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很清楚，这场拉锯之中，她处于绝对劣势。正因为赤司能看透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处处进犯。和她一样，赤司征十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他必然是准备万全才会出击。如果以拗手腕来比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神泽纪惠已经开始展露颓势了。唯一支撑着女孩不想认输的，也就是她自己的意志而已。
  就连她的意志，在赤司如此姿态之前，也已经化为灰烬。
  手掌贴上了赤司左掌前方的地板，以此为支点，女孩向着少年的方向靠近。
  赤司征十郎一动不动，彷若未觉。
  “啊啦啦。”神泽纪惠轻声地自言自语，纵使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里仍然全是笑，是那种让人一听就会不自觉笑起来的正能量，“睡着了吗？”
  话音未落，她便逐步靠近了红发的少年。女孩的双目盯着了赤司鼻梁上的一滴汗水，看着它由他的脸上滑落到颊边，她看得这样专注，就像是那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一句能让人深思的哲理。
  然后她伸指为他抹去。至此她的指尖终于沾染上了赤司的体温，可能是因为运动的缘故，赤司的脸有极轻微的泛红，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神泽纪惠将汗珠抹到毛巾上面，因为它正好覆在赤司的眼盖之上，神泽纪惠此刻的动作看起来犹如在抚摸他的脸。
  红发少年仍然没有动。纵使感觉到了女孩的触碰，眼前的灯光也被神泽纪惠遮挡大半，但赤司征十郎仍然全无反应──连唇角都不动一下、呼吸的节奏也没有太多调整，赤司征十郎在等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神泽纪惠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之前赤司刻意将嘴唇贴到她耳边才说话，无非是看准了她无法抵抗。女孩并不是什么记仇的人，但唯独这一次的记忆被她深深刻印于脑海之中──要说为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了吧。连四肢都发麻、想要开口却不能够的感觉，女孩试过一遍，她觉得现在是时候让赤司也感同身受一下了。
  “看来是睡着了呢。”神泽纪惠低声喃喃，随手从旁边拿起了干净的毛巾，便贴在少年的脸上为他印去汗水。女孩的动作轻柔，彷佛真的害怕自己力道稍重便会惊醒赤司一般。女孩忍着笑为他清理好，抹过脖子的时候尾指指甲有意无意地拂过了他的喉结，“出了一身汗，马上睡着的话……会着凉吧。”
  女孩这样说着，然后拿下了他眼前的毛巾，摇摇赤司的肩头。红发少年闭上眼睛时的模样毫无防备得甚至有点孩子气，看起来依稀像是之前那个敦厚温柔的少年，明明优秀得那么显眼，却完全没有架子的那个赤司征十郎。女孩扫过了他已至眉间的浏海，火红色的发丝因为濡湿而带点凉意，神泽纪惠帮他整理好了浏海，然后看着赤司征十郎睁开了双眼。
  “去洗个澡吧。”她笑着说，“然后一起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说起来，”神泽纪惠与少年并肩走下楼梯到达月台，“我不是太了解呢。篮球赛之前在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一般想要恢复体力的话，大概会吃些什么呢？”
  赤司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也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大抵也是高碳水化合物和注意蛋白质的摄入，但这个大概什么运动都能套用吧。如果说比赛中场休息的时候，一般都会吃香蕉或者蜂蜜腌柠檬。当然，比赛之后的营养也要跟上。”
  “是吗……”神泽纪惠回答道，因为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差点扭到了脚，幸而赤司及时扶着了她的手，女孩接收到少年略带严厉的眼神，眯着眼睛道歉似的笑了一笑，“这样想的话，做篮球部的经理真的很辛苦呢，平常要处理球队里的事情，比赛的时候还不能轻松，食物也好录像也好全部都要去做……那么桃井同学做的腌柠檬，赤司君吃过了么？效果如何？”
  可能是女孩的错觉也不一定，总觉得红发少年沉默了一瞬，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不错。”
  神泽纪惠反应迅速，“赤司君方才迟疑了一下吧。”
  “……”
  神泽纪正听到了厨房传来的动静。晚饭已经吃完了，连碗碟都已经洗好，按理说厨房是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的，于是他走过去看看女孩在捣弄什么，看清楚的一瞬间变得恶意满满，“你在干嘛……哎呀，是给谁做的啊？”
  “你。”神泽纪惠瞟了他一眼，切柠檬的动作和语气一样斩钉截铁，“和赤司。”
  “难怪不是赤司和我吗？次序好像调转了吧，不是按重要性排的吗？”少年在女孩的示意之下打开最顶层的橱柜，拿出了两个塑料盒，“你前几年不是看了体育选手食物中毒的新闻之后，说‘自此不再在别人打比赛的时候送食物’的嘛？干嘛突然又做起来了？”
  “我的确是有这样说过。”女孩并不耻于承认这一点，很多时候瓜田李下，将自己撇清一点比较好──更何况如果不是去检验的话，根本就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做的食物有问题。又不是什么非吃不可的东西，神泽纪正要吃什么就让游泳部的经理烦恼去好了。事实上，在听见赤司的回答之前，女孩根本没有想过为他做什么。
  “但篮球部的女孩子好像都不太擅长这方面的样子，尤其是桃井……我还是第一次见赤司对食物表达出如此微妙的负面情感……所以就想着要不给他做一点，总比每次都吃香蕉好吧……也可以理解成同情。”神泽纪惠做事异常利落，现在就开始垫底层的柠檬了，蜂蜜已经调好在旁边备用。“不过，只有一晚的话，大概不会好吃得到哪里去……只是送份心意。”
  “就说了是我叨了赤司的光。”神泽纪正打了个呵欠，揉揉她的头发，“那你慢慢做咯，赤司吃下这个之后，说不定状态会比平常还好哦。”
  “篮球部要赢不是问题吧，强的人又不止他一个。”啡发女孩皱皱眉打开了少年的手，束着马尾一旦被揉乱头发就会很狼狈，“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
  神泽纪正眯起眼睛，敏感地看出了女孩对球队的担忧。
  “安心吧。”他安慰，“如果是赤司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不走原着剧情
  嘛柠檬梗是想吐槽桃井，今天重看漫画的时候青峰打开爱心便当的表情让我笑得停不下来233333333然后NG里紫原出于好奇心吃了一口然后就躺尸了23333333
  纪惠咱们打个商量你把赤司的喘息录给我那么在＇哔＇的时候我对你好一点好么QAQ
  感谢白野子的地雷w
  2014…03…22首发
  ☆、第75章　彩虹
  当帝光一行走进篮球场的时候，观众席已经完全满座了。
  王者初赛引来的注意力不容小觑，在人群之中要以肉眼一眼认出女孩谈何容易，这种事情连赤司征十郎都难以做到。红发少年和其他人一起脱下了篮球部的外套，随手放在椅子上面，底下的四号球衣穿得整整齐齐。
  旁边的经理递来了一个塑料盒，红发少年接过并且道谢，低头一看之下，抿起了嘴唇。出乎少年的意料之外，上面连一张纸条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少年裤袋里面的电话震动起来，因为一直等不到女孩的短信，赤司征十郎在换衣服的时候想了一想，还是将之放进裤袋里面。或许是基于赤司的地位，又或者是因为大家理所当然地认定了“赤司征十郎日理万机诸事繁忙”，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
  “只腌了一个晚上所以应该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不过还请好好享用吧”
  红发少年看了一会屏幕，然后似有所感地将头转到某个方向，一直在远处凝视少年的女孩举着手机朝他懒懒一挥。衬衫在腰身处收得略紧，让人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到了纤细分明的线条上面。
  赤司正想朝她的方向点头，眼睛一偏却看见了女孩座位旁边的单肩包，与缓缓向她走过去的黑发少年。帝光现任队长眯起了眼睛──不会认错的吧。
  的确是那个人。
  虽然算是来得早，但神泽纪惠找到的座位在前排的最侧，视野不算是上佳。在她落座的时候，左边就已经放了个单肩包，因为没有任何标识，她也不知道袋子到底是谁的，不过既然和帝光的学生坐在同一排，恐怕也是关系者吧。
  这样想着，女孩扭开了手上的煎茶，仰首喝了一口。
  “啊啊，”斜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朗音色，乍听上去和昔日锋芒毕露的帝光队长判若两人，但与其说是失去了气势，不如说是学懂了收敛。“原来最后一樽是被你买了啊。”
  神泽纪惠抬起头来，和赤司征十郎一起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少年穿着啡色衬衫和牛仔裤，左腕之上戴着七色的护腕，黑色头发略有点蓬松感，身形高颀得遮挡了大半灯光。虹村修造拿着樽装的运动饮料，坐到女孩的身旁。赤司看了看两人的着装，突然觉得有点微妙。
  女孩自然也认出了他。她迟疑一瞬，从久远的记忆之中翻出了对方的名字，“……虹村学长也来看帝光的比赛吗？”
  “嗯。”黑发少年平静地回视着赤司征十郎，从前惯于站在球场上的前任队长眼里有不易被察觉的怀念。眼角余光里面，虹村看到了侧首看他的女孩，便改了自己的脸色，摆出一个友善的笑开始明知故问，“你呢？是为谁而来？”
  神泽纪惠并没有否认或者讳言的意思，要说自己是因为“见证帝光的荣耀”之类崇高的目的而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吧。既然如此，还不如说真话。
  “嗯……因为稍微有点空，所以来看赤司君的比赛了。”啡发的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袋，“还有，将补充授业的试卷交给他。”
  听出了称呼是句子里的关键词，虹村修造眯着眼睛，勾起唇角。
  “赤司君……吗？”虹村修造将尾音放得很轻，调侃之意昭然若揭。“意外地缓慢呢。”
  因为虹村修造没有提到人称，神泽纪惠连想要反驳或者肯定都无从开口，只好暗吃一亏，无视虹村的话语，“虹村学长近况可好？”
  “嘛，也就是这样了。”这样典型的客套，即使是虹村也能应付。黑发的少年看看台下的赤司征十郎，做着横臂热身的红发少年表情冷淡地回望，看见眉目间略带尴尬之色的女孩，赤司也不曾改容半分。“……今年的他们，更强了。”
  “是呐。”神泽纪惠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着赤司，“不过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种事情，作为旁观者也觉得有点难判断呢……”
  然后她想起来了身边的人是帝光原队长，像是要缓冲什么似的补充一句，“不过对于帝光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吧？因为三连霸唾手可得。”
  “这种事情，不到事过境迁再回看的话，根本不会知道吧。”虹村修造说，“可是这也与我无关了，因为已经脱出了学界篮球了。帝光篮球部的宗旨由始至终都是胜利，在这一点上面，他们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有学长在的比赛，我也看过哦，虽然机会不多。”神泽纪惠转转眼珠，自觉地脱离了敏感话题，转而笑着恭维，“那实在是令人感动的姿态，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听说学长不打篮球了，还觉得很可惜。”
  虹村修造意外地看她一眼。神泽纪惠在学校里的传闻，他也有听说过，无非是说女孩不爱搭理人，也不擅长与人相处。虹村在刚得知赤司和她的事情时，也有想过“这两个人好像不太搭”，现在真正打上交道了，才发现不是这回事。
  诚恳与虚伪、真心与假意，女孩从表达里的分寸把握得异常精准──要将客套话说得让人舒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现在也就是坐在观众席上的份了。”虹村说，“因为是最后一次了，想着总得来看看。虽然最终的胜家是谁，在我、甚至在很多人的眼里已经很清晰了，但不看的话，果然会觉得错过了什么。”
  如虹村所言，只要比赛的其中一方是帝光，那么胜负早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相当分明了。神泽纪惠甚至没有将太多的心神投放在看比赛上面，只是时不时与虹村修造聊天──虽说话题浅薄，完全是陌生人的程度，但因为找到篮球部这个共同的话题，总不至于有冷场。
  虹村似乎是有事要做的样子，最后一节的比赛哨声刚响起，他便拿起单肩包离去，临走前不忘和女孩告别。啡发女孩点点头，“下次比赛还会来看吗？”
  “不知道呢。”少年看看手表，“这个得看我有没有时间。应该会来的吧。”
  “那么下次再见，虹村学长。”神泽纪惠点头。
  黑发少年摆摆手，在人潮尚未曾大量离去之前便已动身。至于补充授业的材料移交，神泽纪惠并没有假?