粥,不想朱允文对御厨天天花样翻新的吃食没食欲,对这松仁粥却食指大动,咕咕噜噜吃了二碗,经周慎一禀报朱棣,从此朗亦风兼了个副业,太医兼御厨。副业兼了,俸禄没多一点,你说朗亦风能心理平衡吗!
  朗亦风想自己已经够可怜了,郑和那已难得来的死宦官偶来窜门听说了,还风凉的说:“恭喜朗太医又多了一样保命符。”
  或许郑和当真如是想,可朗亦风是怎么都当作讽刺。
  朱棣是很想,十分想,百分之一百想窝在冷宫,守在心爱人身边哪儿也不去,但他还是寅时就走了,出了冷宫,原因有三:一,朱允文不待见他,用提神药嗅醒了,朱棣亲自端早膳喂他,愣是不肯张嘴。朱允文偶尔瞟过早膳的眼神又说明他饿了,必竟他们昨日晚膳未吃,还做了那么久体力活对吗?朱棣不舍啊!又不能粗鲁掰开朱允文嘴硬灌,当然只能朱棣这朱允文眼中第一眼中钉滚蛋,由太医与内侍们装可怜骗了;二,年终了呀!七人的内阁虽强,还是要皇帝陛下坐镇不是,朱棣昨天那么早窝进冷宫已经是极不负责任了,他再这么渎职下去,朱允文还能被气晕一次;三,朱棣秘密让亲信们办了一件事,是想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朱允文的,现在是收口时,出不得一点差错,他得时刻盯着给予指示。
  周慎不爽,真不爽,皇上哄了那么久,公子就是不张嘴,凭什么这朗太医几句疯言疯语就哄的公子把早膳与药膳都吃了个底朝天。
  皇上将温柔粘着公子看的眼神转向他们俩时是冷冽的,特别对朗太医是目露凶光的,并轻轻愤愤然说道:“好好哄允儿吃,吃了算你将功折罪,不然罪加一等,先给你老家父亲备副棺材去。”
  周慎正准备看朗亦风笑话,看他如何哄劝又闹别扭的朱允文。不想朗大太医一站到朱允文床头,不是劝说他吃东西,而是直接将托盘往紧跟身后的周慎怀里一放,慢慢悠悠说:“公子既然无心吃东西,可有心听听微臣的伤心事。”周慎端着托盘想“这什么跟什么”。
  朗亦风见朱允文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明天正月初一是微臣发妻的生忌与死忌,知道对公子唠叨是太唐突了,可、可微臣心里难受,难受啊!不找人说说我难受啊!”说着眼眶竟然跟着红了,只差没掉泪了,朱允文看着眼眶也跟着红了,朗亦风见效果达到了,抽咽了一声才道:
  “我打小有一青梅竹马兰儿,俩人早已许下山盟海誓,不想兰儿她爹做生意发了财,嫌我家寒碜,就不让兰儿与微臣好,还将兰儿以大家闺秀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由给关了起来,最后还把兰儿许配给了另一富商之子,兰儿想办法让自己贴身丫环梅娟带信,让我弄辆马车带她私奔,可到了约定的日子我却被我老爹关了起来。”朗太医说到这,他仍然只是眼眶发红,泪水打转,一副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也强忍的模样,朱允文却已泣涕如雨,泪流满面。
  “公子这还不是最惨的,你知道吗?兰儿以为我背信弃义,死了心,自愿嫁了。而我被老爹以死相挟,于兰儿出阁同一天娶了妻。知道我娶得是谁吗?是梅娟妹妹梅香,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女,原来是梅娟知道妹妹喜欢我才给我老爹报信,有意拆散我和兰儿,并哄我老爹强迫我娶了梅香。新娘是梅香,我还能不明白吗?我心中念着兰儿,更恨梅娟,就算明白又哑又善良的梅香跟这件事无关,我还是把满腔怨气发在了最无辜的她身上,从新婚之夜就没碰过她。虽然后来被老爹下药和梅香行了周公之礼,我还是不再碰她,梅香肚子争气,一次就怀上了,老爹有孙子抱也就不管我有没有尽丈夫义务了。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梅香积劳成疾;年三十亥时就不行了,出现了‘回光返照’,可怜她是哑巴,有口不能言,苦苦拉着我,有千言万语只能化成泪水,撑到正月初一卯时而亡。梅娟发疯一样骂我,我才明白自己错了,错的太不可原谅。不管曾经怎样,梅香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事实,为我生儿育女,照顾家小日夜操劳是事实。梅香不要我给她锦衣玉食,奴婢成群,只求我一个笑脸,一个丈夫的拥抱,夜里同床共枕而已。梅香年纪轻轻就死了,是我让她心痛至死的。”这回朗亦风没忍着,用手捂着脸,哭的那叫一个悲惨,那叫一个悔恨交加。朱允文陪哭,陪的那叫一个怅然心酸,这良善的孩子还不忘劝解道:
  “朗太医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夫人看见你到今日为她死还这么愧疚伤心,她不会怪你了。”
  “梅香从未怪过我,就算她活着时我那么对她,她也不曾怪过我,只是伤心。公子您明白吗?是伤心,无穷无尽的伤心。”朗亦风哭的更凄楚,状似陷在往事中快疯了。
  “我明白,我明白……,”朱允文是淡定的人,皇城被破时也淡然处之,除了被朱棣逼得失常了几次,他真不知道怎么安抚一个情绪失控的人。
  “你不明白,怎么会明白……我和梅香共同生活了六年,就算什么也不曾为她做,至少如果行了夫妻义务,我也不会到今日还这么难受。梅香要的不多,我能给的更少,可我连这点都吝予给。我认为不同梅香行房就无愧兰儿了,实际上做一次也是做,做二次也是做,我早对不起兰儿了。我若早认清这点,就算仍然对不起兰儿,却至少不会对不起梅香。到今日我还不明白自己是否爱梅香,但我明白老天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好好对她,最低限度也会努力把她想要的给她,因为梅香为我做的实在太多太多,就算我否认梅香这个人,梅香为我朗家,为我朗亦风续了香火是事实。”朗亦风现在那叫一个冷静,泪痕未干的朱允文盯看着朗亦风,脸上阴晴不定。
  看收到了预期效果,朗亦风见好就收,抬袖抹去满脸泪痕,也备水伺候朱允文擦了把脸,才从几乎石化的周慎手中托盘上拿过了食物。
  “公子有什么想不通,就吃饱了再想,‘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见还面露严霜的朱允文乖乖吃了送上的食物,朗亦风内心一笑,面上当然不敢显露分毫,想“悟性蛮强的吗?掌管过天下就是不同。”
  接下来一个默默吃,一个默默喂,没多久朗亦风的使命就完成了。
  周慎若没看见朗亦风转身后的一抹奸笑,也差点儿被他的故事给唬了,看着空了的碗,感慨“这朗亦风不做宦官,真是他们这一特殊职业的损失,白白让这么一个人材流失了。”
  第 42 章
  看朱成碧思纷纷,顦顇支离为忆君。
  除夕之夜,举国上下欢声笑语,永乐帝口谕——宫中筵席戍时散,文武大臣不必留于宫中守岁,各自回府与妻儿老小共度除夕春节。
  一时宫廷内外‘皇恩浩大’的呼声响彻云霄。
  目送贵妇们恭身退下的徐皇后,对这一口谕,玩味、再玩味,直至除了苦味再也品不出什么味来。
  一挥华丽的衣袖将手边刚分于贵妇们人手一份的二十篇《内训》扫于地上,两边侍候的宫女忙上前一张张拾起归整,再小心翼翼重新承给徐皇后,她们不明白这二十篇《内训》是皇后亲命女官搜集《女宪》《女诫》后,再由皇后亲自归纳编纂的,平时重之又重,今日是除夕,到底是怎么了呀?
  徐皇后凝望许久才伸手拿过《内训》,她向来以长孙皇后为楷模,曾自信会比她做的更好,编纂《内训》也不过是向天下显示她不比前朝任何一位贤后差,可仅仅是皇上的一道口谕又再一次逼她正视自己的内心,让她可悲的发现自己没有长孙皇后那样的胸襟,这二十篇《内训》不再是她的骄傲,反成了她的笑话,哪怕别人不知,她却难过自己这道坎。
  徐皇后想自己刚刚如何训诫贵妇们的:“众卿处理大小政务,翰林的职责是为治国引经据典。对于丈夫来说,妇人不只是在衣食住行方面给予照料,还应随时规劝。朋友的话,往往有明从的,也有不明从的,但夫妇之间讲话却是婉顺入耳,易于接受,我在宫中日夜侍候皇上时,很注意让皇上时时念及黎民百姓的生计。你们也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这才是做妻子的本份。”
  明天她今日言语就会传遍全国,可她内心的空虚苦痛又有谁知道。讽刺啊!她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还不如那个人连名字都没有的冷宫对皇上有吸引力。
  听闻皇后命卸妆,却无人动手,面面相觑许久,才由女官大着胆上前道:“今日是除夕夜,皇上或许会来与皇后守岁。”
  听此言,徐皇后几乎狂笑出声‘现在皇上眼里只有新人笑怎会想到旧人哭’。
  “卸妆”轻轻悠悠的两字却让听者几欲喘不过气来。
  卸完妆徐皇后摸着自己妆容下真实的样子,体会着什么叫‘岁月如利剪’,眼前铜镜似乎显出了朱允文美玉碾成的容颜,徐皇后摸着铜镜自言自语:“我拿什么和你比;色衰爱弛,他对你会吗?”
  闭门羹,朱棣还生平第一次吃闭门羹,别说薄薄一扇门,就是铜墙铁壁朱棣都能一脚踹了,可现在门内的人儿让他放在了心尖尖,不怕踹破个把门,只怕吓坏了心上人儿。
  就是朱允文与朗亦风喝酒的石桌,不过变成了——一盘棋,一个可怜人,一个天下第一人,外加一群掌灯的近卫。
  白天此处是阳光照射最充足的地方,可晚上这儿不见得比别处暖。朗亦风冻的上下牙齿直打架,手指僵硬的都快握不住棋子了。
  你当他想呀?只是皇命难违,朱棣吃了闭门羹有气没处撒,碰巧见朗太医从眼前飘过,招过来不冷不热问了句:“朗太医可会下棋。”
  不敢欺君的朗大太医不敢有丝毫怠慢回了声:“会。”
  “我该回不会的,就算被当场拖出去杀头,也比现在受活罪强呀!”朗亦风抖颤着想,可怜他只穿着薄薄一身轻夹袄,在场的其他人可都是厚衣锦裘。
  看对面端坐着地永乐帝一手捏着棋子,一手把玩着一件精雕细镂的小玩意儿。这玩意做的还真稀罕,用纯金打造,桔子大小,镂绘着无一相同的花朵,花心都嵌着一颗米粒大小宝石,流光飞舞。
  “朗太医你不看着棋盘,看着朕手干什么?噢!你也觉得这小玩意儿漂亮吧!这东西不光外表漂亮,内里设计更是巧夺天工,放入鸽子蛋大小烤热的炭,能维持发热六个时辰,温度自始至终相同,温热而不至烫手。本想拿予允儿赏玩取暖,不想托朗太医你的福,朕自个儿先用上了。”朱棣还真难得话多了一回,要不是真看朗亦风留着还有用,他真有将其亲自剁了的冲动。
  本就站着与朱棣下棋的朗亦风听闻朱棣如是说,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除了一个劲磕头他能怎么着,难道让他在这为自己辩解说:“微臣是没有下什么春药,不过是一点催情药,对普通人不过起点口干舌燥的作用,只是不想堂堂建文帝竟天生了琉璃媚骨,而且那一玉盒玉膏我怎么算也认为至少用三次,谁让你们一次用完,不知节约点,知不知道配起来很辛苦,用的药材很名贵得。”
  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死的更快更难看,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辩解,就当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知了。
  本就薄薄的夹袄挡不了寒,再全身跪伏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